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今替她掖好被角,附在她耳畔低声道:“公主对公孙将军有意吗?”
闻言,鹿清雅怔了怔,不置可否,她真的这么藏不住秘密吗?还是百里今心思太过细腻,洞察力太强了?
“公主,日子久了,公孙将军会释怀的,到时候,今今也去做一回月老,可好?”百里今微地一笑,绽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公主的心思,您不用开口今今也明白的,您身份尊贵自然是拉不下脸面,这事就交给今今去办好了。”
“交给你?今今,这里是皇朝,是京师,可不是子若城啊。”鹿清雅隐隐担忧,据百里今所言,当年,她英姿飒爽的母亲中意她的父亲,但父亲为人保守古板,面对情爱也不敢表露真心,于是她的母亲一不做二不休,把父亲骗回家用了迷香方才得手。百里今继承了母亲的果敢,用*这种事,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公主你这样是不行的,既然喜欢,当然是要对方知道啊,偷偷藏在心里,公主打算藏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百里今不由得语气加重,她这位公主姐妹什么都好,就是面对感情的时候就容易胆怯。
鹿清雅苦笑地摇了摇头,柔声道:“今今,你也该知道感情这事是不可强求的?”
百里今虽并不认同,却也点头耐心等待下文。
“公孙夫人在公孙将军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不用说你也应该会明白,即便公孙夫人已不在世上,她对公孙将军的影响却是一辈子的,我想,任谁都不能动摇的吧?”
“嗯,公主说的也有道理,然后呢?”
“然后,我不准你对公孙将军动什么歪念头。”鹿清雅拉住百里今,务必要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以免这丫头哪一日真的会动什么手脚,到那时候,她可真要令公孙意憎恶了。
百里今拍了拍她的手背,心里替鹿清雅感到惋惜,嘴上却不以为意道:“好吧,希望公主能用真情打动一块冰冷的顽石吧,顽石啊公主!奴婢真是同情你。”
……
隔壁的谈话声渐渐低了,公孙意眉头微蹙,他不喜欢旁人揣测他的心思,在他看来,一旦被人拆穿真实想法,无疑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外,但是,对妻子,他又会另当别论。
“我现在想你了你知道吗?”他自包袱内取出一只长方形扁盒,盒子用布条缠了一遍又一遍,他耐心地解开,柔声道:“我怕你一个人寂寞,出门我就带着它,若是闻到香火气,你就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扁盒里放着灵位,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把它放在墙边的长几上。十多年前,苏家一家被斩,他一个人伤心欲绝,替她做了灵牌却未刻下一个字,也不准许任何人为她设灵位,如今,他亲手刻下她的名字,希冀以自己的诚心将她召唤回来。
“冲儿,在外面玩够了就回来吧,你若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这香火会指引你的。”
他真希望她只是单纯的迷了路,或者玩心太重,神游到永安皇朝之外去了。她是个喜欢四处游历的人,此生的心愿便是能同他一块儿游尽天下,走出皇朝。说不定,她现在就被某一处的风景吸引了,乐不思蜀了吧?
但愿如此, 但愿她只是玩得忘了归家……
香烛燃起,如丝青烟缓缓升腾,他举步走到窗边,宅院的角落里修竹飒飒响着,他目不转睛盯向那边。竹子空心,富有灵气,幽魂易附着其上,若是冲儿嗅到了香火之气,必然会被牵引着来到此处,这几丛修竹也一定是她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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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总是喜欢跟她玩儿阴的,成心要不得安宁,就连吃顿饭,都这么……这么艰难。
又来了,眼皮睁不开了,头脑昏昏沉沉的,四肢无力,像是吸入了迷香,整个人的意识都开始混沌起来。
岳茗冲摇了摇头,尽力使自己清醒过来,再这么下去,不晓得这几个丫头会不会趁机把她扔到井里去,她一定得在彻底昏迷之前给她们个下马威才行。
“过来!”她手指随便指过去,立在角落里的人战战兢兢生怕点到自己,都不约而同左闪右避。
“你们在饭菜里加了什么东西?”她才扒了两口饭,脑袋蓦地垂下,整张脸都埋进盘子里。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身子瘫软如蛇,扭动几下才不至于使自己从椅子上滑下去。
这几日,一天三次她都准时地变成了冬眠的赖皮蛇。一开始她并未多想,猜想大概是因为猛然从摘星台坠下,导致魂魄同肉身之间出了裂痕,相互排斥,才令她精神不振,行动不受控制。
可是后来几天,她就发现并不是这样单纯,一早起来,她刚下地,双腿就像无骨一般软下去,差不多一炷香的时辰,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之后又生龙活虎,跟没事人一样,如此反复,一日三次不断点。
耳旁那也刺耳的嬉笑声让她怒火攻心,一定是这些死丫头在她饭菜立下了东西,可是凭她的经验,压根吃不出来有什么古怪。是她的能力退化了?还是这几个丫头变聪明了?她们不怕吗?上次被整得苦苦求饶,这才多久就忘了痛吗?
“笑什么笑,宝珠,过来!”她怒喝。
宝珠惊了一跳,急忙掩住哈哈大笑的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以乌龟爬行的速度挪到她身边,却不敢离她太近,“小姐,有何吩咐。”一见她沾满汤汁和葱花的脸,宝珠心里早已忍不住,却只得很辛苦地憋着笑,不敢太放肆地爆发出来。
岳茗冲头昏脑涨地转向宝珠,咬牙切齿道:“你很开心吗?是不是想让我赏你一顿!”哪知,她自觉很霸道的大骂却是含糊不清很没底气地吐出来,怎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吗?她捋了捋舌头,一字一顿说道:“给我说清楚,你们三个是不是又皮痒了?”
“没有小姐,奴婢绝对不敢再放肆的,奴婢敢以自己的性命发誓,若是奴婢在小姐的饭菜里下了东西,奴婢绝对活不过今夜子时。”
立在角落里的祺珠和翠蝶也满脸诚恳地举掌发誓,事关性命的大事,她们可不敢胡来。岳茗冲瞟了三人一眼,既然敢拿自己的性命来赌,说不定这事真跟她们没什么关系。
“若是让我发现什么,你们三个该承担什么后果,用不着我来说吧!”她放出狠话,想这三个丫头也知道厉害。修理这几个初出茅庐的丫头,她的手段多的很,足以让她们从此以后都不敢再作乱。
才刚支撑着坐端正,忽然身子向后仰去,宝珠本要伸手去接,忽地又收回手,眼睁睁看着她连人带凳子翻倒在一旁。
一股子好奇怪的味儿直窜进鼻孔里,她脑子里嗡嗡直响,时而清晰,时而浑浊。对了,就是这该死的香味儿,每天她准时晕倒的时候这股子味儿就会莫名其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
“小姐,你没事吧?”祺珠俯身瞧了瞧,并没有打算拉她起来的意思,岳茗冲侧躺着不敢再乱动,以免再摔一跤,“是谁在熏香?熏的什么!”她紧紧捏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去,这样总算是能暂且刺激自己清醒一些。
“小姐从不准奴婢随便熏香,奴婢自然不敢违抗小姐的命令,小姐你真的没事吗?”宝珠幸灾乐祸,探着身子瞧了她一眼,拉过祺珠、翠蝶。
“奴婢想跟小姐告假,不知小姐同意吗?”
“赶紧滚,你们爱去哪去哪,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不准进来,听见没有!”
话音才落,三人脚底抹油一阵风似的溜之大吉。
耳朵里又开始嗡嗡作响,持续的杂乱像是一大群蜜蜂在脑袋里盘旋,她用力捶打脑门,嗡嗡的叫声越发肆虐起来。
强撑着走到床边,她赶紧扶着床沿,连鞋子都来不及脱掉,爬上床盘膝而坐。双手熟稔地结下手印,熟练程度令她大吃一惊,这么说,她的法力是渐渐回来了?崔判官果然没有骗她啊,可是光会结手印又能干嘛呀,她现在可是被折磨着呢。
渐渐地,混乱而刺耳的响声消失了,有个男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这声音有些模糊,却又有些耳熟,语气中还透着浓浓的悲哀。
“冲儿回来吧!”
她听了好几遍才能准确地分辨出那含糊不清的词句,紧接着,她看到了立在几案上的灵牌,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在上香,那背影,再熟悉不过了。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她的意念牵引让她抽离一魄冲破层层阻碍瞬间移动到公孙意身边,只一瞬,她就差开口大骂他了,飘离的一魄刹那间又重回躯体。
她凝神再次实验,直到结着手印的双掌已经酸痛汗湿,魂魄还是未能冲破肉身。到最后,她感觉到自己像是快着起来了,张开眼一看,周身竟然在冒烟,她急忙收回神思,放弃了让魂魄离体的念头,无比沮丧地瘫倒在锦被上。
该死的公孙意竟然在招魂了,她还没死呢,一天三次拜她的灵位,她哪里受得住那香火气。他企图以这种最笨的方法来引导她的魂魄回去,若是这都让他成功了,那幽冥地府就可以休息了,天下间的捉鬼除妖驱魔法师、巫女等等也都要回乡种地了。
笨蛋男人,他真以为自己有本事叫回她的魂魄吗?真是让她心痛啊,在所有人眼里,她已经死了,那他又何必再执念地不愿放手呢。他这么做非但不能将她的魂魄拉回去,反而会让她深受其害。
生魂嗅到香火,就像是生了大病一样,她本来好端端的却每天三次都被其严重困扰,明知道原因却无能为力,只得硬扛着,下次见到他,她一定要臭骂他一顿才解恨。
前几日她无事,也正是因为他身在云波城,相距较远,即便一天到晚为她上香对她也没有任何干扰。如今可不一样了,他也在京师,他们之间大概也就隔着几条街而已,如此近距离,她的生魂自是招架不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