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然一边收拾屋子, 一边跟在院子里进食那只变异兽的宋砚说车队路上发生的事, 说三家村的事。
她向来不絮叨, 再复杂的情况在她嘴里就是几句话的事, 讲完就闭嘴。只不过刚安静下来没两秒,外面就传来了不高兴的冷哼声,于是只好再绞尽脑汁地想些细节方面的东西来说。
异兽化后的宋砚脾气越来越古怪,他生吃血食的时候特别不乐意被李慕然看到, 如果不小心撞到了,还会甩脸子发脾气。另外,在李慕然说话的时候,除了必须回答的问题, 一般情况下他都闷不吭声, 让人跟自言自语似的, 再大的谈兴也得消磨没了,但偏偏还不能沉默,一沉默他立刻会用各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直到她再次开口, 冷哼都算是温柔的了。
李慕然特别无奈, 觉得带小孩都没这么累心, 不过认真说起来,相较起以前那个严厉谨肃的宋主任,异兽化后的宋砚更让她感到自在一些,不会那么拘谨敬畏。
“以前总是前脚打后脚跟地忙个不停,打工, 上学,实习,没有娱乐活动,也没有朋友,总想着等以后工作了,再把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上一遍,然后存钱买套房子,不用太大,够我自己住就行,最好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谁也找不到。”每个月只要打些钱给那个女人就算还了生养之恩,反正她还有别的儿女,如果她老了,那几个儿女也不管,自己再把人接过来,伺候她到老死,也算对得起她。
李慕然真是这样想的,只是谁也想不到,所有的计划,所有对未来的美好期盼全都成了泡沫,她甚至连毕业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快乐的回忆。正是因着这个,让她明白到一个道理,想做什么最好马上去做,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去做,而不是用各种理由将其无限期地往后推迟,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会不会因此而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
宋砚抱着捆桔杆走进来,他的脸和手都擦得干干净净,不带一丝血污,连爪甲缝都没放过。他瞥了眼抹炕擦桌的李慕然,居然远远地绕开了她,走进厨房,蹲下开始生火烧炕。
本来在那里痛苦地没话找话说的李慕然愣了下,觉得有些怪异,不自觉闭上嘴,蹑手蹑脚跟了过去。
这家房子用的还是农村的土灶,只是用白瓷砖贴了表面,看上去非常干净。不过宋砚高大的身体蜷蹲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十分违和了。
他从灶台旁找到了打火机,但锋利的巨爪能够撕开变异兽坚硬的甲壳,却明显干不了生火这种精细的活计,弄了半天,火机掉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李慕然在厨房外探头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挤开他蹲下:“我来吧。”
宋砚没有挪脚,只是身体往旁边略略偏了点,李慕然觉得有些挤,手不好动,于是又轻轻推了推他,“你再过去一点……”结果话没说完,人已被压倒在了旁边的麦桔杆上。
真是非常辛苦!
“都说了让你别勾引我。”一个小时之后,那高大雄壮的身影才一副没吃饱的样子起身,还闷闷地嘀咕了一句,然后迅速地消失,大有吃干抹净拔腿就逃的意思。
你倒是说了啊?莫名其妙被乱来了一场的姑娘愤懑地捶身下的桔杆。
就在这时,一张床单从外面飞了进来,正好落在她身上,同时传来男人再次恢复冰冷的叮嘱声,“在这儿等我,别到处乱跑。”
李慕然呆了下,微撑起身,伸长脖子往外看,发现人已经不见了,有点莫名。捂捂烫红的脸,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摸摸有点痛的脖子,坐正身体,没敢多耽搁,怎么也要赶在他回转之前把衣服整理好。
只不过当她揭开身上的被单时才有些傻眼,裤子都成破布片了,啥都遮不了,终于明白那人为什么跑得那么快,一时间也说不上是羞是恼,只是蓦地拽紧被单,迅速将腿蜷缩起来,明知周围不可能有别的人,还是下意识地往四周瞅了瞅,确定没有被窥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被单叠好围在腰上。想去屋子里找看有没有裤子,也不知是疼还是冷,反正两腿哆嗦,便只好跪下,先将火生起。
以宋砚的体型,两人自然是没能做到最后一步,但是没有阻隔贴肉贴肤地蹭弄那么大半天,感觉肯定是有,疼却也是难免的,像她现在就觉得两腿有些合不拢。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甚至连羞涩矜持又或者抗拒的心思都没有机会冒出来,就被这样那样了。不过说老实话,宋砚并没有真正伤到她,哪怕整个过程中他不止一次卡住她的脖子,散发出狂躁的杀意。她能感觉到,也能感觉到他辛苦地克制沸腾的兽性,所以一边有走钢丝的提心吊胆,一边却又难免心疼。或许正是这种复杂的情绪让她怎么也没办法真正对他生气,甚至明知道在他身边可能会有危险,还是不忍不来。
土灶上搁着大铁锅,不能干烧,火生起来之后,李慕然就找了个塑料桶,到院子里弄了桶干净的雪进来,先将锅擦洗干净,然后一边烧炕一边烧水。她本来就打算洗个澡,这时候腿间粘腻,哪怕擦过也仍然不舒服,自然更需要洗洗。
她猜宋砚应该是去给她找衣服去了,于是也不急着弄吃的,只是静静蹲坐在弄得散乱的桔杆上,专心地烧水顺便取暖,并没有用精神力去探查他的行踪。她知道他敏感得很,自己的探视会让他感到焦躁不安,能不用的时候还是尽可能地不用比较好。而且就算他离开的原因不是她所猜想的,她就等他回来之后再去找衣服也没什么。要知道他让等而她没等,以他现在这样的脾气,到时候恐怕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想到裤子,她不免又是一阵羞窘。事实上,也就是还在陇仁市时,宋砚因为刚刚完全异兽化,几乎没什么自控力,曾抱着她蹭过几次,但因为爪子太锋利怕伤到她都是隔着衣服来的。等离开陇仁后,就没再干过这种事,甚至都不太靠近她,而她又是个略保守的性格,当然更不会主动贴上去,于是两人虽然每晚都呆在一起,其实都是隔着一段距离的。所以今天的事既突然又实在是……
屋顶传来簌簌的声音,还有呜呜的风声,雪落得似乎更大了。炉火熊熊,秸秆燃烧发出清脆的劈啪声,大大的黑铁锅里开始冒起细细的白雾。很安静,没有汽车的喧嚣,没有人声的嘈杂,在人满为患的末世前是一种奢侈,如今却随处可见,甚至静得让人绝望。然而独自一人等在这里的李慕然竟然罕见地没有觉得孤独或者恐惧,反倒是有一丝淡淡的安宁在心中流动。
也许是因为有了无论在什么样的危急情况下都能自保的信心,也或许是因为宋砚的存在,哪怕现在他们还没有一个安定的落脚地点,她飘荡无依的心却似乎已经安定了下来。
她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唇角不由带上了一丝暖暖的笑意。然而这丝笑意还没有完全成形,却神色骤变,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根银白色近乎透明的绳索样物体啪地下打在李慕然方才坐着的秸杆上,粘起不少草叶与灰尘。房顶上响起愤怒的嘶嘶声,似乎在因为失去猎物而不满,但很快声音就消失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突然出现的银色绳子。
李慕然出现在几公里外一所小学的教师办公室内。这所小学并不大,只有三百多平米,教室是栋小二楼,旁边有一排平房,校长和老师的办公室都在这里,水泥铺的操场,正中间矗立着一根长长的旗杆,上面飘着已经有些破烂的国旗。学校里没有任何绿化,全都是灰扑扑的水泥建筑,于是在周围都被变异植物占据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水泥色,不过教学楼和操场上到处都是丧尸,显然末世后没有人清扫过这里。
为了尽可能地避免发生以前那种一遇到致命危险,异能就不可控的情况,李慕然几乎每到一个地方停留,最先做的事就是在附近不太远的地方确定一个比较安全的点,以保证在紧急时刻不至于手忙脚乱,能够控制自己的瞬移地点。吃了几次亏后得来的教训,这一次倒是用上了。
末世发生的时候正是上课时间,所以这间办公室是空着的,她一进来,便先冲过去把门关上,这才回头查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感到危险。然而,让她吃惊的是,什么也没发现,不止是在刚刚呆的那间灶房中,连整栋房子,以及房子周围几公里内仔细搜查,都没有看到那带给她危险感的东西。
难道是错觉?她不由如此怀疑,但心中终究有些没底,不敢立即回去,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因为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丧尸已经闻到味儿过来了,而且很冷,她裹在被单下的腿都在哆嗦,再呆下去非得冻僵不可。
这时最好的自然是找到宋砚,只不过也没法一下子就寻到人,倒是在此之前探查四周情况时她曾看到过一栋民居中还有保存得比较好的衣服,于是直接瞬移过去,找到两条与自己体型差不太多的厚冬裤套上,才总算有了点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