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蔡浩宇愣住了，也知道了自己说错了话。
“梦想和现实是并不是对立的。”刘炜笑了笑说道：“老蔡的意思是，这个梦想不仅仅是我们米游工作室几个人的想法，同样也是国内千万动漫迷的愿望，针对这一点，我们想抛下主流的氪金玩法，以内容来吸引玩家。”
“有道理，用内容取胜倒也是一种方法。”陈询听了微笑着点头，心说你们这个公司如果不叫“米游”，老子现在就掀桌子走人。
“说起来，我创业的项目和游戏行业完全是两个行业，根本不沾边。”陈询问道：“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中海参加会展，又为什么找你们吗？”
“不知道。”
米游工作室的人一起摇头。
“因为我们有相同的梦想，你们是想做一款真正的动漫主题游戏，进而打开二次元市场，我想的是要做一款真正意义上属于国内玩家的3A大作。”
陈询叹了口气说道：“国内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市场，但也是最烂的市场。这跟国情有关，跟玩家和游戏公司也有关。”
“在我看来，国内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游戏公司，不管是腾迅还是网易。在国内做游戏的老板，不懂游戏，也不喜欢、不在乎游戏。他们做游戏，只是因为这个时代，流量变现里面，游戏是最暴力最快的。
他们觉得玩3A的是‘劣质人群’‘付费率不高’‘转化太差’，觉得国外那群做GTA刺客信条的公司“不懂业务模式，不会赚钱。”
“还有一群老板，则是最纯粹的商人，而且还是搞着擦边球起家的商人，他们只会暴力变现，快速敛财，迅速做垮一个行业，然后抽身走人，临了还要说一句‘这行业不行。’他们只关心自己公司的盈利，不管是什么业务，什么赚钱做什么，白的灰的都做，他们从不关心什么游戏文化之类的，他们只关心报表。”
这话说起来未免有些狂妄，不管是马华腾还是丁垒，都不是陈询这个刚刚创业半年的毛头小子可以随意批判的。
可这的的确确是陈询的心里话，打从他想做游戏那天开始，越研究这个行业就对这个结论感触越深。
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同时也是压在国内众多小游戏厂商和独立制作人头上的一座大山。
现在的游戏市场基本都是大厂商的天下，小厂商艰难求生，作品虽好可无人问津，也没钱发展核心技术。而大厂商呢？只关心钱，如今只需简单的游戏就可赚大钱。这就是为什么它们不发展核心技术和做良心游戏的原因。
可以，但没必要。
这就导致了穷者越穷，富者越富。并越来越难赶上。
陈询这番话说到了蔡浩宇的心坎上了，他沉默片刻，叹气道：“十年前的盗版商和禁游令直接把国内的游戏市场打入了冰河时期，即使市场苏醒之后，也是走上了弯路，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拉回来。”
“不是还有我们吗？”陈询笑道：“就算抛开我们，也还有许多一直努力在做内容的小厂商和独立制作人，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可能再过几年就能看到有优质的游戏产生……我很喜欢鲁迅先生的一句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陈总说的好！”刘炜“激动”的举杯起身，“来，为我们这些小萤火虫干一杯。”
抿了一口红酒，陈询将酒杯放下，看着蔡浩宇等人说道：“说实话，我创业之后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也赚了不少钱，现在正想拿一张游戏行业的入场券，位置靠后一点没关系，慢慢往前走，总能走到舞台上。”
扯淡扯了半天，肉戏终于来了！
刘炜点头道：“其实，我们参加这次会展除了寻找发行商之外，也想寻找一位可靠的投资人参与进来，因为《崩坏学园》成绩不错，这段时间也有不少VC机构找上门来，不过它们的理念和我们有很大的不同，有些VC机构甚至还要求参与公司的运作，所以都没有谈成。”
陈询看了一眼刘炜乱糟糟的头发，和他羽绒服袖口上被磨出的豁口，并没有拆穿，只是被抿嘴微笑，“今天晚上的时间也不早了，我就直接开诚布公的说了……蔡总，我想要你们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蔡浩宇一怔，没想到陈询直接狮子大开口要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这就不是投资了，而是想直接收购“米游”。
他摇了摇头，“陈总，这不是钱的问题，从创立‘米游’至今，我们几个人付出了无数的心血，暂时还没有出售公司的打算。”
“多少钱都不行？”陈询问。
“倒也不是，陈总要真想拿钱砸，哪还有砸不通的路？”蔡浩宇笑道：“不过我想陈总一定不愿意出这个钱，所以，这个问题我们就不用再谈了。”
陈询点头，他对蔡浩宇的态度有了心里准备，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但凡是个人物，都对自己一手建立的基业有着本能的“护食行为”，除非是走上了绝路，否则绝对不会把实际控制人的位置让给别人来坐。
陈询也只是试探一二，如果蔡浩宇态度不坚决的话那就继续沿着这个话题聊，如果他十分坚决的否定，那就进行下一个话题。
“那‘米游’最多可以出让多少股份？”陈询问。
“百分之二十。”蔡浩宇说出了心中早就准备好的数字，“三百万，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陈询一改之前和善的面目，咄咄逼人问道：“我想问问，‘米游’的各项数据值得我为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付出三百万的现金吗？”
“我们没有乱报价。”刘炜摇头道：“之前‘思凯投资’用一百万的收购了米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这还是《崩坏学园》未上线的时候，以这款游戏获得的热度和成绩来看，我觉得它值得更高的估值。”
“那是你觉得，数据和热度是可以作假的，我并没有看到这款游戏的流水。”陈询皱眉道：“三百万，我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是我的最终报价。”
“抱歉，这个价格和我们预想的有所差距，我想我不能接受。”
场面上的气氛有些僵硬，蔡浩宇沉默片刻后，出言拒绝。
刘炜和罗雨浩脸色脸色不变，却各自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蔡浩宇。
“凡事不要说得那么绝对，我想你应该和其他的股东商量一下。”陈询笑道：“今天就先这样，明天我想去你们的办公地点观摩一番，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随时欢迎陈总。”刘炜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陈询起身与蔡浩宇等人握手，“那明天见，待会儿我派车送你们回去。”
“你说大家同样都是创业，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从车上下来，几人往小出租屋走，一路上寒风萧瑟，一直往衣服里面灌，刘炜缩了缩脖子，对着昏黄的路灯叹了口气。
在中海这种地方呆的太久，好像御寒能力也越来越差，他还记得当大学第一年的时候，很多北方来的同学那叫一个彪悍，一个个大冬天的长裤加T恤，NB哄哄的说：咱们北方的冬天都是零下多少多少度，就中海这点温度算个球。
到了第二年的冬天，那些北方的同学一个个大衣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个个喊冷。
所以说南方的寒冷是魔法攻击，这个debuff在身上套的越久，抗性越差，魔抗都快掉光了。
罗雨浩摸了摸圆鼓鼓的肚皮，还在回味刚刚那顿近年来最豪华的晚餐，也跟着说道：“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咱看看咱们，日！那个姓陈的比我们还小几岁！”
“要不咱们一人让点股份出来？”刘炜看了一眼蔡浩宇，“好不容易碰到个愿意投资的，这要是谈崩了，咱们连几万块的渠道费都交不起，游戏还怎么发行？”
罗雨浩点头说道：“是啊，公司有后续的发展咱们的股份才值钱，就算卖给他百分之三十股份，我们三个人加起来的股份还是比他多，‘米游’的控制权不会落在外人手上。”
蔡浩宇摇头，“‘思凯投资’那里还有咱们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如果那位陈总把这百分之十五拿到手，他就是‘米游’的第一股东，超过我们所有人。”
罗雨浩心说，第一就第一呗，这个第一又不值钱，姓陈的敢入股，这些钱就得做好打水漂的准备。
不是罗雨浩妄自菲薄，心态消极，主要是现在的情况实在太差了，已经想不到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
《崩坏学园2》开发了两年，已经花光了“思凯投资”的一百万，但上线内测成绩极差，骂声一片，大家好像根本无法接受这种非主流的东西，想象中的二次元玩家“为爱买单”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
最让人绝望的是，这次《崩坏学园2》又遇到了和之前一样的问题，苹果APPstore那边一直审核不过，上架时间遥遥无期，这就意味着主要的营收渠道直接被砍掉一大半。
寄托了所有期望的安卓平台又直接拉胯，想再找发行公司联运，却连几万块的先期渠道费都给不起。
哔哩哔哩倒是愿意和“米游”签三七分成的合同，还不要先期渠道费，但谁知道那边是个什么鬼情况？
那边的游戏部门连一款游戏都没有发行过，比新手还要菜鸟！
这种情况下还考虑什么股份权责的问题？先拿到钱再说，只要给钱，什么都可以商量！
罗雨浩看了一眼蔡浩宇的脸色，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
……
第二天，上午十点，陈询准时到达“中海大学生科技创业中心孵化园”，这次丰田埃尔法换成了奔驰S级。陈询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司机已经站在旁边打开了车门，并用手拦在车框上防止碰撞到头部。
下车后陈询抖了抖外套，器宇轩昂往大楼这边走来，后面跟着身材样貌像动漫角色一样的夏涵。
蔡浩宇和刘炜几个人站在大楼门前迎接，看见这一幕心里酸溜溜的。
同样是创业，人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陈总好！”
“欢迎陈总过来考察！”
客气的寒暄之后，蔡浩宇领着陈询上了电梯来到八楼的办公地点。
办公室很小，大概还不到五十平，里面的桌椅板凳一看就知道是从市场上面淘来的二手货，朱红色的油漆大片脱落，露出里面的木色。
三四张桌子，几台电脑，一个大显示器，再加上几个脸上长着青春痘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这就是“米游”全部的家当。
如果不是“每日新闻”的爆料，就算把刀架在陈询的脖子上，他也绝对不会相信这几个一脸屌丝的人日后将会成为身家十几亿的大佬。
而这一切，仅仅只用了六年的时间。
说出去谁信呢？
“要不先给陈总介绍一下《崩坏学园》的游戏玩法？”
刘炜给陈询和夏涵递上用一次性塑料杯装着的白开水，心里有些紧张。
别看这几个人昨天吃饭的时候大大咧咧不怯场，但此一时彼一时，昨天是抱着蹭饭的想法，今天是准备拉投资的，既然有求于人，怎么可能不紧张？
“嗯。”陈询点头，把杯子放在桌上，随意拉过来一把椅子，“你们说，我听着。”
蔡浩宇走过去打开桌上大屏幕显示器的演示软件，罗雨浩站在一旁拿着手机操作，将画面投放到显示器上面。
“主流的国产游戏，尤其是赚钱的国产游戏都是大R模式，收入主要是因pk攀比而来，来源于玩家之间的竞争，我要比别人更强大，我要排名服务器第一，也就是因仇恨而产生消费！”
“而二次元的玩家用户刚好相反，他们是为爱买单，消费的冲动为自己喜欢的角色付费，然后去购买一些性价比不那么高、但是能为自己带来很强的愉悦感的东西，他们会追求精神层面的东西，这是与主流游戏完全相反的消费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