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朱琪为了打消阿秀对杨天义可能存在的幻想,曾自作聪明地以如簧之舌对阿秀进行了一番卓有成效的思想开导工作。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彼时对阿秀成功的“扼杀”,竟然会成为此刻对自己实施“拯救”的最大障碍!
阿秀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女,但她的性子朱琪那是再了解不过了——假如她不愿意嫁,别说是个假冒公主,就算真的封她做了公主,也休想让她低头!
可是,假如她不愿意嫁,自己又如何才能从这迫在眉睫的危局之中脱身而出,逍遥自在地置身事外呢?
天哪!
我这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嘛!
朱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平生第一次为自己的聪明而懊悔不已。
紫星却是已经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便也不再打趣,只皱着眉头说道:“阿秀姑娘的确不太好办,脑子里一根筋,而且犟得要命,若是她知道你不是因为喜欢而娶她,只怕……”
紫星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遭遇,便又摇了摇头道:“上一次,她不遵号令,擅自杀死鞑子降将,我便跟她大吵了一架,彼此闹得很是不快……恐怕我是说不上什么话了,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对她,可千万别用蒙骗的方法……”
杨天义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便一脸为难地说道:“这话你不说我也知道——”
“姐夫!”朱琪想了又想,虽不肯承认自己便是造成当前困局的罪魁祸首,却也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便自告奋勇地说道:“还是把这件事交给我吧!我俩关系一向挺好,我的口才又——”
朱琪俏脸一红,却也不好意思再自吹自擂,便又改口说道:“我也可以顺便教教她那些宫里的规矩。”
杨天义自忖,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先让朱琪试试吧。虽然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不算最“烂”,但她的聪明伶俐却也无人能及,说不定,还真能打开阿秀的心结呢!
想到这里,杨天义脸上忽地破颜一笑,便放心地说道:“琪琪,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我才行!”
“嗯!知道了,姐夫,你就放心吧!”朱琪拍着胸脯保证道。
听了这句话,杨天义的心中却是突然一阵翻腾:这种事儿,也亏得自己能说得出口!
让小姨子给自己做媒来娶别的女人,自己这个当姐夫的,会不会也太无耻了点儿?
他偷瞧了紫星一眼,见她并无什么异样的表情,便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心虚,道:“紫星,为掩人耳目,回头你就让阿秀也搬过来,跟琪琪住在一起。还有,琪琪带的那些衣服行头,也给她每样做上一件。既然要演戏,咱们就要把功夫做足了才行!”
紫星倒也没有提出异议,只撂下了一句“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没头没尾的话,便转身离去了。
朱琪笑嘻嘻地扮了一个鬼脸,又冲杨天义翘起一根大拇指,便也一猫腰,从他抬起的手臂下一溜而过,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杨天义在房中独自发了一会儿呆,脸上却是渐渐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甭管她们怎么想,至少这个移花接木之计已经得以通过并可付诸实施了。
解决完朱琪的问题,接下来,就要对未来的事情进行一些通盘谋划了。
而这首当其冲的第一件事,便是关于新军的问题。
在离开锦州之前,杨天义是在李正的建议之下,临时决定招募一支雇佣军,以应对机动兵力不足的燃眉之急。可是,就在他身处沈阳城中、为图自保而研制出手榴弹的时候,他对于新军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完全的转变。
自己拥有着丰富的枪械武器构造知识,加上孙元化所掌握的一流的武器制造技术,已经基本具备了生产出超越时代的先进武器装备的能力。如果再有雄厚的财力作为保障,那么,实现这些现代化武器的批量生产也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然而,杨天义始终秉持着一种观点:武器再先进,也不过是一种工具,而真正能够决定战场胜负的,永远都是使用武器的人!相比之下,拥有一支作战顽强、作风优良、纪律严明的军队,远远要比拥有一批先进的武器重要得多!
军队的战斗力是士兵与武器相结合的结果。二者若要发挥出最大的优势,最关键的因素,依然要看士兵的素质:士兵是虎,武器就是翼;士兵是龙,武器就是云。
风从虎,云从龙,只有拥有了一批高水准的士兵,武器也才有了相得益彰体现价值的机会。相反,如果士兵们都是一群脓包软蛋,又或者有令不遵、有禁不止,那么,再优良的武器拿在手里,这支军队也仍旧是不堪一击的沙滩堡垒而已。
因此,当务之急,便是如何才能将这支刚刚成立的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打造成为一支具有钢铁般意志、纪律和战力的真正的军队!
而接下来所要考虑的,就是到哪里去验证这支军队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的战斗能力——杨天义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也正是这个愿望,催动着他迫不及待地便要着手实施伟大征途的第一个步骤了。
那便是:改造新军。
于是,杨天义便将几名亲信下属全部召集而来,众人便在经略府衙的议事厅中,商讨起关乎新军未来的那些重大议题。
首先便是新军的名称。经过一番讨论,杨天义否决了“杨家军”、“天神军”、“忠义军”等一些过于直白或是易引起猜忌的名字,而最终采用了一个曾经响当当的名号,便称之为“新天军”。
这其中既包含着对杨天义统率的第一支部队功绩的纪念与记载,也包含着对已经全体壮烈殉国的“天军”的缅怀与继承。而那一个“天”字,既可理解为杨天义,也可引申为天子,最为直接的解释却又是大名鼎鼎的天军,倒也不必担心有人在这上面找茬挑刺了。
众人对这一名称纷纷表示赞成,而曾为“天军”首领的王清印则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其次便是新军的编制。杨天义融合当前和现代的军事制度,提出了一种古今结合的队、连、营、团的全新编制:十人为一队,十队为一连,五连为一营,两营为一团。如此一来,便将新军分为三团,每团的总兵力则多达千人。
同时,按照杨天义的要求,每团还都必须单设一支保障连,专门负责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以及战场急救、军械养护等任务。
由于团营制本就是大明招募兵的基本军制,虽然某些称呼上略有差别,但具体形式倒也基本相同,又恰是体现了一个“新”字,众人也并未感觉太多不适应,便毫无异义地表示接受了。
其三便是新军的领导。杨天义提出,可从每小队士兵中选拔优秀者担任队长,而连长与营长之职,则从自己的亲兵中挑选出一些能力出众之人来担任,以此来确保整支部队在忠诚与服从方面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这一点倒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然而,就在三名团长人选的确定上,杨天义却是从一开始,便意外地遭遇到了一个坚决的拒绝。
曾经的“天军”首领、参将王清印一听到自己被任命为新军第一团团长的时候,当即便跪倒在地,无论如何也不肯受命。
“自崇祯三年末,末将便一路跟随大帅,转战晋陕二省,先后打过王嘉胤、李自成、张献忠、高迎祥,无一不是以寡敌众,以弱胜强。末将深知大帅用兵方略,更知大帅最恨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打法。以末将最终全军覆没的败绩,还有何脸面再谈领军之事?”
“好像你还少说了一个人,叛军孔有德,不也曾以数千兵力而反遭擒获?”杨天义呵呵一笑,便道:“我确实讨厌死缠烂打,此乃性格使然。但这并不是说我就不能接受善打硬仗的将领。战术上用巧是必不可少,可战法上用狠也同样不可或缺。两者并不矛盾嘛!”
李正也接着说道:“再者说了,王将军孤军迎战十倍之敌,却也并非是盲目死拼。天军弟兄们虽全体阵亡,可他们却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祖大寿三万军民的安全撤离!更让鞑子永远记住了天军的威名!他们舍己为人,虽死犹荣!”
李正越说越激动,语气也越发地慷慨激昂:“此役对王将军而言,或可称之为败,可对整场战争来说,却是天大的胜利!王将军,你真真该引以为豪才是啊!”
李正的话,赢得了众人一片喝彩之声,尤其是祖有功,更是连声叫好不迭。
然而,不论众人如何开导,王清印却是始终不肯答应。最后,他看实在拒无可拒,便以头触地,泪流满面地说道:“大帅,末将其实早有死意。若不是祖总兵看得紧,末将只怕早就去了阴间,和那帮天军弟兄们守在一起了!”
众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却也不知王清印性情竟刚烈如此,料想他必是因手下将士全体阵亡而心生愧意,故而甘愿以命相抵。众人感佩于他的情义,便纷纷出言,苦苦劝慰。
哪知,众人的相劝之情愈是殷切,王清印脸上的愧疚之色却是愈甚。终于,他突然大叫一声,便泣不成声地说道:“诸位兄弟莫再多言,我之苦衷并非……我固然对不起天军弟兄,却是更加辜负了大帅的栽培与信任……这个秘密,我本打算带进坟墓之中……”
众人听到这里,方才意识到其中另有隐情,便彼此看了一眼,却也一齐收声不语了。
只见王清印痛不欲生地连连叩头,便悔恨不已地说道:“大帅,其实,那个出卖您的人,就是末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