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贾宝玉搅局
晴天一霹雳,曾泰并林粲都被霹傻了,他们这里又是相看又是请媒人的,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不成想,贾老太太来个釜底抽薪,让他们一切算计都落空。
林粲咬着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太后都没见过我妹妹,哪来的赐婚一说,”
曾铣道:“今天贾家老太太带着孙子进宫请安……”
林粲:“不是明天吗?”
曾铣:“今儿一大早太后下旨招她们祖孙二人进宫,原因不得而知。”
林粲原想着,今天劝说了黛玉,晚上就叫皇上下旨赐婚,明天贾氏再进宫也不怕了,谁承想人算不如天算。他气得直捶桌子,“懿旨下了吗,若是没下,我这就进宫去,叫皇上拦下这道懿旨。”
曾泰道:“那皇上能听你的吗!”
林粲恨道:“他敢不听!”
曾泰哪知道他与皇上的事啊,听了这话连忙捂他的嘴,怕他乱说话招祸事。
曾铣道:“懿旨还没下呢,是皇后娘娘听到消息就打发人给我母亲传话的,”
皇后出自乌氏,与嘉勇公夫人是堂姐妹,嘉勇公夫人相中黛玉的事她也知道,因此得了消息立时就通知了嘉勇公夫人。
曾铣又说:“你们先别急,虽说太后娘娘答应赐婚,可没说准是订哪家的亲事呢,来传话的人说,贾家老太太求太后给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女赐婚,太后听说他外孙女是林翰林的妹妹,当时就说,这林翰林我知道,就是猴儿吗,他可不好惹,从小就爱欺负人,给他家里人赐婚定是好心没好报的,”
曾泰瞧着林粲,若不是大事当前,真该取笑一番。
曾铣接着说:“后来贾氏苦求,太后就说,赐婚的体面必然给你,但要你两家商量妥了再来求。”
林粲笑道:“太后真是糊涂一世聪明一时啊。”
曾泰说:“贾妃给你赐婚的事外头不知道,宫里早传开了,现成的例子摆着,就是太后也没必要为了贾家自讨没趣。”
林粲大笑:“看来泼皮无赖的名声也有好处。”
曾泰道:“你莫要顽笑了,贾家的事到底如何,你总该给我父子一个交待。我们竟不知贾府也存了与你家做亲的打算呢。”
林粲道:“他们那是痴心妄想,我妹妹仙子一样的人品,要嫁就嫁个好男儿真丈夫,我哪会瞧上贾宝玉那样的闺英闺秀。”
曾铣道:“你是这样的,又怎知你妹妹是何想法,她毕竟是在贾府里长大的。”
林粲乜斜着道:“怎么,后悔啦!”
曾铣低下头不哼声,心里扎根刺一样。
林粲正言相告:“我也不瞒你们,贾府的老太太虽然不曾明说,但从她的一言一行中我是看出来了,她一直存了亲上加亲的念头,可我明着撵了贾宝玉,她才没敢上门提亲。”
曾泰一听贾家没有上门提亲便释然了,他说:“既然都不曾提亲,那就是没这回事,贾家这回又是自作聪明了,这贾老太太和她孙女一样糊涂。”
曾铣欲言又止:“那你妹妹……”
林粲道:“你是想问我妹妹与那贾宝玉是否有私情吧!”
曾铣忙道:“不不,我绝无这样的想法,”
林粲冷哼道:“我妹妹的人品如何,你回府问问你的母亲便知,虽说她是在贾府里长大的,可与那贾宝玉也只有手足之情,贾府里早就盛传贾宝玉将迎娶薛家姑娘,我妹妹亦早有耳闻,还提早备下了礼,准备贺兄嫂完婚,她但分对贾宝玉存了一丝妄念又怎会如此。你虽没有问出口,但我知道你心里存了这样的想法,我会把这些内宅阴私原原本本说与你知,若能打消你的疑虑咱们就做亲,如若不然,这亲事只当没有提过。”
曾铣听他这么说已然是信了八分,林粲又把贾母、二太太、薛家各方的算计与他们父子说了一遭,最后还说:“可怜我妹妹还被蒙在鼓里呢,贾家可从来没有人提过她的亲事,今儿贾老太太进宫求亲的事,我若对她说了,她都未准信。”
曾铣道:“既然她不知道那就别说了,白的叫她糟心,咱们还是快些进宫把婚事求下来吧。”
林粲问:“你可是信我?”
曾铣道:“自然信你,你一直就没瞧上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妹妹,更不屑于编瞎话哄着我与你府上结亲。”
林粲被气乐了,笑骂道:“这到是憨人直脾气,有什么说什么,”
曾泰在一旁早已不耐,他问道:“这门亲事究竟如何,即刻就该决断。”
林粲斩钉截铁地说:“我林家与你曾家今日就结下秦晋之好,绝无反悔。”
曾泰大喜,拉着林粲立即进宫请旨。
皇上正在西暖阁听政,听闻他二人一起求见,心里就已经猜出了几分。宣他二人上殿之后,林曾二人之中曾泰年岁大爵位高自然是由他来回话,曾泰虽是个粗人,说话到也中听,他说他与林粲两家商量着做亲,想求娶林大人的妹妹做自家的儿媳,但林粲是皇上的师弟,他家女眷身份也不一般,因此二人才进宫来求皇帝的示下。
皇帝本就乐见其成,只是碍于林粲反对才迟迟没有下旨,如今见他们两家一起来求,便立即下了旨意,将林家嫡女林学士的妹妹赐婚给嘉勇公世子。当场便叫人拟旨。
嘉勇公与林学士两个人当殿接旨做成了亲事,在场的朝臣们纷纷向二人道喜。林粲很是得意,戴权在旁揶揄,说林大人与嘉勇公本是兄弟相称,但如今林大人的妹妹做了嘉勇公的儿媳,林大人也跟着矮了一辈。林粲一听脸立即垮了,当场笑闹着要悔婚,皇帝嘴上骂他混帐,脸上却笑得很开心。皇帝心想林家姑娘出阁以后,那府里没了女眷,他们来往起来就越发便宜了。
……
再说贾家的老太太从宫里回来,心里就有些不美,太后虽然答应给黛玉赐婚却没说要赐给宝玉,太后的意思是,体面我给你,婚事你自家求去。看来林粲素有混名,连太后都怕了他,真是个孽障!
老太太本想缓两天再想办法,没承想当天下午林府就打发了黛玉的奶娘到贾府里报喜,说是皇上下了圣旨将黛玉赐婚给嘉勇公的世子。老太太听说圣旨都下了,又是朱夫人的大媒,再不甘心也没用了,奶娘向老太太讨紫鹃,说是将来要做黛玉的陪房,老太太自然允了。府里其他主子早料到林家不会应允亲事,因此到不觉怎样,唯独宝玉不美,乍一听闻就哭闹起来,老太太并二太太连番哄劝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祭出贾政才吓得宝玉不闹了。众人都当他是小孩心性过后就忘了,不承想,他又闯出一番祸事来。
……
这一日,贾母在家中与孙女们顽笑,忽闻得嘉勇公夫人来访,贾母心里暗道不妙,难不成自己在太后面前求亲的事情传扬出去了,这人是来兴师问罪的?自家求亲不成本就晦气,她家里已经订下了亲事,还有什么可说的!越想越觉得气闷,但嘉勇公夫人是一品的诰封,满府里只有老太太一人品级相当,只得按下心里的气恼按礼出迎,打发两个媳妇去仪门处等候,自己则站上房的门口迎着。
嘉勇公夫人带着八个丫头十几个婆子,还有专人捧了圣旨,摆了好大的阵势进的仪门,那外头的车马司仪就更多,显然是一品诰命夫人的全副仪仗,唬得大太太并二太太立时生疑,大太太如今心眼也活络了几分,连忙打发人传凤姐到上房里伺候,防得是嘉勇公夫人来势不妙,有凤姐的一张巧嘴在也好周旋一二。
待到把人请进上房,贾母依着礼请嘉勇公夫人上坐,嘉勇公夫人竟真的坐了,又叫众人一惊,嘉勇公夫人虽说是客,但贾母年高德重这上位本该她坐,嘉勇公夫人应依礼让还才对,这番坐派怕是来者不善。谁知更厉害的在后头呢,嘉勇公夫人在主位上坐得稳稳当当的,也不叙礼也不吃茶,高声叫她的女先生把圣旨请出来,这下贾家众娘们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纷纷跪倒听旨,那位女先生显然也是知书识礼的,捧着圣旨读了一遍神态不卑不抗,读的正是那道赐婚的圣旨。待读完了圣旨,贾家众人向皇宫方向行过礼这才起身。
嘉勇公夫人问道:“老太太,您可是听清楚了。”
贾母被这一通折腾早已气得七窍生烟,心中暗暗惴度,这一定是自己在太后面前求亲的事被嘉勇公夫人知晓了,因此才来这里示威,不过贾母并不怕她,贾家求亲在前,皇上下旨赐婚在后,曾家若为这事与贾家做对,实属无礼取闹。再往深了想一想,贾母是在太后面前求的亲事,旁人是如何知晓的,刺探宫中秘闻,这罪过可不小,枉你是皇后的姐姐,怕也难逃责罚。心里一阵盘算之后,贾母心神大定,由凤姐扶着在下首安坐,冷哼道:“听清楚了,只是不知乌太太有何见教。”
嘉勇公夫人姓乌。
嘉勇公夫人言道:“我到是不敢有什么见教,只是来问问您府上,这圣旨在您府上算不算数,是不是没您老点头这圣旨就如同废纸一张呢。”
贾母斥责:“大胆,我敬你是一品诰命夫人,这才处处忍让于你,你却越说越不像话,简直是目无皇家了,再要胡言乱语,可休怪我不客气。”
嘉勇公夫人是武将世家出身,自有一股英武之气杀罚绝断不让须眉。她言道:“究竟是谁目无皇家,咱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这赐婚的圣旨都下了,你家的凤凰蛋还跑到我府里去胡说乱说,说什么林丫头本该是他媳妇,你们贾家是什么意思,真个把圣旨当废纸吗?”
众人一惊,都料不到宝玉会有如此做派。
贾母问:“此话当真?”
嘉勇公夫人说:“这么丢脸的事谁还上赶着不成,找你家凤凰蛋来一问便知。”
贾母忙打发鸳鸯去问宝玉,凤姐此时知道事情重大,也偷偷打发平儿去知会贾琏,又把上房里伺候的丫头婆子都赶到一堆,言道,今日之事若有人走露了风声,必得拔了舌头卖到黑煤窑里去,把众人唬得哆嗦这才打发出去,命她们远远的守着,再不许人接近。
宝玉被领到上房的时候,大太太正给嘉勇公夫人上茶,她仗着与嘉勇公夫人有一面之缘说几句软和劝和着,“乌太太快别气了,这事必是误会,我们家几代忠良,岂有不把圣旨当回事的,就算是宝玉说错了话,他也是小孩心性断无恶念,待会他来了,我们教导于他,再不叫他生事。”
嘉勇公夫人冷哼道:“都该做亲的人了,还小!”
大太太讨个了没趣,转身瞧见宝玉来了,立时就来气,自己几十岁的人了,为了宝玉低声下气的给人家赔不是,这是欠他的吗!于是恼道:“宝玉,你究竟去曾府说了什么混话,还不快快招来!”
宝玉哪里被人这样吼过,心里惊骇往老太太那里看去,贾母此时也顾不得护着他,只问道:“你去过曾府?”
宝玉见老太太不肯护着他,又看向他娘,二太太走过来拉着宝玉的手说道:“别怕,你若是没做错事,谁也冤枉不了你。”
嘉勇公夫人闻言就是一声冷哼,“你家的宝贝凤凰蛋自然不会做错事,藐视圣旨没错,毁人清誉也没错,明儿个我就进宫把圣旨交还给皇上,说是贾府不允,这圣旨呀,就不算数!”
凤姐连忙上前打圆场,“乌太太先别急,咱们总得把事情弄明白了才好发落,我是个晚辈按说不该我说话,可您看宝玉他确实是被唬着了,他平日里身子就不好,若再逼下去怕是不祥,且容我们慢慢问他,问明白了但凭乌太太发落。”
嘉勇公夫人说:“好,你们问,我听着。”
贾母这会子也知道宝玉必是闯祸了,也不护着他,只说:“且不必问,叫宝玉自己说,究竟何时去的曾府,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二太太就算想护着孩子也得把事情弄明白再说,因此也催他快说,凤姐站在大太太身后只看不说话,婆媳两一个心思,这回二房里又丢人了。
宝玉没觉着自己有错,他静了静心神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孙儿今天是去过曾府,见的是嘉勇公世子,孙儿听闻林妹妹就要嫁到曾府了,因此才想去嘱咐他一二,怕他亏待了林妹妹。”
二太太说:“你是林丫头的表哥,去她婆家说些话到也应当。”
嘉勇公夫人冷哼:“你是怎么嘱咐的,把你那些个话说出来叫大伙听听。”
宝玉犹豫道:“我说,我说林妹妹从小在我家长大,与我同吃同住的,原以为就留在我家了,没承想……”
贾母骂道:“混帐,你说这话是想毁了你妹妹的前程吗?”贾母疼爱宝玉之心不假,疼爱黛玉之心也不假,黛玉的婚事已定,贾母虽心里遗憾,但也绝不会去破坏外孙女的婚事。听到宝玉这等混话立时就恼了。
嘉勇公夫人言道:“老太太,您家是知书达礼的人家,按说府上的公子都该是人中龙凤,怎么会有这样的?”
这是在骂贾府没家教了,贾府的女人们个个羞臊涨红了脸却不敢反驳。
嘉勇公夫人又说:“还有更可笑的呢,你家公子说,林丫头就是那倾国倾城,他自己就是那多愁多病身,我那个儿子被他爹管得严,没看过这些话本杂书,只当他身子不好,还劝他早些找太医看病别耽误了,我是个老不羞的,西厢记是看过,知道他这是拿自己比张生拿林丫头比崔莺莺呢,这还了得,这不是在毁我儿媳的清白吗!这话要是传扬出去林丫头的脸面还要不要,你贾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贾母怒道:“宝玉,你给我跪下!”
二太太心疼自己的孩子,这都是林丫头惹的祸,把宝玉勾搭得神志不清才会这般胡言乱语的。但这个时候也没法子,只有眼瞧着儿子跪在屋子中央。
老太太道:“你谁挑唆的你去曾府胡说,又是谁教你看这些话本杂书,近些日子我常见你拿着书本,还以为你改性儿了知道上心读书了,没承想你拿着这些乌糟东西糊弄我太太,好,你好本事,我人老眼花管不得你,自然有人管你,来人,把宝玉带到他老子那去,就说我说的,叫他老子狠狠的打!”
宝玉立时就吓哭了,二太太也哭着求情,贾母只做不理,只挥手撵他们出去,二太太看懂了贾母的意思,拉着宝玉出去了。
嘉勇公夫人心里明白,这是在她面前做个样子,等离了她的眼前,指不定怎么心疼孩子呢。哼,真真是个没规矩的人家,这孩子也是有人生没人教的。
嘉勇公夫人冷哼道:“你家的孩子打与不打是你的事,我懒待管,但我儿媳的名声,我是一定要管的,那话本里的故事咱们平时当是解闷的听听也就罢了,怎么能拿这里的人来比人家未出阁的姑娘,一比还就一对儿,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与林丫头有私情吗!”
贾母忙道:“断无此事,我贾家虽是武将出身,但也懂得礼义廉耻,我敢给乌太太做保,宝玉和林丫头清白无疑,宝玉年纪还小尚不通人事,只是舍不得林丫头外嫁罢了,并无男女私情。”
大太太也说:“是啊,乌太太,宝玉还小呢,至今都不曾有过房里人,哪懂得这些,”
嘉勇公夫人此来只为惩戒贾府,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见众人当面服软也就不想再追究了,她说:“但愿如此。不过我怎么隐隐约约的听说,老太太有亲上加亲的意思。”
贾母道:“不瞒乌太太,原本林丫头孤苦无依的,我是怕她外嫁了被人欺负,也动过留在自家的念头,不过后来林家族里给过继了一个家主,林丫头的婚事自然由林家人做主。”
嘉勇公夫人道:“可说是呢,无风不起浪,俗话说一家女百家求,没订亲事之前自然是各凭本事,一旦做订了亲事,可不兴给人家下绊子使杯的。我们与林家的亲事,是朱夫人做媒皇帝下的旨,连皇后娘娘都跟亲口跟我道过喜的,贵府就别惦记了,想着你们家宝玉是有名的凤凰蛋,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啊,就别盯着我的儿媳妇了。再说了黛玉可是您的亲外孙女,若她的婚事黄了您脸上也无光吧。”
贾府的女眷被嘉勇公夫人一顿排揎,个个灰头土脸,却无人一敢辩驳,无他,自家人做得太不像,实在没脸争辩。恭恭敬敬的把嘉勇公夫人送走,还得央求人家别把事情宣扬出去,否则林、贾两家的体面就没了。
贾政听闻此事,叫人捆了宝玉就是一顿打,贾母这次也气狠了,等落下十几道板子才叫人拦了贾政,看孙子被打得哭叫又心疼,翻过脸来骂贾政,说他这个做老子的不中用,只在这里喊打喊杀的,还不如出去为宝玉寻一门好亲事。众人闹哄哄的抬了宝玉去治伤,贾政哀声叹气说家门不幸,临了,把贾环带在身边,督着他读书,再不准在大观园中闲逛,免得再出个宝玉那样的混世魔王。
凤姐两口子回了自己院中,贾琏催着凤姐随他上任去家里这烂摊子谁爱管谁管。凤姐重新掌权又有儿子牵挂着,本来不欲离开,只想打发平儿随着贾琏去任上,贾琏却想着林粲交给他的事情不简单,府里若没个厉害角色坐阵怕是不中用,因此就拿出甜言蜜语来哄着凤姐,凤姐经不住他的好话,又怕这人馋嘴猫是的德性到了平安州无人管束,指不定再收几房小老婆呢,于是就答应了,夫妻二人禀告了各位长辈,凤姐交了差事,没几日就带着平儿并巧姐上路了。凤姐的儿子年纪还小就留在府里由大太太照看,大太太自己没有生养,深恐将来贾琏待她不好,此时抱着孙子心里就踏实了,这孩子是自己带大的将来必定会孝顺自己,因此对孙子更加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