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此时被困意包裹着,可是有人正在诋毁她啊,她可不能坐以待毙任人污蔑辱骂她。她若是坐视不理任由旁人满嘴喷粪,那她就不叫岳茗冲了,逆来顺受可不是她的性子。
强迫自己从困倦中抽离,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两个细长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隔着花丛,瞧见方才那尖嗓子的女人背对她在跟一个男人说什么,那男人,好生熟悉啊。
怎么搞的,她如今已经老到连她男人公孙意都不认得吗?她轻声嘿嘿一笑,正要站起身叫住公孙意——
“连姑娘,你在蕊园做客,想要待多久我都不会有意见,可是你若有心败坏冲儿的名声,可别怪我不讲人情。”
冲儿啊,他竟然如此称呼她呢,她脸颊有些热乎乎的,当下打消了出声的念头,决定隔岸观火看看连瑾能搞出什么花样。
“二少爷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岳茗冲她愈见衰老了,她能陪你多久?你真的要娶一个跟自己娘一样老的女人吗?”连瑾愤愤不平,她自己的美色能颠倒众生,看见她的男人都心猿意马蠢蠢欲动,唯独这个公孙意,不管她下多少工夫,他的眼里就只有那个要死不活的岳茗冲。
公孙意起了怒意,本以为这个女人神神秘秘引他来此会讲些晋淮王的机密,哪知这女人才提起晋淮王就话题一转,转到岳茗冲身上来。他没给她好脸色,背过身去,冷声道:“连姑娘,你应该知道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祸从口出,你应该知道你说这些话,我完全可以让你今后都不能再出声。”
真狠呐!岳茗冲和连瑾两人同时这样想,连瑾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跨前一步用力抱住他的腰。
岳茗冲顿时脑袋嗡的一声,这女人,大白天的是想做什么?
“放手!”公孙意怒叫,一把甩开连瑾,“你若安分些,我还可以请你喝杯喜酒,你若是不自重……”
“够了,二少爷,我没有其他的要求,就只希望你能正眼看我一眼,我长得不美吗?你为什么看见我就跟看见一棵树一样毫无感情?”
“你错了,在我眼里,你连一棵树都不如。”
语毕,只见连瑾双手紧握着脸,嘤嘤地哭起来,公孙意冷哼一声,慢吞吞离去,过了一阵子,连瑾轻笑出声,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公孙意,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这个公孙意,对着美人说几句好话又能怎样啊,伤了人家的自尊伤了人家的心,连瑾这嫉妒心强又容易记仇的狠辣女人,也不知道将来会暗地里下什么绊子呢。
岳茗冲靠着树干,喃喃道:“如果我是公孙意,即便我不喜欢,也不会用这种方式。”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表面上冷漠拒绝,搞点阴谋阳谋的跟对方恶斗,那才有意思呢,这样直接了断的太不好玩了。
“你在嘀咕什么?”有双手轻轻按住她的双肩,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后面站着谁,她闭着眼朝后靠去,“我在说,刚才你发招有点恨了,连瑾会记恨。”
“是吗?你都看到了?”公孙意在她身边坐下,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双膝之上,“你对我的做法还满意吗?”他俯下头去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嗯,一般满意吧,不过连姑娘真的很漂亮的,我要是男人我也会动心的。”
“她漂不漂亮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保证不会有一天突然转性了会多看她几眼,进而,对她动心,进而,会被她拉上床?”她勾住他垂下的一缕青丝,好让她嫉妒的黑发啊!手指转啊转,发丝柔滑地在她指间流动,“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说中你个头,你脑子里装了些什么,我的心就一点点大的地方,全都被一个叫做岳茗冲的女人占得满满的,还能装得下谁呢?”
岳茗冲笑得眼儿弯弯,咂了咂嘴,道:“真是正人君子,你答应我,将来不管我在不在,你别插嘴,让我说话,将来我若是真不在了,我说如果,你可以喜欢任何女人,但连瑾必须排除在外。”
公孙意唇边漾起淡淡的笑,“我答应你,还有什么要求?”
“嗯,不管连瑾多么花言巧语哄骗你引诱你,装可怜或是向你下药,你都不能被她钓上钩,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听,也不要信,她心狠手辣,我真怕你会不知不觉就跌进她的陷阱里去……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有啊。”公孙意做出无辜的表情,“你真是多虑了,首先你会活得很久很久,其次,我公孙意一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我何必又要去喜欢上别人呢?”
“谁知道你将来会不会腻了,要图新鲜感就一脚踢开我,我无依无靠的被你欺负好不可怜呢。”她嘟起嘴,双臂柔柔地环住他的颈子,困意又袭来,她埋进他胸前,“公孙意,我很自私的,我活着的时候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公孙意点点头,嘴唇附在她耳边朝她耳孔吹气:“岳茗冲,我也很自私的,不管你活着还是死去,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岳茗冲咧着憨笑,“好啊……公孙意,我有点困了呢。”
“那我抱你回去休息。”
“好啊。”巴不得有人能抱着她回去呢,走路对她来说,真是件苦差事。她不过是头发白了而已,怎么跟老年人没两样了呢?该不会此刻已经满脸沟壑了吧?公孙意横抱起她,她躲在他怀中很爱心地睡去,忽然慢半拍地想起什么似得,手指抚了抚脸颊,终于才安心,还好,肌肤还是光光滑滑的,一点皱纹都没有呢。
模糊的梦境中,门外不断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几十个人不停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她微蹙着眉,怎么到哪里都让她睡个好觉呢,她的要求一点都不高,在任何时候只要她想睡的时候就不要制造各种噪音来打搅她就行了,怎么这最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吗?
“冲儿,睡得不好吗?”
公孙意温柔的声音在耳畔飘荡,她应了一声,烦躁地滚进床内侧,大被一盖,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你好好睡,我去把他们赶走,稍后晴央过来陪你。”
“嗯。”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隐约听到晴央低声向公孙意说些什么,也没去听,过了不久,身边多了一个人。
“小姐,奴婢来陪你,小姐快些睡吧,明儿一早还得早起呢。”
“唔,早起啊,有事吗?”
岳茗冲含糊地问,知道晴央也不会跟她透露什么,大不了就是被拖起来到园子里走来走去强健体魄罢了。
这几日每天很早她都会被晴央从睡梦中拖起来,被强迫着到园子里散步,她想在别人眼里自己真的变成了三步一喘五步一歇的老太婆了。她没告诉他们,其实她体内能量十足,只是懒得爆发出来,懒得走路,懒得答话,说白了,她不是虚弱,只是懒而已。怎么这些人都不懂她的心,就连公孙意也不懂啊!早起散步这种枯燥乏味的事情,她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时光流转的快与慢,与她似乎也没有太大联系了,终日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虚耗了多少宝贵的时光,梦中岁月总是模糊而迷离的,虚虚实实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睁开眼睛是白天黑夜,梦境还是现实。
“小姐该起床了。”
晴央知她脾气好,即便不愿意睡得正熟的时候被人拖起来,但也不会胡乱发脾气,“小姐别睡了,该起床梳头了,再耽误可就要误了时辰了。”
不就是跟往常一样起来在园子里踩蚂蚁吗?怎么还会误了时辰呢?难道锻炼身体还得选个良辰吉时不成?
“好了好了,我起来了……”岳茗冲迷迷糊糊坐起,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眼角瞥到窗外天色还很早,正欲倒下,晴央一把拉住她,笑道:“小姐可不能再睡了,咱们今天又大事要办呢。”
“什么大事呀?能比我睡觉还重要吗?晴央姐姐你就让我再多睡一刻钟吧?”
“那可不行啊,我的好小姐,你若是再不起来,二少爷又得骂我了。”晴央哄着她像是哄小孩一样,托住她纤细的腰身把她挪到镜子前。
岳茗冲呵欠不断,“你还真是听公孙意的话,回头让他把你也娶了。”
“小姐你说什么呢,快坐端了,奴婢要给小姐梳头了。”
“晴央姐姐害羞了。”岳茗冲嘿嘿一笑,即便让公孙意收了晴央做侧室,她也没什么意见的,晴央为人忠厚善良,对她比对任何人都好,就算公孙意有一天对晴央产生感情也没什么不可的,将来她离开人世还有晴央照顾着公孙意, 她也可以完全放心了。
总是打不起精神来,只觉得自己像睡神一般端坐着,晴央在身旁忙忙碌碌的,穿衣,洗漱,梳妆打扮。
忽然眼前的光被挡住了,她眼皮颤了颤,咕哝道:“终于肯放我睡了吗?”
脚下轻飘飘的,她真的很怀疑最近公孙意是不是让人在她的汤里面下了蒙汗药了,让她不能打起精神来,趁着她没有任何反抗力的时候欺负她。
是梦,一定又在做梦,通常这种美梦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吵醒,稍后晴央一定会来叫她——
“小姐,困了的话就好好躺着吧。”
果不其然,她真没猜错,那么大的事,她竟然浑浑噩噩地一片茫然,哪有人成亲会像她这样站着站着就要到倒了的。这绝对是梦。如果她还没猜错,不久后公孙意就会爬上床来在她手臂上掐一掐,在她腰上捏一捏,然后——
“你是不是睡神附体了?拜堂成亲都能睡得打起呼噜来。”他挤上床来,把她朝里面推了推,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抱怨,“一生最重要的时刻,你竟然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真是狠心。”
他还在嘀咕着什么,她已经没有心情去关心了,重要的事,他提到拜堂。
她突然睁开眼,一个轱辘爬起来,翻身压在他身上,“你说什么?方才是在拜堂?我没做梦?”
“我这个相公当的太无趣,旁人都喜气洋洋的,我却是冷冷清清的,连娘子都以为在梦里,你说我可怜不可怜?”他似笑非笑,撇开脸,不看她。
她自觉有愧,讨好地笑道:“公孙意,好相公,你知道我最近精神总是恍惚,我真的以为睡得迷迷糊糊的在做梦啊,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