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的父亲名叫灵硕真人,是云隐宗“灵”字辈的弟子,千年前进入云隐宗,从开脉开始修炼,一直到如今的金丹后期。
修真界实力为尊,哪怕是最重师承规矩的正道宗门,也同样给予高层修士尊重与的优待。
因自身修为高,灵硕真人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悠闲的生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修道之路,灵硕真人有时也觉得灰心丧气,于是在近二十年,懈怠了修炼,娶了侍妾。
不久之后,侍妾为他诞下子嗣,还是一个灵根天赋颇佳的孩子。
这个孩子给了他新的的生活乐趣,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孩子身上,对孩子极为宠溺。
只是,对孩子宠溺的下场,就是这逆子蹬鼻子上脸,要娶一个废灵根的男人。
废灵根,绝对不可以。
虽说在修真界的传闻中,废灵根并不是没有灵根,而是从小损了根基,只要取得天材地宝,就能补足根基成为修士。
但他根本不认可这个说法。
灵根就如人的四肢、声音、记忆力一般,都是先天禀赋之一,想要重塑灵根、补足根基,那是属于神仙的领域。
如果说在灵气充足、大能遍地的上古时代尚且有可能,到了现在,就决计不可能。
因此,娶一个废灵根,岂不是耽误了他儿?
然而,正是因为平日里娇宠过度,孩子养成了一幅我行我素的毛病,给他像模像样地分析了一通“天下局势”,坚持要娶人。
见他不愿意,还威胁要自己做主,拜入其他峰。
灵硕真人懒得和这小崽子闹。
反正废灵根这辈子最多几十年——或许并不需要几十年,就会垂垂老矣,如草木一般凋敝。
儿子现在一厢情愿,到了几年后,有了自己的事业,自然就会将这废灵根的道侣抛之脑后。
如此,对于娶亲这件事,灵硕真人就没有反对。但不反对不意味着赞同,更不意味着在定亲的场合他要亲自前去用自己的地位帮忙撑面子。
不去苏家,短期之内也无其他事,灵硕真人便自己洞府里继续修炼。
谁知道却遇到了不速之客。
灵台是一个修士最重要的位置之一,灵台被别的神识入侵,相当于是最重要的命脉掌控在别人手中。
饶是灵硕真人艺高人大胆,此时也不由得心惊肉跳。
“是谁?”
在灵台中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灵硕真人在心中飞速地划过有可能的人选。
他是金丹后期,能做到无声息入侵他灵台的,非得元婴期不可。
非但如此,对方还得修炼控制人神念的心法……说起来,这拨弄人情念的把戏,倒是魔俢的专长。
可是,他何时得罪了魔俢?
灵硕真人心中神念飞转,一边猜侧着来人的身份,一边保持灵台清明,试图找出那一丝入侵的神念。
“修为不高,胆子倒是挺大。”
灵硕真人只听见那人淡淡地说道,只是,这人说得话更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不是夺宝,而是寻仇不成?
可他最近到底得罪了谁?
就在灵硕真人一头雾水,准备与对方好好掰扯,再探听一番消息时,便听“嗡”地一声,脑海中如黄钟大吕一般响彻。
在这一瞬间,他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他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这人,绝对不只是元婴期!
他到底得罪了哪方大能?
坛城,苏府。
就在云隐宗风云变幻时,苏老夫人的寿宴才刚刚进入正题。
作为修真世家的老封君,苏老夫人的年龄并不算大,而且加上灵药的养护,使她看上去仍然精神健烁。
“好,好,感谢你们能来!”其他家族熟悉的朋友来与她祝寿,她乐呵呵地应承。
仿佛为了显示苏家如今在坛城的地位,她手边摆放着的手杖,都是云隐宗睦月真人的定制作品。
迎接完了客人,苏老夫人请所有客人入座。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又加之灵根、资质等一系列因素,导致性别之间的男女大防并不重,开宴后,所有宾客都安排在同一个宴会厅中。
一时间,整个大厅显得衣香鬓影,仙气逼人。
待所有客人入座,宴会正式开始,苏家的婢女们如翩翩蝴蝶一般穿行在宾客之间上菜。
修真世家的身份地位特殊,整个家族靠着血脉维系,既有着凡人家族中的同姓渊源,又有着切实的利益捆绑。
如今苏老夫人做寿,来的人不光有苏家的子弟,还有偏远的旁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同姓的修士前来拜寿。
这些修士自持身份,平日里与苏家本家联系不多,但这一次,或许是考虑到落云、神隐两峰的情分,亦或者是看到云隐宗收录大典在即,都带着亲眷弟子前来祝寿。
一时间,整个大厅热热闹闹,四处都是同老夫人道贺的欢喜声。
苏老夫人寿辰年年过,今年却格外热闹。
作为苏府的老封君,她心中是再明白不过的了,先只是与人寒暄几句,便叫来苏明哲与两个双胞胎来与人寒暄。
“听话,去吧。”
因为惦记着苏淮安的缘故,苏明哲在被老夫人招手叫上去时,显得有些犹豫。
见苏淮安催他,苏明哲这才不情愿地上了台。
果然,苏家的天才子弟、未来的希望出了场,在场其他人的笑容瞬间真切了起来。
那些个有些关系的都围了上去,或是拜托几人照顾自己家的子弟,或是说一些寒暄的话,借此拉近关系。
与此同时,苏淮安也因为订婚的缘故,被迫有了“社交圈”。
这个社交圈与苏淮安及双胞胎姐弟所不同,人员的组成是夫人、小姐,甚至一两位男妻。
讨论的内容也与“修真”没有了关系,变成了家长里短、后宅八卦与生儿育女,听上去,让苏淮安恍然觉得回到了上辈子。
不过是灵根差距,同样起点的人就被分成了不同的世界,未来的生活也被划分成了不同的方式。
困于后宅,这是苏淮安所不能接受的。
一段时间后,两边的交流时间差不多结束,苏夫人抬起头,与老夫人交换了个眼色。
苏淮安知道,这个环节,就到了宣布有关他的好消息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苏静染姐弟对视一眼,如安排好般地先一步走出来,为老夫人奉上了贺礼。
老夫人高兴地合不拢嘴。
与此同时,林恩也趁此机会上前一步同老夫人行礼。
“这孩子……是林家的吧?”苏老夫人说道,“样貌真俊,听说今年也要参加上宗的收录大典?”
林恩点头称是。
林恩的母亲周夫人笑道:“这孩子原本是在家准备入门大典的,只是听说您的寿辰,专门央着我要一起来。”
“哦?这是什么缘故?”老夫人问。
“还不是上次在落云峰上,与您家公子闹了矛盾,被他父亲一通骂。”
“回去之后,他也学乖了,反应过来之后,心中反倒是对您家淮安公子有些愧疚,心心念念想要和他的淮安弟弟道歉。”
这事发生在落云峰上,算是个稀奇事,如此一说,来参加宴会的宾客都听住了。
苏夫人笑道:“这小孩年纪轻轻的,有什么隔夜仇呢?林恩你太客气了。”
周夫人接话道:“说起来,我们林家与您苏家也是世交,早年的时候,还有一桩约定。”
苏老夫人说:“你这样一说,我是记起来了,我们两家约定,下一辈的孩子里,要结一门亲事。”
话说到这里,就算是图穷匕见、水落石出了。
到了此刻才得知的消息,露出恍然大悟表情的宾客,显然都是些不够强势,也与苏家关系不够亲近的人员。
“我们淮安……”
“母亲!”苏明哲忍不住插嘴道。
苏夫人眉心动了动,瞪了苏明哲一眼:“大人在说话,你乱插什么嘴!”
这是自从苏明哲开脉之后,苏夫人第一次对他露出责备的情绪来。
“明哲。”苏淮安打断了苏明哲还未说出口的话。
“我们淮安年纪也合适,两个孩子不打不相识,倒不如成就这门姻缘。”苏夫人说完了这句话。
周夫人笑道:“这也正是我们老爷的意思呢!”
“淮安,你觉得如何?”苏夫人朝着苏淮安投注一个“听话”的眼神。
以往每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苏夫人都是这样做的。往往,原主也会担心母亲丢面子,哪怕心中不愿意,也会答应下来。
可这一次,她失了算。
苏淮安上前行礼:“怕是不能如母亲所愿。”
什么?!
一时间,苏夫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淮安……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反驳她?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让她颜面尽失吗?
面对苏夫人蓦然沉下去的脸,苏淮安只得在心中对原主说声抱歉。
“母亲怕是不知,在父亲生前,曾经为我订了一门婚事。”
“定亲?”
苏夫人惊骇道,然后旋即反应过来:“你乱说!你父亲在去世时,你才几岁,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一桩事?”
咬人的狗不叫,苏夫人此刻已经被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苏淮安气疯了。
苏淮安叹了口气,仿佛预料到这一遭似的,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幅画来。
“这是我与未婚夫一起送给老夫人的礼物。”
一副《苍松贺寿图》。
也不知道是这画的确好,还是在场的宾客捧场,还没有等苏淮安开口,在场竟有人认出了这幅画的来历。
“这位大师最近成名,价格炒得极高,数量又少,可不好找……”
苏淮安哪想到还有人给自己做捧哏,笑道:“这位先生说得没错,这礼物以我自己的本事,当然是得不到的,也多亏我的未婚夫帮忙。”
拿出这幅画来,可信程度倒是比空口说“我定了一门亲事”要来得让人信服的多。
“未婚夫?!”
此时,有人开口问道:“不知道你这未婚夫,是何方人士?”
苏淮安笑道:“我未婚夫不久前刚刚来到坛城,找到我之后,用积蓄盘了一份家业。”
“是谁?”苏老夫人迫不及待地问。
苏淮安笑道:“不瞒各位,他正是那庆阅楼的东家。”
四周一阵征愣,似乎想不起这东家是谁。
记性稍稍好一些的,则是记得这家酒楼不久之前似乎刚刚闹出过一个大动静。
只是,这区区一个商人,恐怕还阻拦不了苏、林两个修真家族的联姻。
苏淮安早想到了这点,心中也不着急,见苏夫人的面色稍稍放缓后,淡淡地扔下了最后一颗炸|弹:
“而且……我还怀了他的孩子。”
“砰!”
话还未落,便有一重物砸下,打断了苏淮安接下来的表演。
与此同时,楼顶。
揭月使诧异地看着身边的人,声音颤抖:“尊主,您、您怎么提前将人给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