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新。

一夜秋雨，微风半卷，水汽氤氲，风雨交加的一夜过后，阜城这座东北三线小城竟然多了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

几条低洼的老街淤积了半米来深的雨水，逼停了早起上班的行人，也哑火了众多车辆。

虽然05年的第一场秋雨吹乱这座老工业小城的秩序，但也驱散了先秋暑气的闷热与烦躁。

早上九时，东阜高速公路之上。

一辆现代SUV 极速而来，拉出了一条亮白的水线，穿过淅淅沥沥的重重水幕，拐进了这座小县城。

沿着老街的方向，一路缓行，经过了几处水洼，终于驶进了东阳市矿区集团下属单位——林业处大院。

林业处办公大楼前，森林防火办消防主任于向斌带领着三个下属小科员早就恭候多时了，一见SUV 停下，他连忙撑着伞上前寒暄，并热烈欢迎着此次东阳市矿区集团下派而来的集训教官。

雨中寒暄的一幕，早就落在了三楼会议室一间窗口的视线中，是一位有点小帅的男生，他碰了碰一侧边磕着瓜子边翻看着小说的同事，轻声说道：

“来了……”

团在座位上的郑远，立刻把瓜子一收，手机一揣，背脊坐直，这位其貌不扬的男生便缓缓抬起了头，装做专心等待领导视察的样子。

提醒他的是同属后勤科室新晋员工毕然，他们俩都是今年十月初林业处新招来的合同工。

两人被分配到了后勤科打杂，还没干满一个月，关系也不是太熟，可在一群四五十岁养老的后勤科里，两个小年轻只好互相安慰，彼此尬聊增进着小友谊。

两枚后勤的小杂鱼正襟危坐，乖巧做着人，可嘴里却不闲着，毕然小声问道：

“远儿啊！这次东矿搞人才储备集训，早上来时咱科长可是一个劲的叮嘱过了，让咱俩一定要重视重视再重视，你说这次进修提干的名额是不是会给咱后勤科匀一匀呢？”

郑远微眯着眼，扫了一圈小会议室，屋内闹哄哄的，都在说着闲话，这次市里东矿集团传来了小道消息，说是集团中高层领导老龄化严重，要在今年新晋员工中搞一次集训，扩充人才储备。

这消息一经传出，就把一干小员工刺激得不得了，一个个都在憧憬着原地转正提干，提前过上悠闲养老的铁饭碗小生活。

会议室内很是喧闹，70多名小员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起来杂乱无章，却是错落有致形成了一个一个泾渭分明的小圈子。

林业处虽然不大，但是科室却是众多，像人事科、财务科、行政科这类大科室一般都坐在前排指点江山。

绿化办、生态办这类中型科室全部集中在中间默默互相吹着卑微的牛逼。

而像后勤科、保卫科这些小科室，一开会就全体团在后排颐养天年了。

虽然大家都是今年新招来的合同制小员工，但家世不同，科室便不同，今后的人生进阶之路就更是天差地别了。

郑远一念至此，撇撇嘴，回道：

“小然然，你看………现在大佬子弟汇聚一堂，对于升职提干这种竞技之路，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滋生出了一波又一波的贪天幻想呢？

难道说………在线卑微拼爹，他们………是不喜欢了吗？”

三言两语便把新同事的卑微梦想怼碎了一地，郑远见此，心里有些懊悔，立刻改口安慰道：

“哎………少年，别乱想了………来………乖乖和你远哥躺好，安心的享受一次社会爸比的友情暴揍，开开心心的当枚金牌陪跑小天才多好啊！

要不然以你小子这种炸裂的心态，是根本熬不到转正入编的那天滴！”

卑微的梦想少年毕然艰难的嘴硬着，不信邪的争辩道：

“咱科长平日里喝喝茶看看报，一天天的咸鱼得要死，今早突然红光满面，回光返照了半天，一直叨逼叨说了半个多小时的人生梦想，这充分说明了这次进修提干的名额保证会有咱们后勤科一份！

死贱人，离老子远点，少用你那阴暗思想腐蚀我蠢蠢欲动的上进之光！”

一言不合，后勤科的两人就内讧了。

郑远本来还想和新同事分享一下咸鱼摊的种种心得体会与技巧，可楼道内此时却响起了脚步声，领导临近，会议室内的窃窃私语与默默啃早饭之声顿时一收，一干小员工们立马全体正襟危坐，开启了乖巧做人的小模式。

会议室门一开，一行领导鱼贯而入，分别落座后，此次的集训会议便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次会议由森林防火办的消防主任于向斌主持，主管防火的副处长张富贵坐镇，以及东矿的两位特派教官和山火救援队的副队长列座相陪。

看着下面一干小员工正襟危坐，聚精会神聆听着，主持会议的于向斌便开口介绍道：

“同志们，我先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便是市区东矿集团特派下来的集训教官了，一个是来自兄弟单位市武装部的体能教官姜虎和市消防第七支队的防火讲师谢白舟。”

一介绍，一干合同制小员工就兴奋了，眼中闪烁着微微的上进之光，手上也欢快的鼓着掌。

消防主任于向斌伸手压了压，见小员工们安静下来，就继续说道：

“同志们很是激动啊！看来大部分人都听说了小道消息，没错！这次东矿派下来的教官就是要搞一次集训选拔，下面欢迎副处长张富贵同志为我们传达一下此次集训的重要政策与方针！”

“啪啪……”一干小员工间掌声雷动。

副处长张富贵是一个快60岁的小老头，一头花白的短发，穿着一件白色整洁的汗衫，他正低着头拨弄着杯中的浮茶。

张富贵还有两个月就即将迈入悠闲的退休生活了，此刻他早年间那些争强好斗的锐气早已褪尽，现在看来他平凡的就像是邻家遛弯的老爷爷一样，眼中尽是平和和赞许之色。

他押了一口茶，才开口讲道：

“由于东矿集团中高层领导老龄化趋势逐年日趋严重，经辽东省五大矿区联合会议决定，下达了05年下半年的硬性任务，辽东省五大矿区集团所有下属单位全力开展年轻干部人才储备工作！

这次集训选拔，东阳市矿务局一共拨下来了30个进修指标，并且特地从市局兄弟单位调来了一文一武两位教官对你们进行指导和培训。

此次集训选拔就是要深化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建设高素质骨干队伍，所以我们必须要贯彻公开、公平、公正、择优的方针。

经过我林业处领导班子的研究决定，此次集训共分成三个班，开展竞争上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