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突然想起了,走廊里安得有广角镜头的监控器,还是自己当初亲自监视着安装调试的。多次查看,不太宽也不算长有转弯的走廊及各部门门口,全方位清晰可见,可以说连一只苍蝇飞过,也会蝇过留影,**如生,效果良好。
葛副手里还捏着一段不过几分钟,却是十分宝贵的影像。
那是他手握大权之时留下的。
有次一早开过中干会后,就到监控室了解相关情况,并有目的地选看一段录像,以加深自己印象。那时的二个中年监控员,可不像现在,对自己是恭恭敬敬,有令必行的。
葛经理要了解情况。
监控员就热情地帮其倒带寻点。
可刚轮班的监控员,似乎还没全方位进入工作状态,搜寻几次后,葛跃不满意,就拍拍他手示意自己来。按理儿,这可是监控工作条例上绝对不充许的。
拟这监控工作条例的人。
就是葛跃自己。
作为保安防损部的顶头上司,可以对部里发号施令,却不能亲自动手操纵监控器的。要了解情况乃至调看监控,必须由该部长出面陪同,一起调看记录并签字的。
如要提取。
还得必须由周总签字同意。
当然,这是理论上和书面上的,至于实际执行中,嗨!不说了,你懂的。那次呢,又恰巧丁胖开完中干会后,直接到卖场巡查去了。
所以。
葛跃在即无丁胖陪同,也没由监控员陪同,而是自个儿熟炼地倒带寻点起来。
监控员呢,一如以往,趁机指指门外,拍拍自己肚子示意方便方便,溜到厕所抽烟玩手机去了。葛跃倒着倒着,忽然被一段录像吸引住了。
但见。
明亮灯光下。
虞美人抓着一大迭手纸,匆忙进了女厕门。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从男厕探出脑袋,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一会儿,突然低着身子,溜到了女厕门前,朝里偷窥。
办公区域的厕所。
位于会议室侧边,
中间隔开,分男女厕门进。当初修建时,用是的一次性的蓝色密压板,使用多年,也没见其松动损坏,效果很好。可是,在安装时,其门与柱的连接处,由于使用的不锈钢绞链,本着长期使用的宗旨,用的是最好质量的最大号。
结果。
使得其门与柱之间条缝甚宽。
门缝又都刚好对着一溜各三间的厕间,加之如厕者们各种生活习惯。如要着意偷窥,躲藏在男女厕门之后,就可以看到对方的一些意外。
这种不足。
其实葛跃当时就查觉了。
但那时手握大权,他的事儿格外多且重,稍一放松,这思路也就过去了。后来,楚娅也查觉了。说起来,楚娅的查觉很狗血。方便后,她从蹲位站起边穿裤子边出来,走到门边的洗手台洗手,洗好后,就着台上的大镜片,捋捋发,抿抿嘴,然后,慢慢转动一圈儿,顾影自怜。未了,一转身一抬眼帘,正好从门缝清清楚楚瞟到,正撅着屁股吹着口哨洗手的葛跃
面对楚娅的提醒。
葛跃频频点头,答应马上给供应(包安装)联系整改。
可一转身,他忘了,楚娅也忘记了。如此反复多次,习惯成了自然,二人也就不以为然,除了自己如厕小心走光,慢慢也就淡漠了。
现在。
哼哼,是**看多了吧?
是谁呀?工作时间,工作场地,**攻心的偷窥,找死呀?但见该身影悄无声息的抢上几步,蹲在女厕门缝隙间,津津有味的偷窥着,偷窥着,居然还掏出自己那话儿,有板有眼儿的抚摸起来
这时。
许是传来了脚步声?
身影一惊,骤然回头瞧瞧,迅速起身猫腰重新溜回了男厕。就在他起身抬头一刹那间,葛跃看清他脸孔,禁不住呵的一声,一个劲儿地直眨巴着自己眼睛。
第12章蹦跳撒欢
桐纠从扶着自己的二小伙嘴中,知道了那个俨然一副官相的中年女子,果然是个公朴。
是自己这个小科长,望尘莫及的街道办和地区综合办主任,脸孔上便有不以为然的神情。
对桐纠来说,凡是比自己大的官儿,都值得研究和轻蔑。桐纠坚持认为,这个世道是不公平的,真正有本事的人,总是受到排挤,比如自己。要讲,自己公司的那个经理,屁都不懂,仗着嘴巴甜,会来事儿,成了伟大光荣正确的,然后爬上了经理宝座。
要说,区商业局那个局长,也算个球。
仗着在部队是个伟大光荣正确的副团级,转来到了地方,被组织上任命为局长。
要论,我呸!糊涂,不说了,这世道就是这样。你看看,超市出了事儿,我们作为家属闻讯狂奔,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亲人。这个街道办和地区综合办女主任,闻讯而动干什么?难道她老头儿也被砸在了里面?
我看未必。
还不是为了头上那顶乌莎帽嘛。
所以说,但凡官儿都值得研究和轻蔑,盖出于此。几百米路,一大帮子老人孩子在工作人员们的搀扶下,终于跌跌撞撞的跑拢了。
跑拢了的桐纠,其实早己不喘气了。
他真心谢了二小伙。
看看一边儿的厅局级还累得蹲在地上,便上前扶他:范处,到了到了。哎不行,公安消防拉起了警戒线进不去的。快看,大家都跑出来啦,包不准我们老太太都在里面呢。
厅局级一下站起来。
力气之大,神情之轻松,气得桐纠在心里暗骂一声。
糊涂!好着呢,刚才靠着二个搀扶的小姑娘直喘气儿,没安好心,装得可真像,我呸呸!想想扶着自己的是二个肌肉男,桐纠越发愤世嫉俗:上不上?你不上我自己上啦?
厅局级把他一拉。
慢着,你怎么知道我是范处的?我可一直没告诉过筒子楼的宅老爷儿们。
桐纠一楞,啊哈,歪打正着呢,我只是顺口,故意把你官衔往小的叫,煞煞你这个厅局级的威风,没想到,原来真是个假冒伪劣,真还只是个范处?
桐纠感到自己心理骤然平衡了许多。
范处嘛,只不过比自己大一级,算什么呢?
他忽然觉得这个范处什么都看不顺眼儿了,可出于礼貌,其实是潜意识里顾着有事儿好喊人,仍然微笑回答:你自己告诉我的,范处,你忘啦?
老头儿捋捋自己头发。
拉拉自己衣襟,看来他平时十分顾及自我形象。
多久?我记得没告诉过。就是你的汤圆逃掉时,你叫我帮忙一起捉拿时。桐纠不无恶意的咧咧嘴巴:那时,你房间的神龛柜前,还敬着佛香。
范处恍然大悟。
对对,就是那时候。我们还约好了有事相互帮助。
桐纠点头,拉拉他,二人向前慢慢跑去。前面,老太太老头们一堆堆一群群,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警察公安消防着装整齐,垂手而立,每隔五米站一个,肃立在黄色飘带的警戒线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远方。
佩着青年义务志愿者袖标的年轻人和中年人,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
背着医药箱的白大褂们,正在给受伤的老人医治,看热闹的,在草坪外围得密密麻麻
桐纠和范处像二只没头苍蝇,这儿凑凑,那里靠靠,又到处站站,打听着事情的最新进展,顺便也找着各自的老太太。一个胖胖的老太太,捏着自己受伤的手指头,在一大群人的围拥下,背着二老头儿,正在眉飞色舞的讲着。
只听得哄的一声,呛鼻的硫酸味弥漫开来,我们全乱了,恐怖份子扔毒气弹了啊!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老头儿和儿子孙子了哇,哗啦啦,几万老人当时就倒下啦
二老头儿相互看看。
桐纠不高兴斜斜瞟瞟那胖老太。
什么意思?几万老人当时就倒下了?哪有那么多?说轻点,是信口开河。说重点,是散布谣言,这可和维护稳定的大局方针不符哇。
范处也跺跺脚。
颇具愤世嫉俗。
我看也是,这不是正能量,而是地地到到的负能量啊!不行,组织上教育培养这多年,作为国家干部公务员,我们不能不管。桐科!范处!你的意见?
正风气,止谣言,跟我上!
范处身士先卒,几步上前就往人群里钻。
请让让!请让让!没想到给人一肩膀挤了出来。到底是上了年纪的50后,被狼狈不堪的挤出来不说,还跌跌撞撞倒退好几步,要不是桐纠眼明手快,就扑通向后跌倒了。
桐纠火了。
用力挤上前去。
请让让!请让让!又有肩膀用力挤他。桐纠毕竟比范处年轻一轮多,平时喜欢晨练,虽然只是一套有点不轮不类,甩手点头扭腰杆晃屁股的自创动作,时间也只有每天半小时,可到底是在吐故纳新,身体素质就比范处好多了。
桐纠向后仰仰。
挺挺胸,丹田一硬站住了,然后又往里挤。
这次没有肩膀顶了,桐纠顺利的挤了进去。可他没料到,自己进去了,范处也进来了,原来他一直紧跟在自己身后。那阵仗哇,我还是在49年,解放军进城那天看到过。
行了,老人家。
桐纠阴沉着脸。
你是干什么的?胖老太一楞,扭头:我是,一眼瞟到了紧跟其后的范处,一跺脚,河东狮吼:现在才来呀?早干什么去啦?范处上前一步,脸一下涨得通红:嘿嘿,我这不是来了吗?
群众一下都笑了。
有人幸灾乐祸。
行了,老太太的家人来了,走吧,也就是这情况,几万老人全倒下了。有人兴高采烈:老太太,回去罚他跪榻板。桐纠也想起来了,这胖老太太是自己的对门,听老伴儿说过她的厉害,据说管她老头子比管小孩还严厉。
老俩口团聚了。
相互唠叨埋怨。
桐纠离开了,他可没心情看老俩口秀恩爱,他得找到自己的吉老师。说真的,尽管二人性格不合,可相处多年,咋一下没看人,心里还是空荡荡的。
更不敢想像。
如果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办?
桐纠和中国所有老头儿一样,因为性格差异,儿子媳妇又不在身边,老俩口的日子就越过越叽歪,在一起是狗见羊,你看我不顺眼儿,我瞧你丑恶狰狞,吵吵闹闹,相互揭短,甚至口出恶言,跺脚诅咒发誓,还时不时的拎着个小包裹闹出走,可基本上又呆不到三天就屁颠颠的溜回来。
相爱相厌大辈子。
结果是谁也离不开谁。
就桐纠而言,短处更多,比如没有老太太,自己只有喝麦片啃馒头。又比如,没有老太太,偶而感冒吃药都不知道怎么办?
特别是。
更烦人。
一想起皇城根儿城下的儿子媳妇,还有不久就会横空出世的小孙了子/小孙女儿,如果没有老太太,桐纠就觉得真到了世界未日
志愿姑娘,请问超市里的人都出来完了没?
大爷,全都出来了。哎大爷,您别急。你家老太太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我们帮您找找。
唉不啦,看你们忙忙碌碌累的,都不容易啊,我自己找,谢谢你们啦。小科长就这样一遍遍的在人群中找呀找,找呀找。终于,志愿姑娘,请问超市里的人都出来完了没?
志愿者姑娘和正说话的老太太一起回头。
老太太笑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桐纠,我看你一定是来得晚,所以现在才找来。吉老师,这是?年轻的志愿者姑娘,看着老太太脸上的笑意,好奇地猜测着:你家,
我家老头子!桐纠,这是小越姑娘,我的大包小包,就是她帮我拎出来的,还不快谢谢人家?
桐纠就先对姑娘合合掌。
小越姑娘,谢谢了。再瞟瞟老伴儿脚下几个大包小包。桐纠一路寻找过来,除了极少数,脱险的老人们在逃命中,基本上都扔掉或忘掉了自己的淘货。可老伴儿居然拎着大包小包全身而退?
这让桐纠真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好,再见。吉老师,大叔,祝你们越过越好。
再见!老伴儿追着小越姑娘背影喊:记得接我的电话哦,有事来玩儿哦。我们住在筒子楼31,很好找的哦。中气十足,声音又尖又亮,引得大家都往这儿瞅。
唉唉,行了行了。
桐纠皱皱眉,急忙叫住她。
人家都没带着大包小包,就你带着,还毫发无损,也不怕人家笑话?桐纠本来是想说也不怕人妒忌,可话出口,就改成了笑话。
其实。
如果他是用妒忌二字,老伴儿会骄傲笑笑,然后住口。
可改成了笑话,就给自己招来了反唇相讥。果然,老伴儿一仰头:笑话?我还怕人家笑话?你笑话了我大半辈子,还不是安之若素过来了?
嘴虽然硬着。
嗓门儿可是降了八度。
我说桐纠哇,怎么什么样的话,在你嘴里都变得不中听?你来接我本是高兴事儿,可你这么一笑话,就损坏了我心情。你呀,我真不明白,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知道?
老生常谈!
总是从终点回到起点!
总是词不达意,弄巧成拙!此情此景,此时此地,在老俩口大半辈子也曾闪光的生活中和记忆里,何曾少过,变过和沧桑过啊!
要说桐纠不懂得变通和自省,不是真话。
桐科也曾暗自叮嘱过,发誓过,和老伴儿说话要注意,表达要确切和办事要顾及。
须知,二个表面上相距最短,可心灵里却相距最远的亲人,这样的朝歹相处,对双方都是无形残酷的折磨。由此可以推断,每每于此,作为老伴儿的吉老师,心里也未必不是如此?
可是。
性格性格性格!
可恶的与生俱来的融化在彼此血管中的性格基因,却永远主宰着一切。桐纠有些沮丧,更有些伤感:唉算了,走,回家吧。哦对了,准备弯腰提包的他,又直起身掏出了手机。
早上我几次打你手机时,你正在超市忙活?
对呀。
一说起打折淘货,老伴儿就兴高采烈:那些东西,才便宜哟,虎牌5公斤一袋的精米,比平时便宜6毛,有碘盐,比平时便宜3毛,雕牌洗衣粉,比平时便宜将近二元。
桐纠急忙岔开。
知道不,我早上差点儿完蛋了。
兴致又一次被打断,可吉老师忍了,毕竟才死里逃生,又拎着这大包小包的,还累着。再说,肝火太旺,来不来就发火,损坏身体:你哪次不是说,自己差点儿完蛋了?
上前一步掐起了手指头。
见势不好,桐纠只得铤而走险。
一嗓子叫了出去:姑娘志愿,口渴有水喝不?戴着志愿者袖标的姑娘,跑了过来:大叔,您好!我马上替您拿好吗?结果,一聊之下,对方居然说好像认识自己?
桐纠瞟瞟老伴儿的似笑非笑。
这是一种他深为熟悉的默认状态。
于是,桐纠放心一追问,在姑娘的提示下,终于想了起来。桐纠十分惊奇,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比如白静,自上午见了那***,自己心里就一直没停过,琢磨着到社区医院刷卡缴费取药时,如何找个恰当借口,向那***打听打听。
可白静和***没看到。
那件小小事儿却旧事重提了。
那件小小事儿呢,在桐纠心里的确是太小太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在公司里,谁都知道桐科是个热心人,还极富同情心。谁个同事有难,外面天灾人祸,组织上号召捐款,他总第一个和捐款最多。
上街遇到恶欺善,大欺小,多欺少或男欺女。
桐纠总是不顾自己的安危冲上去
可他一回到筒子楼,不,是在老伴儿的严格管束下,就成了百分之百的宅男,然后变成了宅老爷儿们。所以,筒子楼的左邻右舍,甚至于连他老伴儿也不知道,小科长是个怎样的人。
嘿嘿,那是小事儿呢,
桐纠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揪揪自己不多的头发。
任何人见了,都会如此做的。那个自称叫红枣的志愿姑娘,却用敬佩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桐大叔:不是这样!这世道虽然还是好人多,可庸人更成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物质社会,金钱第一。谁还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拎着沉重大包裹的农村老太太,奔走,行动和慷慨激昂的解囊啊?
这时。
桐纠早就从眼角一直瞟着老伴儿。
看到吉老师脸上的肌肉似乎轻轻一抖,知道必须结束了,打断了对方一路无语!与此相反,接到自家亲人的老太太老头儿和青壮年,边走边说边笑,或者边愤世嫉俗,诅咒着该死的省省省超市和老板。
几百米快走过。
本是多股的人流汇成了一股。
朝着在四周高楼大厦挤压下,缩手缩脚呆头呆脑的筒子楼涌去。从那些电梯商品房的窗口,零零散散伸出着黑呼呼的脑袋,在羡慕地看着这股欢腾的人流。
在筒子楼的各个窗口。
黑呼呼的脑袋犹如黑玫瑰盛开,在欣喜地迎接凯旋而归来的大军。
进了自家门,轻轻关上防盗门,来不及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桐纠就表白:那姑娘,和我没关系。和我更没关系!吉老师懒洋洋的回一句,一甩手进了卧室,砰的关上了房门。
桐纠呆呆。
摇摇头,放下了手里的包包。
然后闭眼深呼吸,又伸开胳膊扩扩胸,再试试吞吞口水,好!喉咙处虽然还有点不舒服,却没了痛感,这说明上午那医生是认了真的。
天下老人。
对医生第一是防范,第二是不信任,没有第三。桐纠也没跳出这个思维。
可现在,他感到那医生还行,特别是那医生极其少见的无功不受禄,这让郁闷中的小科长,吃了颗定心丸。桐纠先摸摸自己贴身衣兜,那从自己喉咙里***的5万块,还稳稳儿的睡着。
好!好极了。
在路上朝着超市蹦哒之时,有一刻桐纠眼前发黑,心里发虚,脚步踉跄,差点儿跌倒。
正好二小姑娘跑过来扶住了他。一个温柔安慰道:大爷别急,没事儿的。一个轻声劝慰着:大爷呀,我看老太太没事儿的,正坐在省省省的休息室,闭眼养神呢。
桐纠也就将错就错。
虚弱的顺顺气儿回答。
谢谢!谢谢你们!其实,此时的桐纠焉能不着急,就差一点儿想揪着自己头飞上天去:因为他突然想起了那5万块!糊涂,5万块啊!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摸也没有摸到?
慢慢跑一歇。
桐纠借搔痒痒,又在自己胸前摸索摸索。
这次顺利,手指头触到了那可爱的纸条儿,顿感满月天彩霞,鸟语花香现在,嗯,如果老太太闹腾得实在太不过话,就全靠它啦。
当然罗。
能不拿出最好不拿出。
在用钱上,从来就没有潇洒过的小科长,己在心里把5万块作了不同的安排。比如,自己看上的那个最新款式,重低音杜比降噪带收音,插卡和蓝牙功能的耳机,网上价3**,比实体店里的同类便宜一半,考虑购一个。
又比如。
更长远的。
上个月听公司内勤讲过,如果现在自己一次性多缴5万块的养老费,明年正退后,每月的养老金就会比同年人多一些桐纠一面漫无边际的想着,一面把大包小包全打开,把淘货一样样取出。
老伴儿有规定。
东西我负责买。
你负责拎进门拿出来摊在桌上,我再来分类放。可有好几次,桐纠早餐所用的玩意儿全吃了,正想叫老太太网上购买。于是便按即定方针,在每次开口之前都要表现表现,为聊天气氛热身热身。
可当桐纠把袋里的东西放完,又把方便袋一一洗净晾好。
正在弄饭的老太太,却发火了。
叫你等着我自己放我自己放,你偏犟着来。你又只知道吃现成不煮饭,不知道东西归类后,供我自由取用多方便。这下好了,盐巴放成了味精,酱油倒成了醋,还怎么吃?故意整人哇?
为了节约。
老太太绞尽脑汁作了一番调味后,押着老头儿一起进餐,不准倒掉。
可怜的桐科长,吃着那四不像的饭菜,脑子里只浮着四个字儿的形容词: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多此一举和闻醋识酱嗅盐多味。
可现在。
老太太的淘货实在有点儿多。
计有,淘大酱油6瓶/500L瓶,加碘盐10包/500克袋,虎牌5公斤袋装精米8袋这样一样样排下去,弄得小小的厨房,有点儿像促销大卖场,一样样的促销逼着桐纠往门口退。
最后。
桐纠连厨房门也进不了啦。
进不了就不进吧,好歹总算把老太太的淘货完全取了出来。桐纠洗袋晾好后,站在大房间中间,瞅着那一直摆到了厨房外面的花花绿绿发楞。
糊涂。
这么多的生活必需品,光我老俩口要吃到猴年马月?
无所不在的超市,害人啊!我缺钙,我缺爱,我很坏,你们都给我小心点!手机突然叫起来,桐纠急忙掏出卡住,一扭身进了厕所:喂!怎么回事?放鸽子啊?
沙沙沙的确沙。
那嗓音儿像没从吃饱过,尖着敲着破锣。
请问,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桐纠压着嗓门儿:你不知道出了大事儿?他可了解自己这个老朋友,为人不错,品行也行,就是特爱凑闹热,一听到哪儿出了事儿,就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然而。
什么大事儿还有自己的养老金重要?
沙沙沙吼叫起来:你知不知道,全国各省市养老金缺口的最新排名,本省排到了最后?桐纠的心,往下一沉。的确,对一个马上就要全退的小干部说来,还有什么对自己全退后,每月到底能拿到多少重要?
本市本省。
本是农业大省,在过去吃粮吃菜是无需担心的。
可事过境迁,天地巨变。在今天的高新科技网络世界,昔日的农业大省,远远地落在了别省市的后面。至于本城的实际情况,身为国家小干部的桐科,纵然不明全部形势,也比一般人知道得更多。
好在虽然养老金的缺口巨大,市领导一班人上求下援,左请右恳,兵分四路,八方协调,想方设法,还是满足着本市养老金的按月发放。
可饶是这样。
也难免有个闪失。
就在去年中秋,因资金一时没到位,应该每月20号发放的养老金,暂时没有到帐。紧接着,二天过去了,仍没到帐。就等着买米下锅的老人们顿时乱了套,不约而同汇聚到本市最大的大同广场。
不一会儿。
自发汇聚的交头接耳,变成了群情激愤的聚众闹事。
汉白玉的灯杆被推倒,大理石的群雕被砸烂,过路的劝说者被老人们围着痛殴警灯闪闪,警笛长鸣,公安武警特警如临大敌
闹事儿的第二天上午。
养老金发到了大家的帐上。
大同广场一片狼藉,无声地诉说着新突降的危机。不客气的说,这场危机给桐科类的待退之人当头棒喝;盛世华年也有寒潮,物质社会更不可测!
毕竟。
理想道德抵不过每日三餐,勇敢坚韧抵不过身无份文。
从此,原本就有些忧郁伤感气质的桐纠,更陷入了浓郁之中。对不起,老沙,桐纠依然压着嗓门儿,拿出绝招:我实在是来不到,老太太一直在发火。
都是落难中人!
都是自负又可怜的老头儿!
在家里比桐纠还倒霉的沙沙沙,一听就懂了,自然也就不好继续冒火了,可仍压不住内心的愤世嫉俗:妈的,这是个什么世道,老太太们都成精了!来不来就冒火,就丧脸色,就不弄饭洗衣带孙子,我呸呀呸!依了我老沙的脾气,唉算了算了,谁让我们老头儿,个个都是落水凤凰不如鸡啊!
桐纠接上一句。
现在就是没落水的凤凰,也不如鸡!你给说说,到底怎么了?
沙沙沙却狡黠的来了个所答非所问:为了等你,我和草贼,假姑娘一直在广场***来着,中午呢,桐纠冒火了:糊涂!不就是吃了三盒盒饭吗?我还给得起。我给,说!
沙沙沙这才不紧不慢的说了。
桐纠听后,面无表情嗒的关了手机,又上当啦!
这鬼沙沙沙,咋呼呼讲来的,是自己昨晚在网上早看到了的。不过呢,难得有这么几个关心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同命相怜,惺惺惜惺惺,给吧给吧,不就三盒盒饭?
顶破天也就五十块钱。
不给也得给啊!
掐指算来,沙沙沙,草贼,假姑娘,一个后勤副科,一个司机,一个男文员,在岗时,就和自己情投意合,谈得到一块儿。自然在工作上,彼此之间的合作支持也不少。
可是。
很怀具。
在后来不久的下岗潮中,尽管自己拚命在背后活动,以权谋私,以物易物,三老兄仍不幸下了岗。临别时,四个***头挨头的抱在一起,痛苦流涕。忐忑不安的同事们都面无表情,匆匆忙忙的从其身边走过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一声惊咋咋的叫嚷,让桐纠悄悄抹眼角。
转过身来,老伴儿正惊愕的瞪着自己。桐纠耸耸肩:放不下!放不下你不知道放冰箱,一层层的往上码?这摆明了是不讲理儿了。
桐纠也不说话。
走到那些花花绿绿面前,飞起一脚,踢飞了最外面的5袋豆粉。沙!屋里扬起一阵白粉雨。
桐纠看也不看,自个儿挪到沙发前,一仰身子躺了下去,慢慢也就合上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桐纠被摇醒了,迎面是***和老伴儿的笑脸。桐大爷桐大爷,你好点了没?
***轻声笑问。
需不需要再吃一片润喉片啊?
桐纠一翻身坐起来,失声道:哎呀,我完全忘记了。对不起,让你上门跑一趟。一站而起:走,刷卡。***急忙解释:桐大爷,不是不是,我是路过顺便来看看您老人家,不急的。
桐纠走几步。
就回头晒笑。
可我急!唉小姑娘,人老啦,身不由己啦,记着来刷卡,嘴里还连声念着,脑子就忘记啦,对不起呀,一面掏出手机瞧瞧:差10分5点半,快走,还来得及。
***的确是奉命前来催促。
有点不好意思。
真是的,一假客气就说漏了嘴:桐大爷,真没事儿,就是晚上也能刷卡的。某医生说,他在下班之前,要看到,桐纠哈哈大笑。一直不做声的老太太也笑了,柔声催道:行了,你个死老头子,莫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你自己忘记了嘛。还不快去?
又对***亲亲热热。
罕见地替桐纠说好话。
我家老头子呀,是个好人,可忘心比记心大,对我和家里都是这样。你不是说,上午他都是那样粗心又可笑吗?小姑娘,你可莫多心哟。
***姑娘挺会来事儿。
就上前抱抱老太太。
放心,我多心也没用,无职无权的。谢了,吉老师。小鹿一样跑到了桐纠前面,在门边的鞋架上,替他拿起外出的皮鞋:桐大爷,给。
自己就穿着蓝塑布的鞋套。
兴冲冲地跑出了门。
爷孙俩赶到社区医院时,离得远远就看见站在台阶上的某医。近了,某医迎上来笑道:不好意思,桐大爷,让你跑路了,来吧。***就在一边解释:这不怪某医,是医院规定,每个医生得收完自己的诊疗费后,才能离开。
桐纠在路上早擎卡和处方在手。
点点头,直奔进门左侧的收费处,递了进去。
医保卡刷完,那全市的医保联保系统,刚好在收据打下最后的时间,×年×月×日×时×分/秒!桐纠拿药后一看,连上午的出诊医疗费一起,不过才区区45元,这让他很是满意。
顺便提提。
桐纠平时身体尚可。
基本上没到医院或拿过药,个人医保上的医保金己有上千元了。收好医保卡,拿着药的桐纠告别了某医生和***,慢悠悠地回了家。
他很感谢这意外。
从刚才出发时老伴儿的态度看,起码她暂时己原谅了自己。
看来,来催缴的***,无意中把早上的事情讲了。想想也是,人老了,谁没得个意外?你个老太太就顾着整天淘货,哪知老头子在家里出了意外?
***声情并茂。
大约是把老太太吓坏了?
哼哼,你也知道吓着?老头子不在了,看整天给谁看脸色去?想着,桐纠感到自己有了点底气,那腰杆也硬了起来。他忽然记起去年的沙沙沙,不禁高兴得啪的一声,右拳愉快击打在左手中。
要说曾经的后勤副科。
沙沙沙也曾经风光过。
沙沙沙本名沙亮,生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很有男子气概。据说当年他老太太,就是看上了他这身皮囊,不顾爸妈的强烈反对嫁给的他。
和桐纠一样。
前四十年的沙亮,毫无闪光点的活着。
有时还撒点小谎,出点小轨和闯点小祸,让父母和老婆担点小惊吓,不提。可刚踏进不惑之年,幸运从天而降,沙亮居然被经理提拔成了后勤副科。
在国企,凡属后勤类大小官儿甚至于一般员,可都是吃香喝辣的主儿。
不但如此,还绝对没有一线科室,诸如业务科,市场科和办公室等无处不在的风险。
那些一线科室看似风光无限,可都是被纪检和群众时刻关心着的,风险无处不在。事实也陆续证明了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