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不应她,只是固执地抱着孟十九朝前走。
他不是更信江晚吟,而是江晚吟至少给了他能够找回那个真正孟十九的法子。
只要有这一丝希望,江蓠就会尽力去尝试。
芫华咬牙拦在江蓠身前,“你被那个大祭司骗了,你醒醒!”
他虽能克制修罗,可总不能真的对江蓠出手吧?
还不待芫华做完纠结的思想工作,他的脖颈处,就被江蓠判官笔的笔锋对准了。
江蓠冷冷地道,“你虽然将神璎法杖的能量融入这个少年体内,但你也并不是芫华,对吗?”
这种手法,简直跟那个夺舍了孟十九的灵魂一模一样。
令他十分地不耻。
即便神璎法杖是修真界的宝物又如何,怎么能够如此轻易地就剥夺原本属于芫华的一生?
芫华被这么哲学的问题问得一愣一愣的。
他确实是神璎法杖的神识,但也可以说是芫华本人。
毕竟那个可怜的男孩在被沈茯苓攻击之后,意识就残留得不多了,几乎已经消散在了天地之间,难以寻觅了。
“若是芫华还有亲人、朋友,他们要怎么面对你?”江蓠字字如刀锋。
芫华梗着脖子,“如果这个孩子真有能够相帮的亲友就不会流落街头,先做了小乞丐,之后又被各方势力利用,凄惨地在凌壁谷底半死不活。”
那些人之前没帮上芫华,现在他还活着,又怎么有脸来认亲?
“可十九不一样,她有亲人,也有家,我决不能看着她就这样变成另外一个人!”
江蓠的笔锋几乎刺入了芫华的皮肉。
芫华疼得呲牙咧嘴,“喂!你不是真的要为了江晚吟跟我们反目吧!”
他难以理解江蓠,更不想理解。
“你虽然有神璎法杖的能力,但芫华这个肉身提前被我杀了,只怕你也无能为力吧?”
江蓠的话冰冷而不带有任何感情。
他只需要轻轻划一下,就能让芫华失去性命。
即便能够救得回来,那也无法阻止江蓠的前进了。
芫华吓得缩了缩脖子。
哇,江蓠太可怕了,难道当真是修罗族的天性在作乱。这跟之前那个温柔谦逊的剑灵宗大师兄也差太多了吧!
孟十九强撑起一点神志,“你……不要伤芫华,我跟你走。”
江蓠不敢看她,只是轻轻道,“别再装好人了,你也没得选。”
芫华感动得一塌糊涂,就这种时候孟十九还想着自己,也是很有良心了。
“就算要害我,那我也得跟着!”他屁颠屁颠地跟上江蓠的脚步。
江蓠收回了判官笔,终究还是没舍得下手。
“随便你,不过你别忘了,江晚吟对神璎法杖可很是觊觎。你如果被她看到了,我不负责保证你的安全。”
他兀自抱着孟十九,转眼就来到一处荒废的炼丹房,周围有不少修罗族守着。
芫华跟在十步之遥的地方,抓不准江晚吟在不在里头,只得暂避到边上,祈祷孟十九撑得久一些。
至少到谢凡来救驾的时候。
可孟十九的脑袋疼得厉害,仿佛是神识被生生从身体里撕扯出来一样。
江蓠将她平放在一处祭台上。
孟十九面色惨白地背过身去,不想再多看江蓠一眼。
江晚吟并不在这里,她也不知道这两人之间达成了何种交易,只是觉得身上的疼痛远比不上此刻心里的难过。
“你放心,江晚吟不会出现。她只传授了我法子,更承诺以后不会伤害剑灵宗的人。修罗族当真要荡平修真界,我便带着剑灵宗的人隐居至此。”
江蓠一边念叨,一边以金粉在祭台的周围画出未知的符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跟眼前这个仇人说起了后续的安排。
大抵是念在这个藏在小师妹躯壳里的灵魂,在剑灵宗时对待众师兄弟还算友好。
孟十九幽幽地道,“江晚吟怎么会同意让剑灵宗的人活下来?你是拿什么同她交易的?”
江蓠根本不屑同修罗族做交易,而她本也不会怀疑江蓠。
他们之间,究竟是变了。
江蓠眸光微凝滞,“她……以血咒跟我起誓。虽不知是在搞什么花样,可那血咒却做不得假,他日若是没有兑现承诺。她至今之人必遭反噬。”
江蓠回想起那个场面也觉得甚是诡异。
之前处处与他为敌的江晚吟,居然十分诚恳地立下了血咒。
亲手将催发血咒的符纸交到了江蓠的手上。
“他日我若是没有遵守承诺,你大可催发血咒。”江晚吟的面上竟流露出浓重的伤感,“我在这世间还有一个至亲,那就是由我亲自诞下的孩子。我可以母亲的名义向你发誓,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不知为何,听她提起自己的孩子,江蓠总觉得心间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呵……竟是如此简单就获得了江蓠的信任。
孟十九不禁冷笑起来。
江晚吟既为修罗,即便是有至亲至爱的孩子也不见得会珍惜,江蓠怎么会信这种鬼话。
江蓠被这种笑容刺痛,那是从未在孟十九脸上看到过的绝望和悲伤。
他的手一抖,金粉落到边上,一下便将整个阵法给破坏了。
江蓠登时恼怒,“你跟江晚吟又有何区别,至少她还有可牵挂的亲人。可你呢,夺舍了我的师妹,借着她的身体胡作非为,抢走了她的朋友、家人!”
他忍不住施法扣住孟十九的手脚,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竟觉得冷得不可思议。
江蓠顿了顿。
江晚吟交给他的这种金粉名叫‘魂离’,顾名思义就是让寄宿在身体当中的神识主动离开的东西。
因为方法十分邪门,修真界早就绝迹了,只有修罗族还存着配方。
他用在孟十九身上,就是为了赶走现在这个神识,再封存起小师妹的身体,待他找到小师妹真正的神识……
孟十九的声音越来越弱,“你当真觉得,以前那个懵懂无知只受师兄地保护的孟十九很好吗?”
她可以理解江蓠无法接受这个改变太大的自己。
可重活这一次,她恣意潇洒,一刻也不曾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