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雏菊是钟岚意带来的,易艺一怔,脑海中有什么迅速闪过,她还没来得及抓住时,宋玉已经阴恻恻开口:“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易艺没看见,但是宋玉却看的一清二楚,这个男人是在他和易艺聊天的时候走过来的,当时他似乎是想坐在这里,不过后来看到这里有人,他在易艺身后停了一下,很快就坐到邻座了。
“我以为她同时约了我们两个人,你是排在我前面的那个,毕竟凡事都要讲究先来后到。”
从小到大,易艺被钟岚意这张嘴损的都能掉一层皮,现在听他损宋玉,正觉得解气时,又猛的反应过来,钟岚意把她也损了。
易艺瞬间暴怒:“钟岚意,你什么意思?你以为谁都跟这个渣男一样渣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钟岚意这话是对着易艺说的,但目光却仍直勾勾望着宋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别人故意打了你一巴掌,但他却虚伪的跟你说他本来是想打别人的,不小心误伤到了你。
狼狈不堪的宋玉被钟岚意和易艺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挤兑的脸都绿了,抹了一把脸上的咖啡渍,正欲回怼时,他上司突然打电话过来咆哮:“宋玉,你是去造烟去了吗?十分钟内不回来,你就永远都别回来了。”
一时宋玉也顾不上再找易艺麻烦,拎着公文包灰溜溜的跑了。而共同攻击对象没了,刚才还一唱一和配合很模切的两个人瞬间就开始互掐起来。
“嗬,‘高龄之花’的钟神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这种骚气的俗物了?”易艺故作鄙夷扫了一眼桌上的雏菊,印象中她记得钟岚意并不喜欢这种花花草草。
钟岚意不咸不淡怼了回去:“我妈觉得女人会喜欢。”
“啧啧啧啧,没看出来啊,钟神竟然是个妈宝男。”
钟岚意眼皮微掀:“谁让你来了?”
“我妈。”条件反射性答话的易艺瞬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一抬头就对上钟岚意讥讽的眼神,“彼此彼此。”
九年了,这人的嘴怎么还是这么贱?易艺强忍住跳脚的冲动,问道:“所以你今天是来相亲的?”
周芳燕说相亲对象是她同学,他们之前认识之外,还说相亲对象是她一个朋友的儿子,跟她同岁。而刚才宋玉领导那一通电话侧面证实了,宋玉只是被领导使唤下楼来买烟恰好碰见了她。
那么,跟她相亲的人其实是钟岚意!?
从幼儿园起,钟岚意就属于‘桃花旺盛’那一类人,情书表白易艺都替他收了不少,他这样的人现在都出来相亲了,难不成男女失衡已经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了?那她为什么还是碰不到一个正常人?
他们两个一起长大,易艺一个眼神钟岚意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神色寡淡,凉凉道:“不是,我只是替我妈来送趟花。”
钟母张文姝开了一家花店,休息的时候钟岚意会帮忙送花。今天张文姝说有一个订单,是给这个咖啡店靠窗位置的易小姐送一把雏菊,钟岚意也没多想便将花送来了。来他的时候靠窗位置还是空的,便将花放在桌上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打算让顾客签收时,就看到易艺和一个男人坐在那里聊天。
“所以你是来相亲的?”
其实钟岚意这话只是单纯的询问,奈何易艺从小到大没少被他毒舌吐槽,再加上他上次在警局吐槽她识人不清的事情,惊弓之鸟的易艺下意识觉得钟岚意是在嘲笑自己,正欲发飙时,转念一想,他自己不也被骗来了么?有什么资格嘲笑自己?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花是送给我的吧?”易艺眸光落在桌上那把雏菊上,瞬间想到一个扳回一局的主意。
“你想要就带走。”钟岚意懒得跟她纠结花的问题,正欲起身走人时,却被易艺叫住,易艺麻溜的从包里掏出两张一百的现金,笑眯眯递给钟岚意,“辛苦你跑一趟了。”
含金汤勺出生的钟岚意从小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主儿,易艺就不信此举膈应不到他。
钟岚意偏头,目光落在易艺掌心红灿灿的钱上,清冷的眸子里情绪翻涌,看得易艺心下猛的一悸。虽然钟岚意只比她只早出生三分钟,但从小到大都是钟岚意在照顾她,有时候她错做事或者惹钟岚意生气了,钟岚意就这样,唇角微抿,面无表情看着她。
那时候只要钟岚意一摆出这种表情,易艺就会下意识就会道歉,如今时过境迁,这个习惯还是改不了。正当她打算向钟岚意道歉时,钟岚意眼里翻涌的情绪又迅速归于平静了。易艺一怔,钱的另一端蓦的传来力道,她下意识抬头,就看到钟岚意骨肉匀称的指尖微微用力,抽走了她手中一张纸币。
易艺被钟岚意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惊了一下,钟岚意只是神色疏离向她道了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维持着递钱动作的易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回过身来情绪突然就有些失落,不明白他们的重逢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虽然上次市体育馆的重逢很尴尬,但她看到钟岚意时还是很开心的,只是后来这些开心,在钟岚意一如从前,每次替她收拾完烂摊子时冷漠嫌弃的表情语气如出一辙时,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九年前,他是迫于钟父的‘压迫’才不得不帮她收拾烂摊子,当时他对她态度不好,她能理解。可现在重逢,他们之间再无羁绊,他凭什么还是这副不耐烦的样子,活像她喜欢受虐非要贴着他似的。
当年她整天像条尾巴一样跟着他,是想让好运爆棚的钟岚意‘扶持’她,虽说后来她头脑发热向他告白被拒,但如今已经过了九年,她这个受害者都释怀了,他还在拧巴个什么劲?再说了,如今她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成了一个旺人旺己的‘锦鲤’,她才不要再委屈巴巴的看钟岚意那张臭脸。现在她只想努力开一朵正常的‘桃花’,顺顺利利把自己嫁出去,摆脱自己身上‘母胎solo’这个标签。
觉得幸福生活就在眼前的易艺用力晃了晃脑袋,把刚才膈应钟岚意的零星歉意晃了出去。拎着包刚起身时,目光扫过那把雏菊时,微顿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它留在这里。
有些东西,过了喜欢的那个点,就不会再想要了,人总是要往前看。
钟岚意似乎有些感冒,坐在地铁上时微微咳嗽了几声,他旁边一个文文弱弱戴着口罩的男生迅速朝旁边挪了挪,一脸防备看着钟岚意,似乎他身上带了什么传染病毒似的。
恰好这时,地铁提示到站,那个男生迅速起身走了,空出来的座位被一个穿着校服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坐了,那个男生还在向同伴招手:“这里。”
走过来的是一个娃娃脸的女生,那男生起身将座位让给女生坐,女生红着张脸摇头:“不用不用,我站着就行。”
“你站着我怎么给你讲题。”那个男生执拗将女生摁到自己的座位上。
钟岚意扫了他们一眼,径自起身让了座,站到门口的扶手杆旁边。
两个学生道过谢之后,并排坐在一起翻开复习资料,男生温声温语给女生讲题。
钟岚意偏头看着那两个学生,车厢晃动间,往昔的回忆突然如浮光掠影便蹿了上来。
以前钟岚意也经常给易艺讲题,那时候的易艺是一枚妥妥的学渣,从小到大她能一直跟学霸钟岚意在一个学校,基本都归功于钟岚意的辅导。每次考试前,钟岚意都要单独给她辅导,文史类的还好些,一到数学需要多步计算的题她就不行了,一道题做完,同类题稍微变个花样,她又不会了。那时候的钟岚意又是个没有耐心的主儿,一类题讲超过三遍还不会,他就开始不耐烦了。
人小一点的时候,钟岚意讲题发脾气,易艺还会哄他。后来上了初高中,不知道是易艺到了叛逆期,还是跟她那一群狐朋狗友混的胆儿肥了,非但不认错,还能跟钟岚意杠起来。
闹到最后,两人互撂狠话。一个说再也不找他教了,一个说再也不会教她了,然后不欢而散。
结果没过几天,易艺又腆着脸去钟家找钟岚意帮她复习,而迫于钟父‘压迫’不能拒绝的钟岚意,自然在复习过程中对她又是一顿魔鬼式的炮轰毒舌。钟岚意不止一次听到被自己骂的狗血淋头的易艺私下碎碎念自我安慰,说等熬过考试就和他绝交,而且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绝交。
可学生时代,一试考过一试来,常常说要和他绝交的易艺每次都败给了考试,两个人只能每天活在‘互看不顺眼却不能干掉彼此’的矛盾中。
直到那次钟岚意和校霸的乌龙事件解开后,钟岚意发现自己和易艺之间好像突然发生变化了,那变化是什么他说不上来,但他就是觉得易艺对他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钟岚意还没想明白那些变化是什么,他们家就出现了家庭危机,他忙于和钟父谈判,再无暇顾及易艺的变化,直到在他们十六岁生日宴那晚,易艺猝不及防向他告白。
他拒绝了她,并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易艺伤心跑出去坐在湖边哭,失足落水。之后易家提出解除娃娃亲的约定,并主动和钟家疏远。再然后,在短短一个月间,钟父破产自杀,钟家家破人亡,钟母带他迅速搬了家,他们之间就此失去联系。直到半个月前市体育馆重逢。
钟岚意是AI产设师,那天刚好体育馆有一个摄像头的识别系统出现问题,他被派过来查看,没想到检查完出来刚好碰到那么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