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有心栽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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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化淳之所以迟迟不见杨天义,是因为他一直在等,等待一个可以让自己以救世主形象出现的机会。

曹化淳深知,像杨天义这般出类拔萃的人才,若想得到其死心塌地的忠诚,仅靠知遇之恩是远远不够的。何况,他早晚会知道,真正赏识提拔他的,并非自己,而是皇上。

所以,曹化淳觉得,想要笼络住杨天义的心,就必须在他尚籍籍无名之时,即施以天大的恩惠,只有当报恩之念在他心中牢牢生根,自己见他用他的时机才算成熟。

为了不让杨天义日后有所察觉,曹化淳故意不用东厂之人,而是找来了宁采枫,命他派人暗中观察。在曹化淳看来,宁采枫乃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豪富之家,他与杨天义之间有着天壤之别,无论如何也搭不上界,用他办理此事是最合适不过。

为了杨天义,曹化淳确可谓是用心良苦,只是他万万想不到,由于周逸轩的频频捣乱,竟鬼使神差地促成了韩、宁、杨三人的结义之举,也让杨天义意外地知悉了他的存在。

以曹化淳对温体仁的了解,此人对杨天义伤子之事必不会轻易作罢,隐忍得越久,报复便越猛烈,只等他一出手,自己便全力保下杨天义,一切便可水到渠成。但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温体仁有任何动静,曹化淳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他隐隐地有些后悔:若温体仁是因自己那几句暗示而吓得不敢有所举动,那当初就不该卖他这个人情。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韩城这件案子,自己在崇祯面前再次提及杨天义,或许他早已被崇祯忘到九霄云外了。

“唉,世事变化无常,又有几件是可以逆料得到呢?”曹化淳开始考虑,“既然等不到机会,恐怕,只有亲手去制造机会了。”

于是,他便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可以让他达到一箭双雕目的的人。

温体仁确如曹化淳所料,他并非不想替儿子出这口恶气,只不过,他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杨天义的事情就只好先放在一边了。

历朝历代,朝廷中最避讳的一个词莫过于“党争”,而做皇帝的最反感的事情也非党争莫属。但是,居高位者,为求进取或者自保,无不要争,而若不结党,又何以去争?所以,结党营私便成为庙堂中一个心照不宣的丛林生存法则。

当初,温体仁便是在“党争”上大做文章,排挤掉了钱龙锡、钱谦益等人,进而跻身于内阁。现在,他又要故伎重演,只不过,这次的目标却变成了曾经的搭档、如今的政敌——周延儒。

周延儒是浙江人,他所拉拢和倚仗的也多是浙系官员。其侄周逸轩虽尚无官职,却是周延儒最得力的臂助和智囊。在周逸轩所掌握的各种资源中,属于黑道势力的浙江帮,是周家最重要的资金来源之一。最近浙江帮异常活跃,声势日渐壮大,亦帮助周家完成了许多正常途径无法解决的问题。

温体仁觉得,要打击周家,由浙江帮着鞭,无疑是最直接有效也是最理由充分的一步妙招。只是要下这步棋,就必须借助别人的力量才行。

很快,他也想到了一个人——恰巧与曹化淳所想到的是同一个人——此人便是骆养性。

骆养性,自魏忠贤被罢黜后即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上任之后便全力清剿魏党余孽,其六亲不认、风卷残云之势颇受崇祯肯定。也就是在彼时,受周逸轩一番游说,骆养性将宁采枫的父亲给抓了起来。原以为必能从宁家得到大量好处,却不料想,结果与初衷竟大相径庭。

宁家完全避开了骆养性,而是从曹化淳那里入手,*迫骆养性不得不放人。最后,曹化淳还在崇祯那里参了骆养性一本,举报他肆意扩大打击面,无端入人以罪,大肆收取甚至是强迫嫌犯贿赂,中饱私囊。崇祯大怒,将骆养性狠狠地骂了一通,并降级罚俸,原职留用,以观后效。

骆养性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便对曹化淳和周逸轩怀恨在心,无奈这两人一个是皇帝心腹,一个背后有内阁首辅坐镇,骆养性空有满腹怨气,却也无可奈何。不过在此之后,其为官行事上倒也收敛了不少。

所以,当温体仁找到骆养性谈起收拾浙江帮的想法的时候,骆养性思前想后地考虑一番,觉得此事既能打击周家,让自己出口恶气,又能在打黑除恶过程中,收缴一笔不菲的赃款,可谓是一石二鸟之举。而最妙的是,做这件事的理由堂而皇之,任谁也抓不住把柄,如此好事,干嘛不做?两人于是一拍即合,只等下手良机。

东厂在名义上是锦衣卫的上级,这也是在魏忠贤时代形成的习惯。只是曹化淳很清楚,这骆养性对自己一向心怀不满,平时亦多有阳奉阴违之举。曹化淳的想法是: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引诱骆养性对杨天义下手,然后借助崇祯对杨天义的重视,再将骆养性好好拾掇一番,同时亦可卖杨天义一个大大的人情,换取他对自己的感恩戴德。

在这张高手云集的棋盘之上,温体仁、曹化淳、周逸轩各自都有一举多得的打算,甚至连骆养性也想要从中分一杯羹。而在这场波诡云谲的较量中,浙江帮,无疑成为各方争夺的焦点。

只是,下这盘棋的人却不止他们几个。

就在曹、温、周等人暗中布局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在紧锣密鼓地推动着自己的计划。巧合的是,在这个计划中,浙江帮也是其中最重要的目标。

此人便是韩开山。最近一个多月来,韩开山按照三弟杨天义所列出的行动规划纲要,在二弟宁采枫的配合下,搜集了京城大大小小四十多个黑道帮派的背景资料,并细心地进行甄别整理,按照可以联合笼络、需要武力威慑以及必须清除消灭的标准,将这些帮派大致分为三类。而浙江帮,便位居清除一类的榜首。

虽是位于榜首,却不代表要第一个下手,相反,以兄弟三人商议的结果,做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打虎不成反被虎伤,因此,越是难啃的骨头越要放在后面。

按照他们的想法,与其一开始就打硬仗,让自己实力受损,让别人渔翁得利,倒不如先从弱小者入手,待涓涓细流汇成滔滔大河,“青头帮”声势如日中天之际,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制定好行动方案之后,就要看执行的力度了。很显然,韩开山在这方面,还是毫不含糊的。他首先依照杨天义所提供的运营模式改组了自己旗下的帮会和**,然后便开始四面出击,以自身为范例,利用说服、拉拢、打压等方式,迅速地整编了一批实力较弱的小帮小派。

按照杨天义的说法,短期的合作靠交情,长期的合作靠利益,韩开山便以利益分享为宗旨,以合作共赢为口号,以规模垄断为目标,宣传推广自己的黑道经营理念,并同时传播散布顺己则昌,逆己则亡的战略思想,渐渐地,也吸引震慑了一些中等规模的黑帮前来投奔。

当然,更多的黑帮并不肯轻易就范,于是便选择了联合抗衡,或者寻求更为强大的力量为依附。在劝说谈判已尽其效,敌我形势日趋明朗的情况下,韩开山的一对铁掌便有了更多的施展空间。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绝大多数的事情,最终还是要靠实力来解决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快到年底,韩开山视野中的对手也在逐渐减少。他意识到,与浙江帮决一死战的时候,终于要到了。

一时之间,京城之内,风起云涌,彤云密布,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杨天义站在何霖的练武场上,仰望着铅云低垂的天空,兴奋地说道:“要下雪了!”

这段时间,相较于两个忙得不可开交的兄长,杨天义的日子却过得无比潇洒自在。一来是为了掩饰三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二来也是想麻痹周逸轩的戒备之心,静候他出手作乱的那一刻。三人也从不在公开场合会面,之间的交流沟通,自有宁采枫负责暗中联络。

平日无事,杨天义便去督促何霖的练功进度,或者就是教授何震赌术,偶尔也会跟他一块儿去**练上几把。说来也怪,当何震在**中渐渐可以掌控输赢的时候,他再去看那些乐此不疲的赌徒,眼神中竟有了一些悲天悯人的味道。

杨天义观察到了他的这些变化,觉得谈话的时机已然成熟,这天午后,便又来到何震房间,邀他一起再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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