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涯发出一阵略显从容、且又无比张狂的大笑。只是那笑声中，却隐隐透漏着一股苦楚的凄凉。

“夜无涯，你、你真的……真的是刀佛联盟派遣入我剑道的奸细？！”在夜无涯的身侧，一位与他同为阴煞魔门之人，一脸的震撼与不可思议。

“夜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称其为兄的，乃是阴煞魔门的罗刹。他素来与夜无涯交好，却不想，这夜无涯竟会是刀佛联盟的人。这等宛如变脸般迅速的变故，以至于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甚至还喊出‘大哥’二字。

“姓夜的，你真是内奸不成？”

众剑者们，均用尖刀般锋利的眼神剜向夜无涯。那等表情之下，似乎后者一旦点头承认，他们便会一拥而上，将其撕成碎片一般。

对于剑者们来说，内奸，远比刀佛联盟的人更加可恨。

“事已至此，我还能有何话说？”

没有理会众人那充满痛恨的目光，甚至连他的好友罗刹，他也完全没有搭理。而是苦笑一声，望向渺月，旋即将目光定格在西门吹雪的身上。他那略显无奈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似乎突然苍老了许多。看得出，内奸的身份被拆穿，他的内心亦是十分痛苦。甚至，夜无涯给人一种感觉，似乎他根本就不愿做那刀佛联盟的内奸、而是更热衷于成为一名剑者，因为他此刻，正充满怜惜地抚摸着手中的长剑。那般动作，轻柔无比，仿若世间最为恩爱的情侣一般，充满浓切的真意。

“唉……”

见到夜无涯此番举动，西门吹雪沉沉地叹出一口气，旋即举目望向远方。他能够想象得到，此刻前者内心的痛苦之巨，因为西门吹雪的前世，走的便是那无情之道。所以，对于同样修炼无情之道的夜无涯，后者无疑是知之甚深。

“各位同道，与我将此贼杀之！”

“哼……”

见夜无涯已是默认，剑者群中，登时有数位剑者愤怒拔剑，想要将前者格杀当场。可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便听到一声彻骨绝魂般的冷哼传来。

对于这道冷哼声，他们尽管不是十分熟悉，却也能够清楚地猜到，能够以一道冷哼震慑全场者，整个‘太初天’内唯有一人，那便是妖孽级的存在，‘天剑’西门吹雪。

听得这道冷哼，那些原本打算‘痛打落水狗’的剑者们，均是浑身一怔，旋即纷纷安静下来。尤其是对夜无涯心怀憎恨的龙炎子，更是清楚地意识到，倘若此刻自己胡乱出手、甚至是乱说一句话，恐怕都会遭到西门吹雪那绝杀的剑光。

因此之下，在场的所有人，尽管对内奸无比痛恨，却也不敢有半点过激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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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良久，西门吹雪方才将远眺天际的目光收回，旋即望向夜无涯，漠然道：“我剑道源头，远在数十万里之外的五行大陆，你是如何成为刀佛联盟内应的？还有，五行大陆七大至尊门派收录弟子，异常严格。而派往阴阳法界的众剑者们，更是经过精密筛选，按理说，根本就不可能有内奸出现，你又是如何成了那刀佛一方的眼线？”

西门吹雪这一系列问题，正是他所弄不明白的地方。

按理说，七大至尊门派收录弟子时，均会将这名弟子的身份以及来历弄清，而七大门派派往阴阳法界的剑者们，那更是经过了重重筛选。若说内奸是那些独行剑者的话，倒还勉强说得过去。

可这夜无涯，却是至尊七派之一阴煞魔门的护教尊者。这等人物，竟成了那刀佛联盟的细作，此事不仅令人难以置信、更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西门吹雪……”

此时此刻，夜无涯那苍老了许多的脸上，涌现出一抹奇异的神色。他深深地注视着西门吹雪，从后者身上，他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旋即低头望了望掌中长剑，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

这般良久，夜无涯才抬起无比沉重的头颅，继续道：“你所走的，虽非无情之道，但我却明白，你并非一个话多之人，而我也一样……因此，你所提出的问题，恕我不能相告。”

似乎早就知道夜无涯会这么说。所以，他并未觉得有甚奇怪。用复杂的眼神望了前者一眼，西门吹雪略作沉默，旋即叹道：“你是想自我了断，还是让我来送你一程。”

西门吹雪的话，无疑令夜无涯感受到一股来自心底的暖意。对于一位修炼无情之道的人来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痛苦地活着。

而西门吹雪，明显能够感受到夜无涯内心深处的痛苦。从后者对剑的喜爱程度来看，若前者选择将他生擒活捉，那对夜无涯来说，无疑是比死还要难受千百倍。因此，西门吹雪才会说出此番之言，这同样是对夜无涯的尊重！

因为此刻的夜无涯，已经值得他西门吹雪去尊重。

“好！好！好！”

深深地望向西门吹雪，夜无涯的脸上，终是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道：“果不愧‘天剑’之名，着实令人敬佩。虽说夜某很想领略一下‘天剑’的威力，可夜某，却更想死在自己的‘暗夜’之下。因为，我对不起我的‘暗夜’。所以，便让我的‘暗夜’，来将我的生命完结吧……”

暗夜，正是夜无涯手中的长剑之名。

“好，你死之后，我会亲自将你的尸身带回万剑山，葬在你的‘无涯峰’上，希望你来世，做一名真正的剑者！”西门吹雪的脸上寒意重重，话音更是犹如玄冰般冷漠。但夜无涯听后，却是能从中感受到无比的温暖。

“如此，多谢！”

再度凝目深望西门吹雪一眼，夜无涯轻轻抽出自己的‘暗夜’长剑。

“嗡……”

暗夜长剑刚一出鞘，便响起一阵绵长而又悠远的剑鸣声，从那漆黑的剑身、以及剑身上弥漫的丝丝森然阴气来看，此剑之品质，绝对不低。

缓慢地用手抚着剑身，夜无涯的动作，依旧是无比的轻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横于眼前的‘暗夜’，眼中流露出丝丝不舍……

“暗夜呀暗夜，自我有了记忆的那天起，我便成了那棋子般的存在。自修剑道至今，已有两百余载，我之内心，从未感受过何谓快乐？唯有你，方才是我真正的朋友！今日，便由你，来将我的生命完结、结束我内心的痛苦吧……”

陡然，他将剑锋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了自己的哽嗓咽喉！一抹嫣红挥洒，夜无涯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这丝浅笑，是那般的令人感到痛心。看得出，这是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而他的眼中，同样流露出一抹解脱的神色。

“夜无涯，希望你来生，莫要再走那无情之路。”望着那倒下的尸身，西门吹雪的眼神无比的复杂，甚至他的内心出现了一丝不忍，但他却是别无选择。

“吹雪……”

发现西门吹雪眼中的异样，渺月忍不住关切道。可还不等她再说什么，前者却是一挥手，将其打断：“让我静一静……”

听得此言，渺月尽管有些担忧，却也只好退到一旁。而其余众剑者，在听得西门吹雪的话之后，一个个均是不敢有半点动作，甚至就连呼吸的频率，也是压得极低，生怕打扰到他。

由此可见，西门吹雪在众剑者们心中的威慑之力，该是何等之巨。

如此这般之下，场中的平静，一直持续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突然，原本静立中的西门吹雪，漂身闪到夜无涯的尸身之前，旋即将之连带那把‘暗夜’长剑，一同收进了储物戒指。

“自今日之后，刀佛联盟断不敢再派人进入‘太初天’，你等大可再此安心疗伤，待得伤好之后，便返回万剑山罢……”西门吹雪话音未落，整个人影便已淡化开来，当得众人反应过来之际，他早已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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