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探病

没几天的功夫，京里贵族公子哥之间就起了流言，说是忠顺王的娈宠夜里边趁人不备逃了，跟了贾府的凤凰蛋，传得很是香艳。忠顺王被编排成年老力衰，在床上无能为力的模样，虽得了个妙人，却只有看着的份，把个忠顺王爷气得仰倒，派了长史去贾府里拿宝玉是问。

贾政听说宝玉竟然干出勾搭戏子的丑事，气得当场就要打，那长史却拦着，只问蒋玉涵的下落，宝玉倒确实认得蒋玉涵，与他吃过几次酒的，还互换了汗巾子，当下便有些心虚，向长史说了蒋玉涵在城东边有房子的事情，那长史便回府复命去了。

贾政亲送长史出府，回来时又听贾环说二太太屋里死了个丫头，是被宝玉逼死的，贾政又惊又怒，下狠手打了宝玉。却惊动了老太太，府里边连哭带骂的，折腾了好一阵子。

没几日，林粲便从贾琏口中得知贾府里的情形，听说二老爷这次是动了真气，亲手执杖打了宝玉，直把宝玉给打晕了过去，老太太也因此被气病了，贾府里请医延药的又是一顿折腾。

林粲是个天生的坏小子，做坏事做得心安理得，听着宝玉挨了打，便知道自己的谋划成了，觉着自己算无遗策快赶上诸葛武侯了，非常得意。只是没能亲眼瞧见宝玉被打得哭爹喊娘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遗憾，正巧黛玉得知贾府里老的小的都病了，一时心急，拉着哥哥便要去贾府里探病，林粲正好得了机缘，去瞧瞧那个凤凰蛋的惨状，以供取乐。于是兄妹二人各怀着心事去了贾府。

贾府里听说林家兄妹来访，开了中门迎进来，偏巧贾政贾赦身上不爽利，贾琏也有要事到东府里去了，叫直接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只是跟儿孙们生了一肚子闲气，到没有大碍，见他们兄妹来了欢喜得不得了，拉着黛玉说道：“我早知道你是个好的，但分有你在旁边劝着，断不会让宝玉招这个灾祸。”

林粲听了这话就不喜，这贾老太太总是话里话外的说宝黛二人亲近，偏又说得巧妙叫人挑不出毛病，若是旁人也只能忍了，但林粲哪是个肯吃亏的人呀，少不得暗地里又动了坏心眼，表面上装出关心的样子问道：“不知宝兄弟做了什么事，才招来这个灾祸的。”

这话问得贾家的人脸上都挂不住了，这勾搭戏子、逼死丫头的事哪能对客人说呀！满屋子的男女都不讲话，只凤姐在一旁搭话，“原与他不相干，都是些没影儿的事，人家混赖他的。”

林粲环视四周，大老爷、二老爷并贾琏都没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一进府便听说二老爷身子欠安，想必是臊了，不好意思出来见林家兄妹。他们都不在，也就由着凤姐混说。林粲总要给贾琏几分面子的，因此也不戳穿凤姐。

老太太让人引着黛玉去里探望，林粲是怀着兴灾乐祸的心思来的，自然也要亲眼瞧了宝玉的惨状，才能乐得痛快。

于是他说：“我寻得一种伤药，对外伤疤痕最是有效，不知宝兄弟的伤见了红没有，若是没有见红便用不上，若是见了红，伤口收口时涂上，等好了就像原来一样，半点伤疤也不留的。”

老太太说：“这正是宝玉须用的药呢，也亏你有心寻了来，”又对凤姐说，“你带着他们兄妹去里吧，把药交给袭人，让她仔细给宝玉涂上。”

凤姐应了，引着他们进了园子。因有林粲在，不好走姐妹们常走的小角门，而是经荣禧堂后身走南北夹道，经辅仁谢德厅的东门出去，从薛姨妈客院的西墙边向北至大观园的正门。

林粲早就听闻贾府的大观园花团锦簇如人间仙境一般，今日正好一观。只见正门五间，上面桶瓦泥鳅脊，那门栏窗户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蕃莲花样。左右一望，皆雪□□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果然不落富丽俗套，待进得大门，只见迎面一带翠嶂挡在前面，山石林立，藤萝掩映，山上有镜面白石一块，上面题着：曲径通幽处。

林粲知道这满园子的牌匾对联皆宝玉所提，以往没亲眼瞧见到不觉如何，今天见了这一处，便有些赞赏宝玉的才情，这处景致不是什么正经所在，原无可题，宝玉却用一个径字说明这里本是条小路罢了，到也直白朴拙，想来这宝玉也该有几分才情。只是不知他是否与自己犯冲，怎么每到了自己面前就显得蠢笨如猪了呢。

林粲自顾自的观着景儿，黛玉边走边与凤姐说着梯已话，“怎么宝哥哥这半年里不是伤就是病的，上次因了他的病我探过一回，这次回来，想不到又是为了探他。”

饶是凤姐伶牙俐齿，也不知该如何分解了，上次病了原是不赖宝玉，但这次挨打，真有些咎由自取了。凤姐只说：“兴许是冲撞了什么。”

黛玉笑道：“你也糊涂了，鬼神之事岂可尽信，自古以来，没见过哪个人是被鬼神给害死的，我私下里想着，鬼神是不管人间的事，只是我们凡人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都混赖在鬼神的头上，他们只白担个名声罢了。”

凤姐说：“哟，多日不见，妹妹竟钻研起学问了，只是不知道妹妹何故钻研起这等鬼神之事，莫不是要剃了头做姑子去。”

黛玉啐她，“你个做嫂子的，也没个嫂子样，天天拿你的小姑子们打趣，哪天我们都恼了，再不认你，”

凤姐笑道：“你们若不认我，我就做姑子去……”

姑嫂二人边走边说笑，林粲只跟着，到也听出了凤姐与黛玉的亲近，于是心里想着，这贾琏夫妻二人还算不错，倘若有一天贾府真败了，自己也要想法子给这夫妻二人谋条生路才好。

不一会儿就到了，凤姐引着黛玉往里去，林粲却站着不动，凤姐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外男，忙使人先到院子里传话，叫里的姑娘们避一避。里面回话说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探过病才走的，只宝姑娘还在此，正与袭人做针线呢。

凤姐一听这话哪有不懂的，心道，这宝姑娘脸还真大，明知道来了外男却也不避讳，料想里面的情形，迎春她们姊妹几个原是在场的，只听说林家大爷来了便不肯留下，必是从的后门走了，唯独这宝姑娘不肯回避，想来是赶不走的，也罢，只随了她。凤姐早知道二太太及薛家娘们儿存了成就金玉良缘的心思，宝钗这般做法，怕是防着黛玉亲近宝玉呢！心下不禁冷哼，到是打得好算盘，只可惜有老太太在呢，万不能如愿的。

凤姐对林粲说：“到也无防，宝姑娘是二太太的外侄女，你们原本在老太太跟前见过的，林兄弟不必拘着，就同我们一起进去吧。”

林粲听说宝钗在院里，心里就是一动，这宝黛钗三人凑到了一起，究竟是何等模样，妹妹对宝玉究竟如何，是兄妹之情亦或是男女之情，正好趁这机会瞧个清楚。于是就跟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