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一袭黑衣的罂粟,锦绣的眼中满是惊怒。她实在不敢相信先前从罂粟口中说出来的话,然而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她:这样才对,这样所有的一切就全都说通了。
事情的原委要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在锦绣离开金銮殿后没多久,司徒臻便来到了锦绣住的落华宫,将大婚之日定在了三天后的消息告诉了她。
除此之外,司徒臻便是不断的道歉,说他真的没有想到父皇会突然提出这样的条件,若是锦绣不愿,现在想要反悔还来得及。
虽然司徒臻这样说,但是念及师傅的安危,锦绣自然不能反悔。送走司徒臻之后,锦绣便耐着性子在落华宫住了下来。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这三天锦绣过的倒是衣食无忧,每天都有侍女将干净的衣服和可口的饭菜放在桌上,只是期间有一次锦绣说要出去透透气,却被看守的侍女婉言拒绝了。
而这三天里,不知司徒臻是不是因为忙着筹备大婚、事务繁忙,除了来看过锦绣一次之外,便再也没有来过。而那次的探望,司徒臻也只是说了些抱歉和安慰的话,便再度匆匆离开。
所以这三天的时间里,锦绣可以说是完全被软禁了起来,没有得到一点外面的消息。直到今天早上……
今天是司徒臻和锦绣的大婚之日,侍女们早早的便将凤冠霞帔给送了过来。不过在侍女们提出要给锦绣梳妆打扮的时候,却被锦绣拒绝了。只因她的青丝,此生只有一人能绾。
在将侍女们打发走之后,锦绣也并没有任何打扮的想法,只是将那件刺绣的织锦嫁衣穿在了身上。
然而看着那一身极尽奢华的大红绣金嫁衣,锦绣的脸上却并没有任何欣喜,满脑子回想的都是与穆寒洛成亲那日,自己身上那件没有任何花纹点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红纱衣。明明那般简单、明明那般平凡,却成了锦绣此生记忆中最耀眼的颜色,无可替代。
“咚——”
就在锦绣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响声。那并不是侍女们平时的敲门声,而是有什么重物缓缓坠地的声音。
察觉到不对劲,锦绣立刻回过神来,警惕的盯着房门的方向。纤细的玉手也随之移向了腰间,那里有着她一直形影不离的随身软剑。
说起这柄软剑之所以能保留下来,还要多亏了司徒臻。原本在锦绣被软禁的第一日,司徒羽就下令让侍女们将锦绣随身的、所有能伤人的东西都收了上去,这柄软剑自然也不例外。然而在司徒臻唯一一次前来探望的时候,却将这柄软剑偷偷带了回来。
问起原因,司徒臻只说是不放心,虽然这皇城如今已经属于夜国所有,但是乱臣贼子并没有尽数杀绝。他担心会有人来皇宫行刺,威胁到锦绣的安全。
虽然这落华宫外也有侍卫保护,但是比起锦绣自身的武功总是相差太远。而且锦绣若是真想离开,也并不需要动用武力,所以他才会将这软剑拿了回来,交给锦绣防身。
随身软剑能回来,锦绣自然是高兴的很,至于司徒臻所说的理由,锦绣倒是并未在意。这落华宫地处皇宫一角,偏远程度与冷宫相差不多,若是真有人前来行刺,也不会选择一座这么偏远的宫殿吧。
而这三天的时间,日子也的确是平静无奇。只是没想到到了大婚之日,竟然出了意外。
难道说真的是有人前来行刺?望着被缓缓推开的大门,锦绣警惕之外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会到这偏远的落华宫来。
罂粟?!
望着在大门开启后,那道立于门背后的熟悉身影,锦绣怎么也想不到来的人竟然会是罂粟,更想不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前来寻找自己。望着那横七竖八昏倒在地的守卫和侍女,锦绣心中疑窦丛生。
抬脚跨过一个昏倒在地的侍女,罂粟缓缓走进屋内,带着面纱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只是这次,锦绣总觉的在那片冰冷之中,似乎多了一份隐而不宣的疯狂。
“想不到多日不见,你竟成了太子妃。真不愧是师徒啊,连身份都这般相像。”这是罂粟对着锦绣说出的第一句话,话里面是浓的隐藏不住的嘲讽。
“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些的吧。”没理会罂粟口中的嘲讽,锦绣扫了一眼门外躺着的侍卫,平静的说道。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两件事,两件非常有趣的事。”没有拐弯抹角,罂粟直言道:“第一,你可知穆寒洛当年为何中了变异蛊?”
听到罂粟提起穆寒洛中蛊之事,锦绣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难道是你们……”
“不是,”平静的开口否认,罂粟的眼中有着莫名的兴奋:“是你未来的‘相公大人’。”
……
“你说什么?!”
明明是一个震惊人心的消息,却偏偏被罂粟说的平淡无奇,以至于过了半晌,锦绣才反应过来罂粟所说的意思。
“我说,那变异蛊乃是司徒臻所下。”带着一丝怜悯,罂粟不紧不慢的重复道。
“当初你与穆寒洛大婚之时,司徒臻曾经送过你们一盒沉香作为贺礼,不过那其实并非沉香,而是一种名为‘香蛊’的变异蛊。
此蛊乃是司徒羽所炼制,具体的炼制方法我并不清楚,只知道是取多种剧毒之物的粉末,佐以各种毒液以及致幻的香料一起凝固而成。
香蛊本身带有一种特殊的香味,而且外形与西域沉香完全一样,再加上毒性内敛、遇火方生,所以这个世界上除了司徒羽以外,也许没人能分辨的出两者的差别。
而且最奇特的是,香蛊只对男人有效,对女人来说它与普通的沉香并无区别。所以穆寒洛死了,而你却平安无事的活了下来,甚至马上就要成为谋杀了你夫君的人的妻子。你说,这算不算一件有趣的事?”
似笑非笑的盯着锦绣,罂粟的脸上满是玩味。
默默的回望着罂粟,锦绣实在想不到有一天会在这个总是一脸冷漠的女子脸上,看到这么多不同的表情。
不过此时锦绣也已经从一开始的惊怒中冷静了下来,虽然心中怒气仍在,但却并没有就此相信罂粟的说法。
从罂粟先前的话来看,她似乎已经与司徒父子闹翻了。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并不能排除她是在故意诬陷司徒臻的可能。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平静的望着罂粟的眼睛,锦绣试图从中找出破绽。然而没有,没有任何破绽,在罂粟的眼中,除了仇恨和疯狂,再无其他。
“你确实没必要相信我的话,而我也没有证据证明我的话。既然你对第一件事没什么兴趣,那我们就来说说第二件趣事好了。”满不在乎的笑了笑,罂粟竟然就这般轻描淡写的将先前的事略了过去。
而后不等锦绣追问,便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你之所以答应嫁给司徒臻,是为了救你的师傅古清荷。而我要说的第二件趣事,就和你的师傅有关。”
说到这儿,罂粟却忽然停了口,冷漠的眼中竟然泛起了些许泪光,瘦弱无骨的身体不住的颤抖,仿佛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然而那种痛却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心灵。
“你究竟想说什么。”看着罂粟不住颤抖的身影,锦绣的心中涌上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我想说,”缓缓的停止了颤抖,罂粟乌黑的眼中有着嗜血的红光闪动:“我想说你费心营救的师傅,已经在城墙上曝晒了三天,如今生死不知!”
带着仿佛来自地狱幽魂尖锐笑声,罂粟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的敲击在锦绣的心上。
师傅竟然生死不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司徒羽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师傅的!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的话!”一连串的质问,锦绣仿佛在劝说自己不要相信罂粟的话,然而心中的不安却是一波接一波的涌现,难以平息。
“‘凭什么’?”仿佛被人踩中了要害,罂粟的声音徒然尖锐起来:“就凭我的主人现在也在城墙上遭受一样的痛苦!”
乌黑如墨的瞳孔中,两行清泪缓缓流下。那个人是她黑暗的人生中唯一的光亮,然而现在她却只能眼看着那光亮熄灭而无法挽救。因为她知道,他这一生太累了,离开对他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解脱。
累了,你便好好休息;余下的事,我会替你解决。
“你的意思是,花前辈也……”虽然不像听到师傅受苦时那般心痛,可罂粟的这句话依旧让锦绣惊讶不已:“可花前辈不是刚参与了邵宁两国的大战吗?”
锦绣想不通,这短短的十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花邪从大战的主将领,直接跌落成了夜国的囚犯。
“参与大战的,不过是个傀儡替身而已。”冷冷的,罂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至于原因,怪我。怪我给你师傅送信的时候,被人发现了行踪。”
罂粟跟随花邪多年,两人又同样修习蛊术,自然有独特的联系方式。在东窗事发之后,花邪传信罂粟告诫其不要再回去找他,这也是为什么花邪被抓,可罂粟却还好好的站在锦绣面前的原因。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虽然心中焦急,锦绣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在事情没有确信的把握之前,锦绣并不愿轻举妄动,将这几天的隐忍付之东流。
“‘为什么’?”脸上带着一丝痛苦,然而罂粟的语气却又是那般的疯狂:“因为我恨司徒羽!恨他的过河拆桥!恨他的忘恩负义!恨他的兔死狗烹!所以我要报复!
可我却不能杀了他,因为他是主人至死都要效忠的皇上。主人做了背叛的事,唯有一死方能消除心中的罪。我不能违背主人的意愿出手杀他,可并不代表我不能用别的方法来让他痛苦。
司徒羽是个没有人性的疯子,可惜他却并非没有弱点的。而他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宝贝儿子。所以我将所有的真相告诉了你,目的就不必多说了……”
说到这儿,罂粟却忽然顿住了。
余光扫了一下身后,罂粟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有人来了,我也该走了。如果你心里还有怀疑 ,倒是可以试着问问他,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说完,罂粟身形一闪,化为一阵黑烟,消失无形。
而敞开的大门外,正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熟悉而急切的呐喊:“绣儿,你没事吧!”
来人正是司徒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