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神暗自纠结的时候,姝悯却睡得口水都流了,难得她入睡后不做梦,也因不记得先前做过什么梦,睡得更为香甜,任谁见了,都不忍心打扰她的休息。但睡在她身边的朱悦儿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想逃却逃不出。
“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朱悦儿在这个入目尽是白雾的地方跑了很久,却总是在即将抓住那一缕光明的时候被白雾隔开,如此反复了几次,她便停了下来,扫了一眼挡在面前的白雾和那一缕若有似无的光明,清清嗓子,怒道。
不意外的没有人回应她,好像这个地方除了她以外就没有别的人了,这种感觉很不好,非常的不好。别看她总说自己做好了觉悟,便是以后独自一人求仙问道,也无所谓,但实际上她很害怕孤单,不想漫长的岁月里,只有她一个人独行。
那样真的太痛苦了,看丫丫和凝姿一遇到她和姝悯就赖上的情形就知道了,岁月漫漫,孤独最是可怕,能够噬人心魂,能够毁人意志,更能叫人堕入疯魔的深渊。丫丫和凝姿的修为高过她和姝悯,修炼的时间也长过她们,岁数更是她们难以匹及的,却依恋她们成了习惯,如此种种,不是她们运气好,得天道垂怜,而是正好在丫丫和凝姿感觉到孤独的时候遇上了,略施小计,便带走了她们。
她没试过孤独的滋味,也不想试,因为那会是很可怕的滋味,只一尝,便会难挡心魔。若不是失了可陪伴至寿元终结的伴侣,西元真人也不会疯成那个样子,明水仙子若还在,他们相互依偎,携手一生,畅游山河,定是一段佳话,又怎会让西元真人沦落到这步田地?但再多的理由都抵不消西元真人犯下的罪孽,而她也绝不会原谅西元真人,那般的害怕孤独,为何不了断自己下去陪明水仙子?
说到底,还是西元真人自私,舍不得拥有的一切,又不肯面对明水仙子已死的事实,才会对她下手。倒是为明水仙子不值了,若她当时没有舍命救下西元真人,一切或许又是另一个样子,起码爱恨分明的明水仙子不会拿替身来折辱挚爱。
而一阳尊者为九层玲珑塔陷入疯魔,虽是为名为利更为权势,但终究是更害怕死后的万年孤独,似他这样的大能耗尽寿元后,要转为魂修是非常难的,据说他们的魂体都会回到创世主的身边,由创世主来安排他们的去处。想要轮回转世,就得忘记前尘往事,更得“净魂”,将魂体上承载的记忆修为一切的一切都弄个干净。作恶太多的魂体会被创世主厌弃,随便找个地方扔了,让其万年孤寂。
最可怕的不是身死魂消,而是万万年的一成不变,万万年的孤独自饮。
如果回到朱家被灭的那一天,她仓惶逃离,却被步步紧逼,无奈之下跳崖,却在跳崖后没有遇见姝悯,只怕她再怎么意志坚定,也会在这孤独的复仇路上陷入疯魔,变成跟西元真人一样疯狂的人。万幸她遇到了姝悯,遇到了这个神奇的小乞儿,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一个值得她珍视的朋友,才没有走上孤独的复仇道路。为此,她做了一回言而无信的小人,违背了答应过老大的事。
而姝悯也同样重视她这个朋友,若非如此,她便是再害怕孤独也断不会拖姝悯下水,算她自私,把姝悯卷入了她的世界,让姝悯也背负起了她的仇恨。但她不会说道歉,因为在两个同样珍视着对方的人中间,容不下“道歉”这一矫情的话语。走到现在,她们已经不需要用任何言语来证明什么了,因为已无必要。
想起跳崖的那一天,她是真的很庆幸自己遇上了姝悯,更请求姝悯救她。因为身体下坠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满是恨意,浓烈的恨,似参天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心底的那丝良善喘不过气,随时都能毁了她。她那个时候只想着若她不幸死了,便是转为魂修,转为魔修,沦为魔人,也一定要杀回来,向西元真人和一阳尊者讨回这笔血债。不止如此,她还要整个修真界陪葬,杀光所有人!
可是她遇到了姝悯,遇到了二狗子那群人,更在姝悯的带领下见识到了大大小小的善恶美丑,记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也坚定了本心。她绝不会让自己坠入魔道,绝不会辜负父亲的一番教导,更不会让自己成为像西元真人那样的人。
而她要做的还有很多,当静心清思,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才好,戒骄戒躁,这不是说说就可以的。她不知这个梦境是为了什么,也不知是她自己的梦境,还是被别人操控了的梦境,只知道在无法掌控一件事的时候,当学着适当的放手。
想到这里,朱悦儿也不着急了,盘腿坐下,双手捏了个寿诀,就放空了自己的思想。那缕隐匿在白雾中的光明却在此时亮了起来,似在引诱朱悦儿,但已然放空自己的朱悦儿又怎会在意?见朱悦儿不为所动,那缕光明却越发的耀眼了,似要燃烧起来,白雾也渐渐散去,现出了这个奇怪的梦境的真容。却是一块悬浮在天上的巨石,通体白色,顺着石头的长势,雕琢出了一些图案,不知有何意义。
“这到底是……”朱悦儿睁开眼的时候,那缕光明已经消失无踪,白雾更是再看不见半点,只剩下一望无际的云海,和她身下的这块巨石。朱悦儿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有些弄不清楚这到底是哪里,她此前从未到过类似这样的地方啊。身下的巨石也很奇怪,竟像是能和她对话一般,她想着往左边一点,它就往左边挪动了。明明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没来过,却偏偏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忍不住蹲下来触摸那看不出有什么含义的图案,朱悦儿的眉头蹙了起来。
“嘻嘻……”如山间小溪流过草地时发出的声音一样好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引得朱悦儿侧头去看,却看到一个只有巴掌点大小的小娃娃飞在半空,正眉眼弯弯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这小娃娃笑得更开心了,窜到了她的怀里,道:“你要什么时候才肯放我出来?我已经听话的安静了很久很久,也睡了很久很久,谁都没理过,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跑出来看你,你可不要生我的气啊。”
“……”朱悦儿眨眨眼睛,显然是没听懂小娃娃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认识这么个小精怪吗?见朱悦儿不说话,小娃娃眨眨眼睛,却是哭了,道:“我真的等太久了,你又总是不理我,我不用这个办法的话,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见你。”
朱悦儿还是沉默,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小娃娃是谁,还能怎么接话?小娃娃急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吓得朱悦儿赶紧哄她,像是对待丫丫和凝姿那样。
但小娃娃显然也吃这一套,蹭了蹭朱悦儿的胸,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却是眨着尤带着泪花的眼睛,道:“哦,我忘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得让你记起来,才能得到你的答复。但看你这么傻的样子,我忽然又不想让你记起来了呢。”
“……”朱悦儿无奈,这小娃娃自说自话了这么久,就不能把话说痛快了吗?
“罢了,还是等一等吧,等你记起来,我再来见你,在那之前,我会安安静静的待在你身体里的。”话落,小娃娃消失了,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搞得朱悦儿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下一刻,朱悦儿睁开了眼睛,呆呆的看着上方的珍珠吊坠,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她梦见了一只小精怪,那只小精怪说会好好的待在她的身体里。身体里?朱悦儿猛地一惊,她的身体里什么时候多了别的玩意?
坐起身,朱悦儿看了一眼睡得口水横流的姝悯,却是放轻了手脚,溜到了屏风后的小水池边,脱下衣服,就着昏黄的烛光,先把身体的正面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没有奇怪的印记,也没有多出来一颗痣,微松口气,朱悦儿默念了一个口诀,闭上眼,将后背的景象看了个清楚,仍是什么发现都没有,只有她一出生就有的胎记。除此之外,别说印记,多半颗痣都没有,难道要她怀疑自己的胎记?
摇摇头,朱悦儿轻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她到当了真,难不成她和姝悯都有梦中得机缘的好运气?虽是这么想,但朱悦儿还是存了疑心,打算天亮后请凝姿看一看,凝姿修为最高,也许能看到她看不到的东西。若那只小精怪真的存在,她怕是得好好审一审对方了,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想做什么。
“啊——”正准备穿回寝衣回到床上的朱悦儿被姝悯突然响起的叫声惊住了,也顾不得这么多,即刻跑到了床边,却见姝悯一脸茫然的看着她,道:“悦儿,我梦见我死了,死得很惨,被人剥皮拆骨,而你只能在一边看着,无能为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