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很认真地看着菜单，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点好了菜，交给了我。

“就这些？”我看到她只点了几样家常菜，就是一愣，“你也不多点一些吗？”

“不用了。”她笑了。

今天的她打扮得比那天晚上还漂亮，但穿的衣服则朴素了许多。她确实不属于美女的那一种，不过，稍事打扮一下，看上去也挺不错，属于可以对得起观众的那种类型。

不过，我一想到自己已经和她那个过了，我还是感觉有点别扭。

“服务员。”我只得把那菜单递给了服务员，可能是觉得有点亏待对方，我还多加了一道油焖大虾。

“李小姐。”点完菜后，我清了清嗓子，“没想到这么巧又碰到你了。对了，小范他是你的远房表哥吗？”

我这是明知故问，可是，现在的我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是，是啊。”她点点头，“好，好远的亲戚了。”

“哦。”我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现在在什么单位上班啊？”

“这个嘛。”她低下头，“是，是一家卖成人用品的公司。”

“啊？成人用品？”我一愣，“是哪一家啊？”

“浅黄色成人用品公司，你听说过吗？”她说。

“啊，这么巧啊！”我顿时来了劲头，“你们老板不是廖东升吗？哈哈，真是巧了，太巧了！”

“啊？”李莉一愣，“你认识他啊？”

“我太认识他了，实不相瞒，我还是你们公司的产品代言人呢。”我骄傲地说道。

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他们公司的产品代言人，廖东升只是私底下请我帮他为自己的产品说几句话，还给了我一些钱和东西作为答谢，那个林小玲就是他送给我的礼物。可我和他，和浅黄色公司之间根本就没有签订任何的代言广告的合同，当然，不签订合同也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我可不想被这家伙给套进去了。

“是吗？真，真是太巧了。”李莉道，“对了，你在什么单位上班啊？我表哥说你是在大学当教授，对吗？”

“嗯，我就在本地的江南大学，我们这里，像样的大学就这一家。”我也打开了话匣子，“我是哲学系的，研究心理学的。”

“心理学？”李莉点点头，“哇，那好厉害啊！”

“还好吧。”被人恭维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我也笑了，“研究人的心理，这门学问可是很深奥的，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学会。”

“嗯，那你真是很厉害啊。”李莉低下了头，“我跟你比，真是差好远啊。”

“也不会啊，做销售的也是能说会道啊，可为什么你看上去有点害羞呢？”我说。

“会吗？”她抬起头，那张不算很漂亮的脸上洋溢出了青春的笑容，“其实，我在工作的时候，也是很能说的，我会和顾客说很久，都是关于产品的，甚至，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啰嗦了。”

“工作的时候能说会道，这是好事啊。”

“可我还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我们同事说我这个人就跟蛇一样。”她笑了。

“蛇？这比喻，也太不恰当了吧？”

“就是绕来绕去，而且还带毒的意思，有时候我跟同事们说话，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就得罪了她们。”李莉也放下了，“他们说我的话很尖刻，真的就跟毒蛇一样，可是，我觉得自己也不会啊？”

“是吗？”我仔细打量了一下李莉。

也许是我对这个女人了解的时间太短吧，虽然我们已经上过了床，但对彼此的了解程度，还不如对一个普通的朋友多。

女人总有两面，看来，刚才李莉的矜持与害羞，都是装出来的。真实的她，其实可能真的就跟美丽一样，很能说话，而且说起话来，一点也不留情。

哎，我怎么又想到美丽了，真是不该啊！

“对了，你女儿今天没和你一起出来吗？”突然，她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我有点尴尬了。我正在想着美丽，可你怎么就提到她了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她，她有事情。那当然只能是我一个人出来了，这相亲的事情，还带个女儿在身边做什么？”我笑了。

“哦，也是啊。”李莉点点头，“你女儿长得真漂亮，可我总觉得自己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她。真的，很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了。”

“是吗？”我笑了，“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感觉，没什么，这是正常的心理现象。”

“心理现象？”

“对啊，我们这一辈子都要接触很多的人，比如在大街上，广场上，人群中。”我指着窗外，“但你与某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你会记住这个人的面容，并把这面容记在心里。当然，你不是有意识的，而是下意识的，可这面容就会永久储存在你的记忆里。所以，当你再次见到与你记忆里所储存的那面容相似的人，你就以为以前曾经见过她，很正常。”

“是啊。”她点了点头，“还是你们这做教授的比我们知道的多啊。那，你是不是也想找一个文凭和学历高，见多识广的妻子呢？”

我一愣。没想到，李莉会说得如此单刀直入？

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哦，不，我明白了，我和她不是第一次，我们的第一次都已经彼此单刀直入，真刀真枪地来了一场男女之间的厮杀，怪不得她会如此直截了当啊？

我又想到了美丽，是的，她现在对我说话的口气也是那么的直截了当，非常随便。想必，这个李莉因为也和我上了床，当然也变得那么随便了吧？女人啊，都一样。

好吧，既然你这么干脆，那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想到这，我微微一笑，说道：“怎么说呢？我这个人其实并不计较对方是什么文凭，真的。我更看重的，是双方之间的那种感觉。”

“感觉？你，你还是相信感觉这东西啊？”

“是啊。”我点点头，“感觉这东西，是无法制造出来的。怎么说呢，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反应都是自然而然的，半点都勉强不来。”

“哦。”她不说话了，低下头，喝起了水。

我刚想继续高谈阔论，但菜已经上来了。

我随便吃了几口，却发现自己刚才的思路被打断了。看来，这说话还是要一鼓作气的为好。

“我们说到哪里了？”我问。

“感觉啊？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感觉啊？”李莉似乎有点愣愣的，“这世界上，真的有那种爱的感觉吗？”

我一愣，“怎么，你没爱过吗？”

“没有。”她摇摇头。

“可你不是说，你过去有个男朋友吗？”

她的身子一震，又低下了头，继续扒饭。

她有心事？

“对不起，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我有点尴尬，“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么，这么沉重的话题。”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突然，她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着我。

我一愣，这是怎么了？她别是发火了吧？是我戳到了她心里的伤口？

“上次在你家。”她抿了抿嘴，“我也跟你说过了一些，其实，你这个人挺好的。”

“哦。”我长出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我也很快乐。”她笑了笑，“你，你对待我很温柔，不会强迫我，也不粗暴。”

“啊？”我都有点无地自容了。

没想到，李莉会提到这事情？是啊，我在床上的表现，一直都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不会因为激情而变成一头野兽。这样的男人，确实是让很多女人喜欢。

“可是，你会接受一个，一个已经和你，和你那样的女人做女朋友吗？”她低下了头，声音很低很低，“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很随便的女人吗？”

“不，不，一点不介意。”我说道，“那天，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喝多了。没什么的，我真不介意。”

我难道真不介意吗？其实，我自己心里最清楚。

“另外，我的文凭也只是中专，后来是自考上了大专。比起你，我的学历可差得多了。还有，我今年也才19岁，还，还没考虑到太远的将来。”李莉低下头，“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可以再找别人的。”

“不会啊，你很优秀啊。”我说，“你这么年轻就开始工作了，听你表哥说，你的收入也还不错的。”

“还好吧，我是直营店的店长。”她说，“好的时候，一个月收入有一两万吧。”

哇靠，一个月一两万，可比我高多了，我真想钻到桌子底下去。

人比人，气死人啊！我一个堂堂的副教授，还不如一个成人用品店的店长赚得多？我真该给自己一巴掌了。

“不过，我有时候也不觉得幸福。”她叹了一口气，“我和我以前的男朋友，其实也算不上有什么爱情了，嗯，可我就莫名其妙地把第一次送给他了。后来，我才发现我们彼此不合适，他爱的人也不是我。”

“是啊？他是不是喜欢别人，移情别恋了？”我说。

“这，可以算是吧，但我不怪他。我和他在一起，他也很痛苦，很纠结，一直扮演着另一个角色，一个不属于他自己的角色。”李莉转过头，看向了窗外。

我的目光，也随着看向了窗外。

窗外，人流如织，这是这条街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了。

“一个人，不能伪装他自己，对吗？”李莉就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说道，“他喜欢的人，并不是我，我也没有感觉到他的爱。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希望自己能活得像其他的男人一样，能有个女朋友，才很勉强地找到了我。因为之前我对他很好，他也感觉到了，所以他就找我了。可他后来又说，他感觉我就是他的妹妹，亲人一样。可是，他为什么当初不早说啊？”

突然，她抽泣了起来。

看得出来，她虽然嘴上说她和自己的男朋友没有爱情，但，她心里还是在乎她的男朋友的。

爱情，未必就是你爱我，我爱你。有时候，只是一方爱着另一方的单恋，这也可以算是一种爱情吧。

毕竟，你曾经为一个人投入过，欢笑过，也悲伤过，那就足够了。

那么，我的爱情呢，它又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