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一具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正缠裹着满是血污的铠甲,被一队队白布裹面的兵卒与百姓,自外护城河中捞起。纷纷运往城外五里处的大坑中焚烧。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天气渐渐转热。若不能及时处理这些腐烂的尸体,那这刚刚经历战火摧残的延平城,甚至是整个中州大地,都有可能被恐怖的瘟疫肆掠。
赵,兴国公陶德兴兵谋反一事,如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为民生社稷安定计,赵皇并没有将陶德成魔之事道出,反倒传旨百官不得宣扬半分,只对外言之陶德与国师广龙子里应外合行谋逆之事。幸得天佑大赵,得玄龙降世,庇护大赵社稷云云。
百姓一想啊,当日他们虽然门窗紧闭,但确实闻得城内飞沙走石,天生异象!再说也有胆大者偷偷窥望内城方向,确曾见得玄龙降世的画面。
如此一来,民间更是传得沸沸扬扬,皆道赵有上天庇护,赵皇乃真龙天子也。一时间,赵虽刚刚经历战乱,却反而变得民心稳固,军民同心。
此刻城中百姓正帮着兵卒们处理尸体,清洗满是血污的街道。
望着一架架正载着尸体,其上遮盖帆布的牛马板车,在军卒的驱赶下经过时。护城河外吊桥边,正有一手持飞雪剑,身着白衣,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已停下了入城的脚步。
咕噜咕噜~
在望着那车轱辘碾轧而过,所留下的一道道暗红的血印和一阵阵恶臭时,他那一双剑眉已凝如川岳,显得有些厌恶。
此人,正是青云翘楚,白衣燕飞雪。
燕飞雪在出了玄天宗之后,听闻洛羽曾出现在赵地中州,便寻踪而来。
他燕飞雪不远万里寻找洛羽,并非为那飞升之术,而是要堂堂正正地击败洛羽。因为生性高傲的他,自上次被化名鬼面生的洛羽戏弄之后,已经心生执念,俨然已成自己的一道心魔了。
十年来,他虽闭关于宗内,却因此修为毫无寸进,仍旧停留在凝星八层巅峰。
燕飞雪认为自己修为不得寸进的原因,一定是在洛羽身上。但在别人看来,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的心胸过于狭隘,见不得身为青云翘楚的自己,竟然被一寂寂无名的洛羽三番五次的戏耍。
要知道,同为青云翘楚的木闫邪,心中也是有一道‘坎’,那便是青云之首云剑南。
可木闫邪显然并非心胸狭隘之辈,首先他的目标很明确,就为了战胜比自己强大之人,从而产生不断提升自己修为境界的动力与决心。其次便是,木闫邪很理性,理性的有时想快木头!且很少能被外界影响自己的剑道之心。
反观同为青云翘楚的燕飞雪,仅仅在洛羽手中吃了一次瘪,就耿耿于怀,境界困守不前达十载!可见燕飞雪在心境方面,与其他几位青云翘楚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此刻,燕飞雪正立在吊桥之外,蹙眉不耐烦地等待着一架架载满尸体的板车经过。
自从宗主传了他宗门镇宗神通之后,他已是自信满满。此番入城,便是要去仙市中打听一番洛羽的下落,好将其彻底击败,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将其踩在脚下...。
而护城河边,依旧有许多忙碌的百姓与兵卒。
只见一灰发老汉正卷着袖子与一中年胡渣汉子一边搬着尸体,一边说道:“三儿,你听说了没?”
还没说出个一二三四,灰发老汉已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胡渣汉子三儿,顿时浓眉皱笑道:“二叔,您倒是说完再笑啊!看把你兴得呦?”
“嘿~你小子。”灰发老汉来劲了,说道:“隔壁那胆大的张屠户,那日可亲眼见得皇宫上空那条真龙嘞。”
“嗨~”汉子三儿还当是什么新鲜事呢?
他顿时没好气地和二叔,将尸体丢在了马车上,拍手回道:“这有啥稀奇得!九丈玄色真龙对不?”
说着
,他敬畏地看向皇城方向:“玄龙...啧啧,那可是咱陛下的龙身下凡啊!”
灰发老汉听了也看了看皇宫方向,随即他偷偷瞅了瞅四周,便悄声神秘地敲了下汉子结实的胳膊:“你懂什么?张屠户昨个儿可和老头子我说了一宿,那真龙上好像有个人...。”
“人?”汉子三儿惊疑道:“二叔您可不能乱说,官家可布告了,那玄龙是上天护佑我大赵所降,是真龙天子的象征...。”
“嘿~你二叔我一个吐沫一个钉!”老汉激动的嚷嚷着:“张屠户可远远见得,那人脚踏玄龙,仙光万丈,向北‘嗖’得一声,就飞得没影啦...。”
哈哈哈...
汉子三儿一见二叔这绘声绘色的模样,顿时乐了。
而就在此时,见车马已过,准备踏桥入城的燕飞雪,在听得二人对话之后,是顿时停下了脚步。
随即在思量片刻后,他便看向了北方,沉吟呢喃:“洛羽...?”
显然,在山外山中,能踏龙御空的只有洛羽一人。而那老头若所说非虚,那驾龙北去的人,定然是洛羽无疑了。
想到这,他料定洛羽既然出现在过延平城,那城内的仙市中定然有人知道洛羽的行踪。毕竟洛羽现在可是‘重要’人物,不知多少人在关注其动向。
不多时,燕飞雪一袭白衣背影,已消失在了城门内。
...
踏、踏...!
而就在燕飞雪入城不久,急促的马蹄声自官道远处骤然响起。
本该忙碌的众人,是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驻足好奇地观望了起来。
一骑由远及近,其上轻甲传令官正背插三角玄旗,振动着缰绳,声嘶力竭地高呼厉喝:“大捷!大捷!”
说着,这一人一骑已如疾风骤影一般穿过吊桥,冲入了城内。
许是战乱刚过,人心惶惶,汉子三儿见了顿时惊慌道:“打劫?怎么有人敢打劫都城呢?”
啪~
灰发老汉顿时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啐骂道:“憨货~什么打劫?是大捷!”
说着,他松了一口长气,看向了南方的茫茫平原,露出了淳朴的笑容:“乱军平了就好,平了就好,总算是太平了哦~”
...
赵史通载曰:
高祖帝懿登基七载,时兴国公陶德与妖道广龙子谋逆。幸得天佑大赵社稷,故文青侯洛羽留有定国锦囊策,料事千秋,得保社稷化险为夷。兼之彼时神龙降世,诛杀妖邪,昭以吾皇帝陛下天命所归。
叛将陶成文、陶成武自知大势已去,逃遁北地。十万东州叛军临阵倒戈,并泽州十万勤王军合击四万北疆叛军。大战三日,四万叛军无一生还,尽诛于野。
七日后,于漳河之畔,斩谋逆者九族首级达三万众,漳河之水尽赤。
又七日,高祖皇帝陛下懿,追封文青侯洛羽,为护国亲王,百官附议,遂于玄湖设庙宇祭祀,受万民香火不绝。
阴霾溃散,盛世昌临。
...
赵皇宫,养心殿内。
此时的赵皇懿正坐靠在龙案前,灰发盘束于龙形金簪之间,他抬手轻捏额头,显得极为疲倦。
似乎反复掐捏自己的太阳穴,并没有让连日来的操劳舒缓半分。
他凝眉如川,叹息沉声道:“继恩啊?给朕按按。”
周遭没有声息,赵懿依旧闭目,眉头皱得更紧了:“继恩?继...!”
忽然,他陡然睁开了溟蒙的双目。
而身后一位小太监,则怯懦道:“陛下,王公公鹤去多日了。”
霎那间,赵懿怔在了那儿,目光颤动,只静静地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养心殿,仿佛一霎衰老了十载春秋。
小太监新入养心殿,紧小慎微,他可不敢打搅了皇帝陛下,更不敢抬头去看,只
懦懦垂首躬身在侧,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时间,养心殿内静得可怕,赵懿只觉一股深深地孤独袭向心头,还有那无尽的疲惫...让他慢慢地闭上了沉重的眼帘。
不知自己小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通报之声:“启禀吾皇,太子携众皇子,请见陛下。”
赵皇懿那苍老的双眸陡然睁开,随即焕如深邃的池渊,喃喃问道:“朕睡了多久?”
身后小太监依旧躬身垂首:“回陛下,两个时辰。”
“哦?这么久了吗?”赵皇懿挺起了腰板,在深吸了一口气后,自嘲笑道:“看来朕终究是老了,再也不负盛年...。”
小太监连忙恭维:“陛下乃真龙天子,当天寿无极。”
呵~
赵皇懿不置可否一笑。
此刻,他右手中正捏揉着一块刻有小字的玉简,左手挥袖道:“宣吧。”
小太监连忙收了笑容,仰身挺胸对外尖声传召:“宣太子殿下,众皇子觐见~”
不多时,一众皇子公主便在太子丹的带领下,鱼贯而入,跪拜于地。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圣躬安。”
“朕安~,都起来吧。”赵皇懿挥手示意身旁小太监。
小太监倒也机灵,连忙下去领着几名宫女,为诸位皇子公主摆放好了十面蒲团坐垫。
此刻,养心殿内正有皇子九名,公主一位,皆为十五岁以上。
“都坐吧。”赵皇懿随口说道,而众皇子连忙谢恩坐下。
待得他们分列坐好,赵皇懿看了眼正坐在末位的素妆赵婷诺后,他便收回了目光,开始端详起手中那块刻有‘洛羽’二字的玉简。
这块玉简,正是洛羽当初离开之时,赠给赵婷诺的护身玉简。
赵婷诺不仅温婉贤良,且内心细密如发。她自知自己身份敏感,不仅是陶德之妻,也是赵皇之女。对父皇极为了解的她,深知父皇绝对不会伤害自己。而洛羽给她的这块玉简,对她用处不大,但对赵氏可能意义非凡。
于是她便将玉简转交给了父皇。
只见赵皇懿看着玉简,幽幽道:“朕,三日后欲前往青丘桃花村。太子?”
“儿臣在!”太子丹连忙出列,行礼。
赵皇懿看了眼这有些若不经风的太子,蹙眉沉吟片刻后,还是叹息了一声:“朕离开这段时间,就由你来监国吧。”
太子丹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连忙领命:“儿臣定不让父皇失望。”
挥退太子丹后,赵皇懿又看向了众皇子,问道:“汝等可知朕为何要前往青丘桃花村?”
一面相伟岸,岁不过儿立的皇子,已双手交叠,挺胸收腹揣测道:“父皇是要祭奠钱师吗?”
太子一听,顿时劝阻道:“钱夫子乃逆贼陶德之师,父皇不罪削其溢号,已是天恩浩荡,怎可亲往祭奠?”
此言一出,赵皇懿蹙眉。
见父皇似是对自己的话很重视,正陷入了沉思,太子丹顿时显露得意之色。
可就在此时,坐在赵婷诺旁边的另一名年少皇子,则不以为然道:“父皇?儿臣以为,太子哥虽言之有理,但也不尽然。”
太子丹见自己难得能在父皇面前表现下自己,却不曾想自己这九弟竟然来捣乱,他顿时瞠目瞪来,斥责道:“九弟,你年幼识浅,焉知此中利害?还不退下!”
“哈哈哈~岂不闻有志不在年高?”只见那年少的九皇子,已笑看向太子丹:“太子哥,岂不闻古有神童甘龙,十二岁为卿;十三岁领三国相印,连横三国之力,共抗虎狼之国北燕?”
说着,他自信地甩开额钱一缕发丝:“臣弟不才,苟活一十有五,虽比不得先贤匡扶社稷,但也有为父皇分忧之心呀。”
太子丹顿时盯着这狂疏的九皇弟,眼中显露若有若无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