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顾,留在这里吗?商黎低着头,双眼愣愣的看着裙摆下露出的鞋面花纹,眼前渐渐有些模糊。
“夫人?夫人。”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使得商黎惊了一下,渐渐回过神来。说话的人,是红袖,只是她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人,看服饰应该是宫中的侍女。
侍女见商黎看向自己,先是躬身行礼,然后微微一笑:“夫人,宫中宴会已经开始,奴婢是三殿下派来找您的。”
“嗯。”商黎点点头,将刚刚还在心里转来转去的想法暂时抛诸脑后,跟随着这侍女回到了宴会上。
今日宴席,是由奇王开口,在震良宫中举办。自然,各路女眷,包括奇后、后宫嫔妃还有各王亲贵族的后宅女眷全部到齐,而且各个都是盛装出席。商黎一走近宴会,只觉得眼前是衣香鬓影、争奇斗艳。
只是,她脚下刚刚踏入宴会,便觉得身边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能够感觉得到,这目光中有陌生,有试探,还有嫉妒和傲慢。
“这女人是谁?”
“你连她都不知道?她可是三殿下的侍妾呢。”
“侍妾?三殿下怎么会娶这么个女人做侍妾?容貌......也不过如此嘛。”
“也许......她靠的不是容貌呢。嘻嘻。”
“你不知道吗?听说,这次三殿下夺得千仓堡,这女人也是出了力的。”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恐怕三殿下也不会看上她吧。”
“夫人......”站在旁边,讲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的红袖,担心的看着商黎。这些女人,她们甚至完全没有避讳夫人的意思,当着夫人的面,嬉笑着说出那些恶毒的话语。
商黎没有说话,面对红袖的担心,她只是淡淡一笑,拍拍扶着自己的手,便接着向前走去。只是,那脊背挺得笔直,就连那笑,也带着些许的苍白。
在侍女的带领下,商黎很快便找到了战麟的位置。按身份,她本是战麟的侍妾,自然不能与他同桌而食。于是,她向战麟轻轻点头后,便走到了他身后的位置,打算落座。谁知,她刚迈开步子经过他时,却被一把拽住。
“这才是你的位置。”战麟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身边,然后低声说了一句。
这......这不是只有正妃才可以坐吗?她不过是侍妾而已,怎么能够坐在那里。正当商黎还在犹豫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眼前一花,再看清时,自己已是坐在了战麟的身边。
她一抬头,正看见红袖唇边那抹得逞的笑容。果然是这丫头搞的鬼,看来是与黑璃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否则一个老老实实的姑娘,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啊嚏。”黑璃揉了揉鼻子,翻了个身,接着在太阳底下晒自己的小肚子。今日是战麟和商黎进王宫参加宴会的日子,他这个闲人正好可以享受享受难得的太阳。只是......他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心中暗想不知道这是谁在嘀咕自己,否则这么烈的日光下,自己怎么还会打喷嚏?
刚刚已是将自己说成那样,如今自己又坐在他身边,不知道又会被说的多么难听,商黎在心中暗暗想着。果不其然,她刚坐稳,就听到身边一阵嘈杂,随之而来的便是耳边响起了更多难以入耳的议论。
商黎偷偷抬眼看了看身边的战麟,只见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自顾自的喝茶,偶尔有人来打招呼,他便回个似笑非笑的面容,对于那些快要将他们淹没的议论,他全然好似听不到一般。
商黎一愣,他的笑容......似笑非笑,如同结了冰一样的双眸,万物俱寂,充满了隔离与疏冷。
“这些人,表面是笑,内里却是恶毒之极。”许是商黎的眼神太过明显,战麟即使不看也能够感受的到,他轻启唇瓣,淡淡的说了一句。
该为他感到悲哀吗?面前的这些人,明明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他却不能以真心对待。因为,他不知道,在笑容的背后,究竟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他,在寻找着能够将他推入死亡境地的弱点。
“不用同情。”战麟环顾四周,脸上一片云淡风轻,“这是身为王家中人,出生后该学的第一课。欲望,是这世上最贪婪、最肮张的存在,可是整个王宫偏偏是集结了世上最多欲望的地方。为了这些欲望,即使没有人教,也会学会带着面具活着。”
“可是,面具带久了,就会融入体内......”商黎轻轻的说道。
“想要摘下面具,谈何容易。不止会扯下血肉,”战麟双眼望着某处,低低的说着,“也许,还会脱下一层皮或者送掉一条命?你愿意陪着我吗?”
“我、”商黎不敢看战麟的双眼,只好低着头,“对不起......”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不能。
“明明知道结果,却是不肯死心......”战麟摇摇头,忍不住嘲笑自己。终究,自己在她的心中始终是无法那个世界相提并论。
战麟啊战麟,你是想要伤自己到何种地步才肯认命呢。难道,你非要自己的心,伤的千疮百孔,才肯承认你在商黎的心里,不过是一段经历,一段随时可以丢弃的经历,才肯罢休吗?
正当两人相对无语时,一个人打破了眼前这种尴尬的境地。
“三哥。”爽朗的笑声、风流的气度,再加上那身天青色的衣袍,来人正是四殿下战曜,只见他看了看商黎,礼貌性的点点头:“三嫂。”
商黎淡淡应了一句:“四殿下。”
“哎,叫什么四殿下,直接叫我阿曜就行了。是不是,三哥?”说到这,战曜对战麟挤挤眼睛,一副颇有深意的模样。
战麟笑了笑,问道:“你怎么才来?”
“你就是这么死板。”战曜一脸不以为意,“从小到大,你从不迟到,即使是这种宴会你也一样。宁愿看这些如跳梁小丑一般的虚假表情,也不肯违背自己的原则。”
“小丑?”战麟一听,唇角勾起,从商黎的角度看去,分明是嘲讽,“我们不是如同他们一样,不过是命运手中被线捆绑的小丑,即使有心违背,却也无力反抗。有什么看与不看的。”
“三哥?”战曜有些糊涂,“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这话不应该出之于三哥之口啊。三哥在他心中一向是少年英雄,不论何事从不肯认输,即使再难,也从不轻易言败。今日这话,他听来听去,为何会有些认命的意味。
“没事,三哥不过是感叹一下罢了。”战麟轻轻摇头。
“奇王驾到。”
正当战曜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内侍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立刻,所有人都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从席位上站起,等待着奇王走到他的王位处。
待奇王刚刚坐定,众人便齐齐跪倒在地,齐声说道:“参见奇王(父王)。”
“嗯。”奇王懒懒的哼了一声,挥了挥衣袖。他身边的内侍连忙扬起尖细的嗓子:“众臣平身。”
奇王坐在高高在上的王位上,眼神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然后顿了顿,张口问道:“蟏儿呢?”
“回陛下,大殿下府上今早来报,说是身子有些不适,宴席不能来了。”内侍靠近奇王,小声的说道。
奇王眉头一条,说道:“姜问海可去看过了?”
“回陛下,姜医师早已去了,说是受些风寒,不要紧。”
“嗯。”既然姜问海说没事,那应该就没事了。想到这儿,奇王面上才算放松下来,也见了些笑容:“既然如此,就开席吧。”
“是。”内侍走到前:“开席。”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入座。
不一会儿,宴会便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宫中屡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而已。
不过,这是商黎此生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自然像是没见过市面的乡下婆子,睁大了眼睛,这瞧那瞧的,就连侍女端上来的菜品,都是问个不停。这一幕落在那些本就瞧不上她的贵族小姐眼中,更是成了难得的风景,被人耻笑个不停。
“看看,活像个土包子,竟然连如此普通的菜品都未见过。”
“她不是三殿下的侍妾吗?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
“肯定三殿下不待见她,自然在府内就被下人欺辱,怎么还有有人给她送这些个东西。”
商黎先是不在意,可是渐渐刺耳的话多了,心中也是有些不舒服,再加上身边的战麟对她一直是不理不睬,只在有人来时,才笑着客套两句,让她更是觉得索然无味,慢慢也就放下了筷子,不再进膳饮酒了。
虽说有奇王在,无人敢大声,可小声议论还是免不了的,自然有那么一两句也就落在了离着战麟很近的战曜耳中。他冷眼旁观,总觉得今日三哥有些不对,不仅仅是对众人,就连对商黎这个侍妾,也都是冷若冰霜。他都能听见那些个女人在说什么,更何况就坐在身边的三哥,可是却一句话都没有,这着实让战曜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这个人就是有些看不过去有人被欺负,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三嫂,便端起酒杯,对商黎说道:“来,三嫂,四弟敬你和三哥一杯。”
等商黎将杯中酒慢慢饮尽之后,战曜才又接着说道:“三嫂,今日四弟劝您一句。”
商黎:“请讲。”
“有些话听听就好,不必放在心里。能居高位者,自然要受别人受不了的苦。”
这是在安慰自己?看来,他也听到了那些话,商黎缓缓一笑:“多谢四弟。”战曜的这两句话,是今日除了红袖之外第一个安慰自己的,听了之后,倒也让她有些安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