第三十五章、各人心思

二太太是希望抬了宝钗来做自己儿媳妇的，她这个心思全府皆知，老太太也是清楚的，但老太太很是瞧不上薛家这样的商贾，虽说是皇商，沾了个皇字，到底出身上矮了一层，比不得列侯之家书香门第的林家。远的不提，就只看黛玉的哥哥和宝钗的哥哥，两下里一比较，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二太太心里有自己的算计，黛玉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一直被老太太宠着，很没个规矩，又是个掐尖要强尖酸克薄的性子，一张利嘴从不饶人，这样的人若做了宝玉的媳妇，怕是不会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的。宝钗则不同，她是自己亲妹妹的孩子，一来跟自己亲，二来性子大方和缓，这才是做媳妇的好人选。这些个算计都是不能说出口的，二太太只说：“宝玉才十五，他命里注定不该早娶的，况且他的身子骨弱，老太太最清楚的，平日里还七灾八难的呢，他哪里经得起事儿。”

老，“不急着办事，也该把事情订下来，两下里有个说法才好，总这么拖着，万一林家大爷把林丫头许了别家，可叫宝玉怎么办。”老太太也是为了孙子着想，宝玉待林丫头的样子，谁瞧着还不明白呢。

二：“林哥儿也是个懂事的，老太太的意思，他哪有不明白的，况且他虽考了举人，却离发达还早着呢，少不得要靠着这府上才能如意，咱们不说，没准他还来提呢。”

大太太在旁听着，心里也有自己的计较，二太太苦拦着不让黛玉进门，还不是想抬了宝钗进来，这贾府里原有了两个王家的媳妇，若再抬一个王家的外侄女进来，怕是这府上要改姓王了。大太太是个填房，又是小家子出身，身份上比二太太差了好几层，原不得老太太的青眼，只在身边虚应着，少有说话的机会，但是这会子，大太太也忍不住开了口，她说：“二太太打的好算盘，只是那林哥儿未准按你划下的道走路，若是他一声不吭就把外甥女的婚事给定了，临了给咱们家报个喜，就算全了礼数，到那时，二太太又怎么说。”

老太太也是防备这个，虽说林粲是个过继来的哥哥，必竟有规矩礼数管着，他是林家光明正大的家主，他若做主把黛玉许了人家，连老太太也没有不让的理儿。

二太太暗恨大太太多事，她说：“老爷正催着宝玉读书呢，筹划着明年春天下场岁试，这个时候若分了心去，怕是不妥，大太太疼外甥女原也应该，好歹再分些心思出来疼疼侄子吧。”

大太太被堵得没话说，只咬牙暗气，老太太不喜欢她们妯娌争执，只说：“读书的事自有他老子做主，只要别把宝玉的身子折腾病了，我也不问，但宝玉的婚事，我老婆子断不会放手不管的，宝玉将来还要入朝为官，结了林家的亲事，正好是个助力，旁人怕是没这个本事。”

老太太这话暗含了警告的意味，叫二太太收了自己做主的心思，又把薛林两家的情势分说了一遭，林家必竟是簪缨世族，树大根深，在官场上勾勾连连的有不少亲朋故交，与这样的人家结了亲，不愁宝玉没个好前程，那薛家怎么能比。

二太太死瞧不上黛玉，就算她是个公主郡主的也不愿娶她进门，于是她说：“我不敢指望宝玉封侯拜相的，只盼着他长命百岁就好，还有林丫头，她的身子骨比宝玉更弱，平日里拿着药当饭吃的人，若是婚事提早了，说不得，她到是受不住的，姑奶奶只留下这一点血脉，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叫我怎么对得起故去的姑奶奶。”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说尽了，老太太总要给贵妃的母亲留点面子的，只得暂时撂开手，所幸黛玉年纪尚幼，也没听说林家要相看人家，想来也是不急的，再等个一年半载的再提亲事也使得。老太太说了这会子话，身体也乏了，打发了两个媳妇自去，只留下凤姐伺候，不多时也散了。

凤姐回到自己院中，贾琏正抱着巧姐站在院子里喂雀儿，见了凤姐问道：“今个怎么满脸喜气的，是不是老太太赏了你什么？”

凤姐一笑，平儿在一旁搭话说：“还真叫二爷猜着了，老太太赏了我们奶奶一套镶珠点翠的头面，瞧着可体面了，说不得是从宫里赏出来的，”

凤姐笑骂，：“没见过市面的小蹄子，这东西我在娘家常见的，只不过，当年嫌它老气，收拾嫁妆的时候没要罢了。”

平儿把头面拿出来给贾琏瞧了，贾琏也说好，凤姐回屋里换衣服，叫奶娘把巧姐接过去，贾琏也随着进来半倚在炕上，“你成就了什么功业，竟得了这样的赏，我瞧着还真像是宫里造办处的手艺呢。”

凤姐十分得意：“我也不怕你知道，原没做什么，是老太太要给我做寿，特赏我的体面。”

贾琏叹气：“我这个亲孙子都没得着老太太给做什么寿呢。我小时候，上头有珠大哥哥，他脑子好又肯用功，全家都捧着他，没人惦记我，后来又有了宝玉，真正的如宝似玉，更没人理会我了。被自家兄弟比下去也就罢了，怎么到不如自己媳妇体面了。”

凤姐说：“你羞不羞，大老爷们儿了还学着奶娃子一样气怀不成。老太太还少疼你了，远的不说，就说咱们的住的院子，可比珠大嫂子那边大出一倍呢。你个没良心的还要报怨老人家，也不怕老天爷打雷劈你。再说了，老太太给我做寿是有说法的，老祖宗知道林妹妹和我相好，我若是做寿，她必来的。老太太想借这个机会与林家大爷提婚事呢。”

贾琏说：“原该提了，明年林妹妹就及笄了，正经守规矩的人家，要在及笄之前订亲，行了及笄礼就要发嫁了。”

凤姐，“可说的不是林妹妹，老太太是想抬举林家大爷，招他做咱们家的女婿呢。”

“这又怎么说？”

“老太太今儿提了宝玉和黛玉的婚事，偏太太拦着，还说宝玉命里不该早娶的话，这可是拿老太太的话打老太太的脸呢，老太太这话原本是防备薛家的，没承想被太太借来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老太太没辙了，独留下我商量，想把咱们二妹妹嫁了林家大爷，两下里做成了亲事，就等于拴上了林家，林妹妹也跑不了。

我原说林家大爷刚得了举人，不过是有个做官的资格，离真正发达还早着呢，不如等明年会试过后，若中了进士再议婚事。可老太太却说到那个时候就晚了，每三年才有一批进士，不过是五六十人，这其中没娶嫡妻的能有几个，伸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家世，年纪，相貌各种条件一考纠，恐怕就一个如意的女婿也没有了。

这举人也不是好考的，三年一批，一批只有几百人，这可是全国读书人中的狡狡者，已经算得上千里挑一了，林哥儿广有家财，年纪又轻，相更是万里挑一的，就算他考不中进士，也足以匹配二妹妹。况且二妹妹是庶女，大老爷大太太又不管事，若林哥儿真中了进士，恐怕还嫌了她呢。我听着老太太主意正，就不好再劝。”

贾琏到是喜欢林粲，若他做了自己妹夫到是好的，况且瞧着林粲对林妹妹的样子，将来二姑娘嫁过去，必是个享福的。因此，第二天就去了林府，一是向林粲道喜，二是给林家兄妹下贴子，九月初二是凤姐的生日，贾府里摆了戏酒，请他们兄妹两过府一起热闹热闹。

若是以往，林粲心里存了远着贾家的想法，必要推托一番，但如今不同，自从上次与皇帝挑明了，皇帝就再没露面过，兄弟两以后要怎么相处，也没个说法。林粲最是个直性子，受不得这样不明不白的虚耗着，心里也恼了。故意的与皇帝对着干，皇帝不待见贾家，林粲却偏要亲近贾家，到要看看那个心口不一的皇帝什么时候破功。于是就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