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掌门这错漏百出的说辞再是笑话,也是可圆说的,更成了现下唯一的说法,毕竟他修为最高,又掌握着门派封山大道的秘法,若是逼急了他,叫他封山来一场血洗,终是门派的不幸。各峰峰主又都有着各自的小心思,暂时无法结成联盟,且也有峰主是一心站在掌门那边的,所以各峰主联手抵制掌门的做法,并不切实。
何况各峰峰主没几个是“干净”的,他们手上都沾有鲜血,多是不光彩的手段造成的,若说掌门采补门中弟子是不可见人的,那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能见人。便是不如掌门罪大恶极,但闹出来也会叫他们颜面无存,甚至是被人唾弃轻视。
掌门手上或多或少的握有这些峰主的把柄,才会自信压得住采补门中弟子事件暴露后所带来的种种影响,更是甩出那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说辞,意图以势逼人以武力镇压,将这事揭过去。若不是各峰峰主仍心有不甘,与掌门形成了互为牵制的关系,姝悯这条小命怕是早就不保了,毕竟她死了才好,死了就是死无对证,对掌门有很大的好处,到时云擎真人归来,也有法子糊弄对方,或是先下手为强。
清楚掌门的打算,又有心借云擎真人的势的峰主便力保姝悯一命,以问出她的“同党”为由,将她关在了水牢里,每天都派人问供,折磨得她奄奄一息,却始终存着一丝生息。那些被姝悯救出来的师兄弟们有心救她,却是无门而入,更被各自的师父软禁起来,美其名曰保护,但谁都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渐渐地,他们的心也冷了,原来他们一直生活着的门派的真实面貌竟是这样的不堪,比之魔门还要令人心惊。不知云游在外的云擎真人又是什么面目,可一样的阴险毒辣?
“吃饭啦!”门外响起脚步声,引得姝悯抬头去看,是每天都会来送饭的小胖子,看着笑呵呵的,心思却很多。这会姝悯在他的喂食下吃下了一碗蚯蚓做成的羹,味道别提有多恶心了,明明蚯蚓做好了,味道是非同一般的鲜美,偏让他做成了一坨屎。但别说,这碗屎一般的蚯蚓羹吃下肚后,却是瞬间补充了她体内的灵气,让她能够继续支撑下去,而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她都努力压制着灵气。
待时机成熟了,再猛地发难,从水牢里逃出去,等待云擎真人的归来。在那之前,她还得忍受这日夜的折磨,将灵气压制好,免得被人察觉出破绽,前功尽弃。小胖子这是在帮她,因为那些被采补的人中有一个是他的亲弟,两人多年前因故离散,入了门派后才团聚,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就隐瞒了彼此的关系,表面上装作互不相识,私下里也没多少来往,只约定爬得高位再相认。
小胖子天资绝佳,运气却不好,总是抢不来机缘,或是抢到了又被人夺走,叫那些不如他的人给踩在了头上,好在他也算有些手段,修为一直保持在中上游水平,又很会来事,深得峰主信任,也就有了几分体面。他弟弟的天资不如他,怎么努力也始终位于末流,后来为了寻求突破潜力的方法,外出历练,结果却传来了噩耗,说他弟弟死了。小胖子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找了好几年,却是毫无结果,便也在旁人的劝慰下慢慢接受了这个事,谁料他弟弟一直都被关在门派里。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弟弟受着非人的折辱,而他们明明这么的近,他却不得而知。姝悯救出地牢里的人,并将这件事闹大后,他知道了弟弟的下落,却必须忍耐下来,因为他清楚掌门不会那么轻易的倒下。他若是贸然和弟弟相认,万一有些什么,他们兄弟就是再无活路了,而果然不出他所料,各峰主处理这事的态度都是“掩”。他弟弟也被软禁了起来,好在只是自由被缚,尚无性命之忧。
他也仗着自己在峰主面前的体面,得到了来水牢送饭的美差,中间的油水他可以随便揩,便故意在人前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叫人厌恶。而实际上,他借这个机会靠近了姝悯,告诉她他会助她一臂之力,请她务必要吃下他准备的饭食。他也没有骗她,那味道恶心得要死的蚯蚓羹,对她的身体有极大的好处,可以让她慢慢的恢复元气。两人之间也渐渐形成了默契,外人只以为小胖子变态,可着劲的折磨姝悯,而姝悯作为曾经风头最盛的弟子,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啧啧啧,瞧你这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爷爷肯给你吃的,都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了,还敢摆脸色,呸!”小胖子拍了拍姝悯的脸,啐了她一口,面露不屑,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踹了她一脚,见她面色痛苦,这才吹着小调提着食盒走了。
姝悯则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像是要活撕了他一般,叫旁边的人看了都心惊。
闭上眼,姝悯装作疲惫不堪的样子睡了过去,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被掌门追上时的那一幕。掌门修为高,要弄死她这小小的蚂蚁,不过是反掌之间的事,但她却没有死在他的掌下,而是活了下来并最终保住了一命。为她挣得这一命的人正是严明,掌风呼啸而至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但一个人挡在了她身前,将她牢牢地护住,竟是未让她伤及半分。而他却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竟连一句话都未来得及说,留给她的只有消失前那不舍的眼神,及那丝释然的微笑。
她没想过严明会为她而死,或者说,秦历从没想过再来一次他和严明之间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明明严明是那般的狠绝那般的毒辣,一次又一次的践踏着他作为修者作为人的尊严,却在重来的时候,因他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回应了这份爱,走上了一条完全与前世不同的路,为他而死,甚至连再入轮回的机会也失去了。
严明死的时候,姝悯是震惊的,但更为震惊的怕是残留在幻境中的那缕秦历的神识了,因为她很清楚的在严明消失的那一刻听到了秦历的轻唤。想来他也是动容了,更生出了一丝困惑,选择的不同,造成了命运的不同,原以为会恨至骨髓的人,转个弯又成了叫你辜负了一生的可怜人,时也命也,倒真是难说对错。
但姝悯清楚,造成严明如此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她不是真的秦历,所以可以毫不犹豫的回应严明的爱意,更凭此利用他,以致于叫他步步陷入,走上完全不同的路。若是真的秦历,回到了过去,便是明知报仇之路不易走,也不会给严明哪怕半分的回应吧。毕竟秦历是骄傲的,很多时候宁可撞破头也不肯退一步。
就是不知那缕残留的神识意识到这一点后会是怎样的想法,又会如何选择?
一阵剧痛惊得姝悯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只见自己的腿被一只蛤蟆咬住了,而操纵那只蛤蟆咬她的人,正是每天都会来折磨她的人。见姝悯醒了,这人嗤笑一声,看向她的眼神是仇恨的,竟不知秦历也是树敌良多,谁都想他死。
可怜她代秦历受过了,还不知道要忍受这样的日子多久,云擎真人又何时归来。倘若归来的也是一个虚伪成性的小人,她又该如何破了这局,从幻境逃出去?
“真想杀了你,但师父说你活着更有用,我也只能勉勉强强的留你一命了。”这人说着,手指动了动,足有五岁大孩童般大小的蛤蟆就更用力了几分。却不是在咬姝悯,而是在吸食姝悯的血。姝悯的脸很快没了血色,一直被她压制的灵气也有爆发的征兆,她只能狠了狠心,以经脉逆转之法弄晕自己,叫这人失去兴致。
“真是弱不禁风啊,亏你还是令师父赞不绝口的天才,没想到也是这般的不堪一击。”嗤笑一声,这人收回了蛤蟆,正想用别的方法弄醒姝悯就被阻止了,是一直负责看守姝悯的一个门派弟子,只见他面露不赞同的道:“他得活着。”
这人挑起了眉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难,却终是点点头,决定给姝悯喘息的时间。姝悯活着更好,他便是再嫉妒也知晓轻重,何况师父需要她来争夺掌门之位。掌门之位一到手,她的生死也就由他决定了,反正云擎真人还不知在哪个地方呆着,说不得已经陨落了,怕什么。这么想着,这人嘴角轻扬,似在得意的笑,却忽然听得外面惊呼,说是云擎真人回来了,众弟子都到云归台上等着。
“这不可能!”才刚幻想自己如何折磨姝悯的人听得这些声音,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为什么云擎真人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他不是出外探询机缘了吗?但再不肯接受,也终究是得接受,因为云擎真人已经回来,任何打算都得放下,看一下事态的发展趋势再说。希望云擎真人也是个虚伪小人,这样才能断掉姝悯最后的希望,他还真是挺想看到姝悯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那一定会非常的美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