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身子微微地颤抖,低声抽泣,鱼巧奉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二哥,她怎么了?是不是在做恶梦?”
“我对不起你,我说过要保全你性命的,我没用……”她满头大汗,泪水不断地滑下,黑暗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人,她揉了揉眼睛,依旧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你尽了全力,我知道的,你何必自责呢?我一点也没有怨恨你。”几乎没有一点声响,他已经来到她身旁,也为她带来些许微弱的光线。她瞧见,他脸颊上一道极长的伤疤,绽开的皮肉间隐隐沾着干涸的血珠。
“容夕,是你!”她失声叫出,蓦地站起扑向他,“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死在他们手里,若是我编出个谎话暂时骗过他们就能救你一命的,我真笨。”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别难过了,你这样哭着,很难看的。”他剩下一条手臂紧紧搂住她,让她的脸紧靠着自己胸膛,“十年前,若不是你把我从仇人手里救下,我早就没命了,这些年,你待我极好,虽然咱们主仆有别,你却也真心待我是朋友,能跟你做兄妹我很知足,虽然这段时光很短暂,却是我一生最美的日子。”
她的意识被拉回十年前,她独自一人完成叶无涯的指令,办完事之后,恰逢一家几乎遭灭门,她及时出手,救下了险些被斩杀的人,那人便是容夕,此后,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我脾气不好对你呼来唤去你也不恨我?”
“怎么会呢?我一直当你是亲妹,你向我发脾气,我这做大哥的岂会记恨呢?听我的话,别给自己太多负担,这个世上人命是由天定好的,你我都无能无力,醒来吧,有个人一直都在你身边,不要辜负了他。”
她忽然觉得他的身子越发轻软了,生怕他说走就走,她双臂箍着他的腰身,哭道:“我知道,公孙意从来没有放弃我,可是我的武功被废掉了,今后我如何运气调理气息,这身毒,我如何解得了?与其给他希望又让他绝望,还不如,就这样睡下去,睡到死的那天。”
“世事没有绝对,说不定公孙意会想到办法呢,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该说放弃就放弃……时辰到了,我该走了,你自己多多保重啊,我这辈子没有白活,真的……”
她的怀抱刹那间变得虚空,他的笑颜渐渐飘远,她大叫着朝他离去的方向奔去,“容夕,你等等我,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容夕……”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很用力地抱着,思绪还处于混乱之中,她刚才是在追赶容夕呢,怎么眨眼间就醒过来了?怔了怔,她旋即想明白,原来容夕是想要把她从睡梦中拖出来,才会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等待着她追上自己。
脸颊上湿漉漉的,她伸手去摸了摸,并不是自己的眼泪,她想要推开抱住自己的人,哪知他抱得更用力了,她险些窒息,浑身虚弱不堪,他却丝毫不怜香惜玉。
她有些恼,正欲开口,却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我真怕你会一直长睡不醒,没有你的日子,我一个人过着多无聊啊,真好,你又活过来了,真好……”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弱得她需十分专注才能听得清楚。
他在哭呢,她渐渐回过神来,突然之间冒出一个有趣的想法,若是这个时候捉弄一下他,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你是哪位?”她故意装作无辜的娇憨模样,努力地张大眼睛注视着他,他一怔,惊到说不出话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天是故意整他的吗?
公孙意紧闭着眼,哽咽一下,缓缓张开眼,勉强挤出一丝迷人的微笑,希望以自己魅惑的笑容来感化她让她想起从前,“你是岳茗冲,我是公孙意,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是你的夫君。”
他真会骗人呢,若是她真的失忆变成白痴了,岂不是轻易就相信了?她偏头沉思片刻,继续问道:“是吗?我一点也不记得了呢,我多大了?”
“你二十有三,在普通姑娘里面,已经算是老的了。”他很坦白,这诚实令她略显尴尬。她尽力装出不谙世事的表情,心里却把公孙意骂了一遍,臭男人,竟然嫌她老了,回头她一定要好好整整他才行。
她笑眯眯地追问着:“那我的样貌如何呢?有镜子吗?让我瞧瞧吧?”
“马车里没有镜子,你长得……”
她很有耐心聆听着她的下文,他认真地望着她,柔声向她描述:“长得不算好看,中等姿色,嗯,身子没肉,太瘦了点,胸部也太平了些。”
她面颊微微抽动。
“有时候抱着你,像是抱着一块枯木。”
她又抽动一下,心中波涛汹涌,这么嫌弃她,干嘛还抱着她不放,世上有这么身子丰腴的大美妞等着他抱呢,说得这么委屈,怎么还缠住她不放。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你也千万不要因为没有我好看而自卑,既然认定你做我的妻子,你美也好丑也好,在我眼里,基本上是没什么分别的,只要你身子健健康康的,开开心心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鼻尖酸涩,笑容依旧未离唇边,“你说的可是真的?不会骗我?”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她点点头,这个答案,她基本上满意,可是,总觉得还缺点什么。忽然,一个邪恶的念头窜上来,她用力推开他,一拍脑袋,面色惊慌叫道:“我,我想起来了,你是个大恶人,你杀了我全家,现在还故作好人说我是你的妻子,你,你根本就是个骗子!”
他呆住,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顿了顿,他转过脸去,手捂着嘴巴,猛咳了两声,忽然手移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你怎么了?”她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捣住他的嘴,他的头渐渐偏移过来,抵在她胸口。
“你到底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别吓我啊,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她哑声哭道,自己是跟他开玩笑的,他怎么就吐血了?
公孙意紧紧攥住她的手,无力道:“我好不容易把你给盼回来了,你竟然把我给忘了,我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不是的,我是骗你的,我想逗你玩儿的,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原来是骗他的啊,公孙意暗自窃笑,巧儿给他的酸酸果,让他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吃着玩儿的,没想到,还真是派上大用场了,这女人竟敢耍他,害得他差点真的吐血。
“你真的是骗我的?那你说说我是谁?”
“你是公孙意啊。”她急叫。
他点点头,“我是你的谁?”
“你是我未来的夫君,拜托你别说话了好吗?我去找人帮忙来救你。”她正欲放下他,却被他一把拉住,她现在能去哪里找人,巧儿和茹非早就被他赶到河边烧饭去了,这里就他们两个,说不定还会发生点惊喜的事情呢。
未来的夫君啊,他真是很喜欢听到从她嘴里说出这个词,他动了动身子,脸颊紧挨着她胸口,真的好平,这身板,他非要把她给喂胖些才行。
“其实我没大碍的,只是一时激动,气血上涌,才会被你气得吐血的,我没事,别担心我。”
“那我去找点水来。”
“别,你别走,你在这里就好了,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他可怜兮兮地抱住她的腰身,嗅到她身上竟有股淡淡的女儿家香气,这香味儿一点都不难闻,真是难得她会把自己当女人看待了,他有点迷乱,还有点激动。
她揉了揉眼眶,抽泣道:“我不走我不走,我陪着你。”
“我好,好难受。”他紧捂着胸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密切注意她的表情,只见她紧张得快要大哭起来,他伸手探向她的颊面,她握住他的手颤声哭道:“怎么办呀?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该怎么办呀……”一向头脑清楚的她此时方寸大乱。
“说不定你亲我一下就好了。”
她迟疑了一下,看他此时的痛苦模样,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她俯下脸,还未亲到他时,嘴唇就被他含住,她一震,心跳如鼓,身体渐渐紧绷起来。
他勾住她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渐渐轻软了些,想是她也动情了,用力吻住她的唇瓣,吻掉她颊面上的泪珠。
她脑中忽而清明忽而浑浊,只觉得胸口藏着一只小兔子跳来跳去的,无暇他顾,她无力的双臂用力地抱住他,唇舌交缠,意乱情迷的气息越发紊乱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来不及思考太多,手指摩挲着他的胸膛,指尖从他的衣襟探进去——
“简先生,饭差不多快好了,你是要我送过来还是你自己过去……”吃字还未说出口,茹非掀帘的手就僵住不动。
由于此刻,公孙意倒在她怀里,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是占上风趁着夜色耍流氓,而他则是很无辜地被她霸王硬上弓。
突然两道滚烫的视线投来,茹非感觉到自己快要被烧穿,连忙收手退到一旁,背过身去捂上耳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他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华姑娘这么快就醒了,真抱歉,抱歉啊。”他懊恼极了,都怪那个华小犀一直催着他来,他真是不走运,偏偏遇上人家恩爱亲热的时候,不知简先生会不会心胸狭窄将他暴打一顿来泄愤呢?
半晌,马车里没有一丝动静,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若是及时向简先生解释的话,说不定会被原谅呢,毕竟他也不是故意要打断他们好事的。
鼓足了勇气,他再次掀开布帘:“简先生,我……”
他惊得张大嘴巴,他们刚才,在……简先生的衣裳被扒掉一半,香肩小露,发丝凌乱……天哪,他又闯祸了。
“滚!”
满耳都充斥着公孙意的怒吼,他二话不说,拔腿就逃。
“还来不来?”他抱住她,吻向她的耳垂,她脸红着逃开,娇羞道:“算了,这种地方始终不合适的。”
“也对,突然觉得神清气爽的,一亲芳泽果然比灵丹妙药都管用呢。”他拉好衣襟,伸手勾住她一缕长发,怜惜道:“青丝白雪,可惜了,你会难过吗?”
“难过什么呢?我要学着接受上天赐给我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她微笑着倒进他怀中,忽然心情低落起来,沮丧道:“我的武功被废,不能自行运气调息,这身毒是解不了了,我陪不了你多长时间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要下去找巧儿和容夕了,也不知道他们投胎了没。”
“我会想办法医好你,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你真会哄我,说不定到时候巧儿会来接我呢。”
他暗叹口气,怎么巧儿在她沉睡的时候说了那般多的话,敢情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巧儿没死,他也不会来接你。”
“开饭咯开饭咯!里面的人,请整理好仪容仪表!”
她闻言,立时大惊,急忙掀开布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