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不是去侯府当贵夫人了吗?怎的瞧着你还和从前一样,她就没接济下你?”
“哎呀,别提了。”洪广连连摆手。“我妹妹就生了个姑娘,能顶什么用?他们大户人家最注重香火,哪里瞧得上闺女。”
“那侯府的大夫人生的不也是个闺女嘛,就比你妹妹生的晚大半年。”
“你也说了,人家是大夫人,我妹妹哪能比得上。”洪广唉声叹气。
好不容易有了个攀高枝的机会,结果一丁点用处都没有。他照样还是个穷光蛋。
“哎,要是你妹妹是大夫人,她那闺女就是侯府嫡出小姐。虽然不能给侯府添香火,日后长大了,凭着侯府嫡出小姐的身份,也能嫁个好人家。日后你们还是有富贵的机会。可惜咯。”
那男子只是随口一说,洪广却把这话记在了心上。
又一次,他出门时,在路边碰到一个正嚎啕大哭的小姑娘,问了才知道,她是和母亲出来赶集,结果走丢了。
洪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只要凌沈氏的女儿没了,那他妹妹的孩子不就顺理成章成了侯府的嫡出小姐。
这个想法渐渐在洪广脑海中深种,直到他妹妹去世,洪广决定放手一搏。
于是,他想办法买通了侯府的伙计张亮。
两三岁时的凌卿绾不认生,单纯,张亮整日在她面前说起花灯会上有兔儿灯笼。真到花灯会那天,凌卿绾吵着嚷着出去玩。凌沈氏生了孩子之后身体虚弱,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拜托奶娘带她。加上张亮金川他们,总共七人。
花灯会上人满为患,趁着大家被人群冲散,张亮将年幼的凌卿绾抱给一直跟在后面的洪广。等到奶娘反应过来时,凌卿绾已经不见了。
之后,这七人就被赶出了凌府,去了荆州谋求生计。
至于凌卿绾,洪广原本是想要淹死的。但陶氏到底是当了母亲的人,心下不忍,一顿劝说下,洪广答应交给牙婆,把凌卿绾卖去了偏远村庄。
洪广把事情讲完,外面凑热闹的百姓已经是义愤填膺。更有甚者直接朝他扔菜叶臭鸡蛋,骂他没有良心。
“凌家小姐那时才两三岁啊!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你也好残忍将她拐去,甚至想要淹死她!”
“得亏小姑娘命大,活了下来。但这些年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你赶紧死了算了!这样的出生,活在世上也是浪费!”
众人议论纷纷,全是在声讨洪广不是。
孙大人连忙命人稳定好秩序。
“十三年前的事情,你瞒到了现在,为何会突然想要自首?”孙见好奇,问洪广。
总不能是洪广良心发现了。
他要是有良心,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因为我发现,将军府正在查这个事情。我怕他们查出来,所以想先自首,好求宽大处理。”洪广照着那男子给的话术回答。
孙大人皱眉。
既然将军府在查,便证明,他们已经知道十三年前凌卿绾被拐是有人背后为之。可却没有传出半点风声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将军府猜出了是洪广害的凌卿绾被拐,但他们还没有证据,所以并未立即抓住洪广。
当年参与这件事情的人,除了洪广,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张亮。而如果张亮在世,将军府不可能不去找。毕竟张亮是十分重要的人证。
……
“对了,你刚才说,当初你收买了侯府一个叫张亮的伙计。那现在张亮人在哪里?”孙大人越想越觉得蹊跷,遂追问洪广。
洪广心里咯噔一下。
对啊,他怎么把张亮的事情搞忘了。
他身上除了背负拐卖侯府大小姐的罪名,还有一条人命。
洪广之所以答应那男子前来自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据大越律法,拐卖孩童虽然罪过重大,但不至于死罪。他大不了在牢里待满时间再出来。
而此事摆在明面上,有了京兆尹府来审判,将军府和凌卿绾就无法再动他分毫。
所以自首对于洪广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可杀人是死罪啊!
“嗯?”孙大人催促洪广。
“大人,我和张亮自那件事情过后,就一直没有见过。这都十几年了,他现下在哪里,我怎么知道!”洪广哭丧着脸,一副无辜神情。
“当真?”孙大人双眸微虚。
洪广一脸心虚,显然他心里藏着事情。
他可不信洪广这一套说辞。
“千真万确!”洪广重重点头。“您想,草民都已经选择来自首了,肯定是真的醒悟了。又怎么会藏着掖着,有什么事情不让您知道呢。”
孙大人眉头紧皱。
直觉告诉他,洪广在说谎。但公堂之上,凡是都需要证据。没有证据证明张亮已经被洪广坑害,他就不能治洪广的罪。
“好,张亮的事情我会派人调查。待到查证清楚,再来公审。”
孙大人说完,示意衙兵将洪广带下去。
忽然,外面又有人鸣鼓。
“启禀大人,是张亮的父母,说自己儿子死得冤枉,让您给他们主持公道。”
“宣他们进来。”孙大人吩咐道。
随后,一对老年夫妻蹒跚着脚步走了进来。
“大人,草民乃是青谷村村民,名叫张志,老婆子与草民一样,同是青谷村人,姓袁。草民膝下三个孩子,小儿叫张亮,十几年前在侯府做事。之后因弄丢了侯府的小姐,被赶去了荆州。结果才过去一个多月就死了。”
“大人,小儿死的冤枉,还请您给草民做主啊!”
说罢,两夫妇朝孙大人磕头。
“两位老人家莫急。”孙大人温声道。“如果你们儿子真是被人害死,我一定会给您二位讨回公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您二位先告诉我,为何你们觉得你们儿子死的愿望,依据在哪里。”
“当时,我儿子东家过来告诉我们我儿子半夜掉井里死了。我们也以为真是如此,只感叹他命薄。直到上个月,大儿子成亲,翻修老房子,在家中院子里翻出来了这个。”
张志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匣子,由衙兵交到了孙大人手上。
那匣子并不贵重,只是个普通的木匣子,看上去已经破旧不堪,缝隙之中更是沾满泥土灰尘。孙大人打开,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皱了皱眉头,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和几锭银子。
张志老两口不认字,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听他们说,还是问的同村的教书先生才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