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聘夫妇还没从易艺那句‘爸妈,我和钟岚意从来没有在一起过’那句晴天霹雳里回过神,易艺已经自顾自将所有的事情全坦白了。
从那次周芳燕误会她取向开始,到后来她和钟岚意达成合作,钟岚意帮她应付周芳燕催婚,她帮钟岚意挡他那一堆桃花,以及后面她和唐怀砾在一起的事情,全部都事无巨细逐一坦白了。
易聘夫妇的脸色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只是这个‘过山车’的变化只有下没有上。到易艺说完时,向来和善的易聘眉心已经拧成了个川字,脸上隐约有怒气浮上来。而他旁边的周芳燕一张脸更是惨白惨白的,脸上连怒气都没有了。沉默半晌,她才僵硬的偏头去看钟岚意,唇角蠕动许久,才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岚意,这些事……你也都知道?”
对上周芳燕那一双枯井般的眸子,钟岚意心里没来由闪过一丝愧疚,可还是实诚的点点头。
周芳燕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讷讷说了句:“那就好。”
易艺觉得以周芳燕的火爆脾气,知道所有始末之后估计能把家都掀了,可没想到她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连句责骂的话都这么说,平静的让她有些不安。易艺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声喊了句:“妈。”
周芳燕干涸的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没听到易艺在喊她一样,冲着钟岚意勉强笑笑:“岚意啊,阿姨今天有些累,想歇一会儿,你下次来阿姨再亲自下厨帮你做鱼。”说完,双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刚站起来的时候身子猛的晃了一下。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还是钟岚意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扶住周芳燕。
“没事没事。”周芳燕摆摆手,旁边的易聘已经迅速过来搀住她,看都没看他们两个,语气冷淡道,“你们聊,我带她上楼休息一会儿。”说着便搀着周芳燕朝楼梯走。
“妈,对不起。”易艺急急道,她宁可周芳燕骂她一顿,也好过她现在摇摇欲坠视她为空气的样子。
周芳燕脚下一顿,却没有回头:“没什么对不起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前是妈不好老催你,以后不会了。”话罢,便头也不回的和易聘上楼了。
平常易艺总嫌周芳燕催婚烦,可现在听到周芳燕说以后都不催她了之后,她心里却没有半分欣喜,反倒像是突然多了一块沉甸甸的势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钟岚意,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易艺神色迷茫看着钟岚意,明明她是想要皆大欢喜的,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刚才看到平常爱说爱笑的周芳燕仿佛在瞬间被抽走所有精力时,钟岚意就觉得他们做错了,可事到如今,再去追究对此已经没必要了。他长睫微垂,掩住眼里的愧疚,轻声说道:“不论对错,都已经过去了。”
窗外天气阴沉,眼看着大雨将至,现在事情已经解决完了,钟岚意觉得自己也该离开了。易艺把他送到小区门口,再回家时,易聘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电话,似乎是在谈公事。
原本朝楼上走的易艺脚下一顿,默然站在旁边,等他打完电话,才小心翼翼开口:“我妈怎么样了?”
“刚吃过药睡着了。”易聘抬手捏了捏眉心,神色冷淡绕过易艺欲上楼时,胳膊突然被人拽住,拽住自己的那只手还撒娇似的晃了晃,祈求的意味很明显。以前易艺每次犯错周芳燕要惩罚时,她就这么偷偷求易聘,让她帮自己说好话。
“这次犯错的是你妈,不是你,我没什么好帮的。”一想到刚才周芳燕临时前神思恍惚的模样,在家里一向秉持和稀泥行事原则的易聘难得硬气了一次。可这硬气在不经意看到易艺发红的眼圈时,又化成了一句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你妈这人平常是胡搅蛮缠,可她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她天天催你找对象让你相亲,只是怕有一天我们不在了,有个人能陪着你。可偏偏你遇到的人个个都是一言难尽,所以她才会极力撮合你和岚意在一起,她想着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哪怕以后结了婚感情不合,看在你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岚意也会照顾好你。”
“爸,我……”
“但是她也不是说你这辈子只能嫁给岚意,如果你遇到喜欢的人,对方三观正人品没问题,你告诉我们,我们也不会反对的。”
易聘一句重话都没说,可易艺却觉得自己的脸比周芳燕扇过的那一巴掌还疼,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易聘有些不忍心,抽了张纸巾递给她,临走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们是想让你结婚,但是我们希望你的婚姻是因为爱而结合的,而不是为了应付或者将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不会觉得人生苦短。”
因这番话,易艺像是被打开了泪腺开关,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
在易艺泪如雨下时,钟岚意此时正坐在一家饮品店里,偏头看着雨幕里撑着各色雨伞步履匆促的行人发呆。直到迎面扑来一股寒气,他转过头,就看到淋成落汤鸡的姚思尔正笑颜如花在他对面落座。
“我刚好在附近陪我妈做SPA。”
接到钟岚意约她见面时,姚思尔惊的胡乱洗掉脸上的面膜就直接冒雨赶到这里了,此时整个人湿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张脸冻的发白,但看向钟岚意的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欢喜:“钟岚意,认识这么久,这是你第一次没有躲我,也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
“你干的?”钟岚意啪的将一张纸和一张照片拍了过来,照片是那次姚思尔发给他的那张,纸则是周芳燕今早收到的那封指责易艺脚踏两条船的信。
刚接过服务员手中毛巾擦头发的姚思尔一顿,抬头看向钟岚意:“你这话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
“是不是你干的?”钟岚意抿着唇角,又问了一遍。这张照片虽然是姚思尔发给自己的那张,但那封信里,详细说了易艺和唐怀砾相识以及在一起的时间,姚思尔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这次我听出来了,是问句。”姚思尔将那封信和那张照片拿过来,大概浏览了一下,这种拙劣的把戏,她上高中时就不玩了,现在居然还有人往她脑袋上扣屎盆子。姚思尔不屑冷哼了一声,正打算说这么没品的事情她才不屑做时,目光落在钟岚意那双微凉的眸子时,微顿了一下,突然答非所问道,“你不会喜欢易艺吧?”
正等着姚思尔答案的钟岚意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呼吸一窒,近乎狼狈转过头,对姚思尔的问题避而不答,而是语气烦躁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你干的?”
姚思尔追钟岚意这么久了,工夫自然没白下,看到钟岚意刚才狼狈转头那一幕时,她已经大致确定了。而他喜欢的人是易艺的话,那她的答案或许就要改了。
“这张照片是我拍的,我还发给过你呢!你不记得了?”姚思尔单手托腮,望着钟岚意笑的一脸不怀好意,“所以现在物证都在,你还专门是来找我求证,我可以把这个理解成你是在关心我吗?”
钟岚意脸色一冷,虽然姚思尔是他众多桃花里最让他烦的一朵,但是姚思尔这人做事向来高调磊落,不像是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的人。钟岚意有些不死心:“他们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姚思尔对答如流:“那天我刚好撞见了这一幕,唐怀砾怕我找易艺麻烦,就把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事无巨细全告诉我了。”说着,姚思尔还不忘见缝插针的向钟岚意安利自己,“你看易艺现在都有男朋友了,你也没机会了,不如考虑考虑我呗!”
钟岚意直接忽略了姚思尔的后半句,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正打算起身走人时,姚思尔突然开口:“钟岚意,其实你是想让我否认的吧?”她不相信钟岚意是觉得她不会这么做,才会问了好几遍,这不符合钟岚意的行事作风。
“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无论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我都会说是我做的。”
钟岚意愤然扭头,姚思尔单手撑着下颌,眨着眼睛,笑的一脸意味深长:“毕竟只有你没机会了,我才有机会不是吗?”
“姚思尔,你……”
“只要有机会追你,我什么都不在乎的。”姚思尔笑嘻嘻截了钟岚意的话,无视对方脸上滔天的怒气,继续说道,“所以啊,钟岚意,你要准备好,我要重新开始追你了啊!”
嘭的一声,冷饮店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又被大力合上,看着钟岚意怒气冲冲扬长人去的背影,姚思尔脸上的笑这才落下来。
那晚唐怀砾跟她说,钟岚意是在易艺母亲的逼迫下和易艺在一起的,暂且不说她不熟悉易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单以她对钟岚意的了解,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没人能强迫得了他,除非中间还有什么别的隐情。因此,姚思尔对唐怀砾所说的并不全信,她本打算直接找易艺问的,可易艺第二天就出差了,没
想到今天易艺出差刚回来,她还没来得及行动,唐怀砾就先一步给她扣上了一口大锅,看来他是吃准自己不会对钟岚意说真话了。
姚思尔伸手扒拉了一下刚才钟岚意拿来那封信和照片,嗤笑一声,虽说她为了自己的利益在钟岚意面前背了这个黑锅,但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口这种事情在她这儿是不可能的,毕竟从小到大姚文睿给她灌输的教育理念是礼尚往来。
既然唐怀砾闷不做声的给她送了这么一个‘大礼’,她不回敬点什么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一念至此,姚思尔瞬间想到了唐怀砾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唐怀玉,如果她记得没错,最近一段时间唐怀玉好像在追他们系的系花何潇,而这个何潇跟她关系还不错。
这样一想,姚思尔迅速从包里找出手机,翻了一下通讯录找到唐怀砾的号码拨了出去,笑的一脸纯真无害:“喂,怀玉哥,我今晚约了何潇一起吃饭,你要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