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猛然回头,面色肃穆至极,语气坚定道:“要,当然要!他愿意给,我自然愿意要!”她和钱又没仇。再说了,那他给那点银子算什么,他母舅一家欠她整整一条命呢。
周逸没想到初晨会答应的这么干脆,也不知道为什么可笑,笑得他岔了气。可怜他来的路上担心初晨死要骨气不肯收铺子,编排了很多理由打算劝她。现在倒好,一个都没用上。
周逸今秋就要乡试了,这可是他生命中的头等大事。虽说初晨早料知周逸的科举结果,可她还是怕有什么变数,或是害怕因为自己的麻烦耽误了他复习的时间。初晨见周逸还想再多留一会儿,劝他赶紧去复习,周逸还不走,初晨毫不客气的开口撵人。
周逸伤心道:“好妹妹,我帮你跑断了腿,连口冷茶都不招待我。”
“四哥,我听说三哥、五哥天天早晨鸣鸡读书,每日至亥时三刻方敢歇息。哥哥怎么比他们悠闲呢,眼看秋闱将至,四哥不怕被他们夺了头彩?那时候,祖母未必肯宠你一个了。”
周逸冷笑,扬眉道:“他们才坚持了几日,不过是眼见着要考试临时磨枪罢了。若人人如他们这般,人人得头彩,何来十年寒窗苦读之说?你四哥我苦读的时候,你啊没瞧见。”周逸点一下初晨的脑壳,见初晨恼她,脸上笑开了花。又道:“该说你才是,我问你,我去年见的那个温柔娴静的七妹被你弄哪儿去了?你现在在我面前越来越嚣张,越来越调皮了。”
“唔,”初晨正在饮茶,听周逸如此说差点把茶水喷出来。不满的看向周逸道:“四哥真好意思,去年我那个温润如玉的四哥哪去了?如今在我面前的怎是个傲慢无礼的人。”
“混丫头,敢说我。”
周逸双手托住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初晨。初晨觉着不好,那笑里似乎夹杂着危险信息,似乎对她很不利。
果然,过了一会儿,周逸从怀里掏出张纸来,慢悠悠的摊平,放在桌上,两边用双手按住。
初晨一眼就瞧见那张纸上写得大大的两个字“地契”。初晨有些激动,叫周逸快拿给他看看。周逸反而不给,结实的压在胳膊下。
“你说谁傲慢无礼?”
“呃……我我我,我傲慢无礼,四哥最是温润文雅了。”
初晨对周逸谄媚的笑,见他抬开胳膊,麻利的抽出地契,看了一会儿,便让楠芹锁到匣子里去
周逸也不急,慢慢地品茶,等初晨忙活够了,才缓缓地放下茶碗。
“傲慢无礼,这四个字形容你最适合不过了。”
“我什么时候傲慢无礼过?”初晨不服气的对周逸道:“我最多在你面前使那么一点点的小性子,一点点。”初晨害怕周逸不懂一点点是多少,特意举起小母手指头,用大拇指按住小拇指肚展示那一点。
周逸笑着做同样的动作,在初晨眼前晃悠。
“就这么一点点,你全展示给别人看了。”
初晨心里咯噔一下,惊讶的看向周逸,周逸此刻正别有意味的冲她笑。初晨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来,脸立马红个通透,这一次她真的毫不留情的赶走周逸。
周逸早料到他该走了,从容的拍拍袖口,起身,对初晨又是一记微笑。初晨脸更红了,别过头去,半晌不敢动,直到楠芹告知她周逸走了。
楠芹换了一杯凉茶给初晨,看着初晨嫣红的双颊调笑道:“姑娘多饮茶,茶可定神。”
初晨听出楠芹的话外音,她是在调笑自己脸太红害羞什么的。初晨用手掩住脸,笑骂道:“坏姐姐,连你也笑话我。”
楠芹摇头,正经道:“姑娘,我真不明白,那日你对怀璧公子为何那么冷?平常女子见到未婚丈夫,理应表现温柔贤惠的一面。姑娘那日,十足像个悍妇。”
“胡说!我怎么像悍妇了?他问的该问的我都答了,而且答得滴水不漏。若说态度,我是傲慢了些。”
“那姑娘是不满意这门亲事,所以才对怀璧公子那般。”楠芹动脑想了想,有些理解了。“毕竟怀璧公子有那样的名声,难不得姑娘不喜欢。”
“不,我是喜欢的。”初晨干脆地否定,见楠芹惊讶的看着她,她发现自己表达的不清楚,继续解释道:“不怕告诉姐姐,我是中意这门亲事的。哪个女子不想嫁进王府,嫁个可以出人头地的夫君,坐享荣华富贵?我也不例外。只是这怀璧公子性情古怪,最听不得别人的安排,最喜欢逆着别人的心情来。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要更好的稳住这门亲事罢了。”初晨沉下心思,脸色的娇羞也褪尽了,可见她对这个事儿是十分认真严肃的。
楠芹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嘴张的足可以塞进一只五岁小孩的拳头。她确实没想到姑娘会有这一层心思,更没想到姑娘会把这样的心底秘密说给她听。一时间感动的无以复加,竟流出泪来。
初晨惊讶的看着楠芹脸上的泪花,后悔道:“不该和你说的,瞧把你吓哭了。”
“不不不,不是的。”楠芹跪在地上,双手放在初晨的双腿上,感动道:“我哭,是因为我没想到姑娘这么信任我。姑娘放心,我楠芹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从姑娘收留我那天起,我才明白我活着的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姑娘,我这条命就是姑娘的,姑娘就是叫我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说完伏地呜呜哭起来。
初晨把楠芹扶起来,笑着擦掉她脸上的泪,嘱咐她不许再哭。
“我素来信你们的,有些心里话我不说,不是不信,而是怕你们承担的太多,活得不自在。”黑暗什么的,秘密丑闻什么的,只她一个人承担就够了。初晨确实想复仇,确实恨得想杀人,但她没傻到要把无辜者牵连其中。所以,该说的她会说,不该说的她永远都不会说,那些脏东西只会烂死在自己的肚子里。
待楠芹平复情绪之后。初晨试探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庸俗,贪图富贵?”
楠芹坚定地摇头,道:“一心求高嫁,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多数女子都是这样想的,只是有的人虚伪不肯直说出来,姑娘却不同,敢作敢当。不过,楠芹平常侍奉姑娘,一点一滴都上心的,并不觉得姑娘有热爱权势富贵之心。”
初晨听这话,和楠芹四目相对,对方眼中的绝对肯定令她败下阵来。说谎话的人果然心虚啊。
初晨无奈地承认道:“确实有别的原因,只是我不方便说,等时机成熟了自会告知你们。”
楠芹明白的点头,七姑娘肯如此信任她她就知足了。主子的秘密她根本就不好奇,今后只一心一意的侍奉便是了。
因怀璧的主动出手帮他,在亲事上初晨心里有了底,基本不再担心了。她便把注意力一心放在铺子上。因秋闱临近,进京赶考的考生陆续已经到达京城,正是赚钱的好时机。便也没有翻修铺子,只简单的重新装饰一番,就开张了。铺子刚开业,主要靠薄利多销来赚人气,一日也不少赚,二三十两银子是有的。等到了第二个月,因资金回转起来,货物的样品种类增多,加之前月养下的固定客源,铺子的利润比前一个月翻了一番。
铺子那头稳定下来,初晨本以为可以放宽心了,谁知二房那头又闹出事儿来。
这一日晚饭后,初晨和往常一样,和初雨、周逸等兄妹陪在老太太跟前,各玩各的。
彩儿娘突然跑进来,狠摔个跟头,脸吓得煞白,冲老太太惊叫道:“不好了,六姑娘自尽了!”
……
老太太欲把初虹的婚事定下来,早打算选宁家作为结亲对象。
这宁家是江南第一商贾,世代经商,家资颇为丰厚,位居全国前三之列。宁家的长子宁中年纪和初虹同岁,长得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甚是惹人怜爱。宁中的母亲钱氏也是出身大户商家,因家大业大,钱氏也时常周旋其中,故养成了商人独有的圆滑和狠厉劲儿。大明朝有明文制度,士农工商,唯是商人的地位排在最末。故宁家纵有有百万巨资,也买不到官家人的尊重。钱氏最不服气这点,为了扭转他们宁家在管家人眼里的地位,誓要让她的儿子宁中娶个体面地管家小姐给做媳妇。
宁家备下了五万尽的聘礼,并扬言不要女方的嫁妆,自填五万金给女方做嫁妆私房。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见钱眼开的人多得去了,也包括为官之人。宁家这一声高呼之后,还真有不少的官家登门求亲。不过,这门亲事并不是容易求取的。经商之人最喜欢货比三家,钱氏自然如此,按照家世、模样、才学三大要素挑了大半年,仍没找到可心满意的,直到马媒婆拿着信远府六姑娘的画像蹬门。
钱氏听说是侯爷的孙女,对家家世甚为满意,又观初虹的长相也标致,加之媒婆说她才貌双全,画得一手的好画儿,钱氏立时起了定亲的心思,只等着去侯府相看满意,签下定亲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