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书桌上积满读物,如同一座小山,将凌卿绾身子挡得严严实实。
四周静谧,巧儿脚步已经放得极轻,声音仍是清晰无比。她挪着步子,走到凌卿绾身旁。
“小姐,您都看了好几天的书了,总要歇息下。”巧儿斟茶,顿时房间茶香四溢。
凌卿绾轻呡了一口,揉了揉太阳穴,背靠座椅,微眯着眼睛小憩。
目光瞥见座榻上的被褥,巧儿轻轻叹了口气。
“宁神香还有吗?”凌卿绾想起上回卫荀送来的宁神香,缓解身心倒是有作用。兴许用了它,自己能稍微轻松一些。
还有两年呢,总能寻到法子的。
可两年的时间,不也一眨眼就过去了嘛。
巧儿忙不迭从偏房拿来宁神香,给凌卿绾点上。白烟升起,屋内弥漫淡淡檀木香味。混杂着茶香,很是沁人心脾。
日子平平静静的过,转眼间,送走卫荀已经半月有余。这些天,凌卿绾除了看书查阅资料,寻法子医治卫荀身上的毒,倒没做旁的事情。
“小姐!”
巧儿脚步匆匆,还未进房门,声音便先传进了凌卿绾的耳畔。
“怎么了?”凌卿绾轻笑。
说话间,她又翻了一页纸书。
“东宫送来的信,叫奴婢务必交到您的手上。”巧儿伸手,攥了张信封,递向凌卿绾。
凌卿绾一愣。
许久没有听到宋至清有什么动静,冷不丁宋至清送来书信,凌卿绾有些意想不到。她思索片刻,还是接了过去。
虽然她不待见宋至清,但宋至清与凌楚楚尚有婚约在身,倘若是关于凌楚楚的消息,倒值得凌卿绾一阅。
她和宋至清,只消凌卿绾执意避之不及,二人便难得能有来往。可凌楚楚不能。凌卿绾只要回侯府,就注定与凌楚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原来是邀请信。凌卿绾将信纸揉成一团,随意扔进了纸篓里。
“那小姐要和太子见面吗?”巧儿好奇,询问了声。
“见,怎么不见。”凌卿绾神情暗下,眸中划过一道深意。
前世,宋至清看上她侯府真正嫡出大小姐的身份,哄她进了家门,暗里却与凌楚楚来往密切。皇上那边一松口,他便马不停蹄迎娶凌楚楚进门。这一世,宋至清明显对凌楚楚态度冷淡许多。
宋至清和凌楚楚同在京城长大,从小便相识,二人在她回京之前已经暗生情愫。按理来讲,自己重生,不应该影响到宋至清与凌楚楚的关系。
也就是说,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已经发生改变。
每每想及此处,凌卿绾心里便异常惶恐。她之所以在这一世拥有运筹帷幄的本事,全仗着自己活过一世,身边什么人心里藏的什么心思,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她比谁都清楚。
可要是事态发展全变了,那自己岂不是……
醉霄楼。
依然是二楼包厢,靠窗的位置。
凌卿绾进来的时候,宋至清已经等候多时。看见凌卿绾,宋至清兀的起身,动作有些局促。
阳光打在宋至清身上,凌卿绾眼里恍惚间划过卫荀身影。她与卫荀在醉霄楼一同吃过两次饭,两次卫荀都坐的是靠窗的位置。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宋至清轻笑,眉眼弯起。
他本就生得温润如玉,前世凌卿绾便迷他周身这股子文绉绉的味道。像丹青笔墨镌刻纸上,只消轻轻一点,一副山水画跃然纸上。
倘若是前世的凌卿绾,定受不了他此时这副模样。
其实宋至清长得不赖的,前世未曾认识风华绝代的卫荀,凌卿绾心里眼里只有宋至清,恨不得将他捧到天上去。以至于后面她心尖上的月亮碎了一地,凌卿绾仍不认,到死,她都不甘心。
收回思绪,凌卿绾走到宋至清对面位置坐下。
“殿下在信中说,有事要与我商议。”她轻轻颔首,对宋至清说道。
言下之意,有事说事。
凌卿绾本就不待见宋至清,能应邀来这一趟已经十分难得。她可懒得与宋至清多加周旋。有这功夫,凌卿绾还不如去藏书阁,再找几本医书看看。
“你,可是真心喜欢七王爷?”话在喉间回转百遍,宋至清一鼓作气说出了口。
他也不知,从前自己伸手就能招来,满心眼里只有他的人,怎的现下全然不成样子了。即便凌卿绾就坐在他面前,二人中间却宛如隔了万水千山。
凌卿绾待他,比待谁都要冷淡。
“殿下是以何种身份问的我这个问题?”凌卿绾微微蹙眉。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宋至清喊她来,要说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这个。她有些摸不透宋至清了。但凌卿绾向来界限分明,尤其对自己本就厌烦的人,宋至清每近她一寸,她便更厌恶宋至清一分。
宋至清明显一愣。
“您与我姐姐的婚约并未解除,问我这些,殿下不觉得太过唐突吗?”
宋至清忘了,凌卿绾就再提醒他一遍。
“边疆不比京城,你未曾去过,想象不到那边情形。先不说两年时间过长,中间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七王爷从小养尊处优,身娇体贵,就算以前带过兵,也未有一去两年不回来过。他恐怕是受不了的。”
宋至清脸上浮现焦急神色,唯恐凌卿绾不听劝,俨然一副过来人姿态,语重心长对凌卿绾说教。
凌卿绾眉头皱得更甚,已然成了一团。
“殿下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不懂,一个从前世到现在从没有喜欢过她的人,为何要三番五次插手她的事情。她与卫荀之间的感情,到底与宋至清何干。
只能说,宋至清还是那么自信,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
“七王爷活不到回来那天的。”
斟酌片刻,宋至清手紧紧握着茶杯,闷声吐出一句。
凌卿绾大惊,一双杏眼瞪得浑圆,直勾勾对上宋至清目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解释,但我说的都是真的。”以为凌卿绾不信,宋至清紧接着说道。“我只是不愿你耗费两年时间,在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上。我对你,从洛安城一见,便喜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