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连续走了数日,终于在一家小店落脚。遇此变故,方怡伤心欲绝,二徒弟惨死,四徒弟叛逃,无疑皆让方怡难以振作。店铺的掌柜是个耄耋老人,见他们师徒四人身手不凡,便知其必有来头。
独处于荒郊野外的小店,竟有如此年纪的老人居住,让方怡等人不禁惊讶。然而老者身子硬朗,行走自如,丝毫不受年迈所扰。方怡稍加打听之后,这才知晓每隔一段时间,附近城镇便有车队经过,顺便也会帮掌柜送来食材及日常所需。
老者生活自在逍遥,浑然不受外界叨扰,仿佛是个隐居江湖之人,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心下羡慕,方怡时常暗想:“没有那么多的纷纷扰扰,还是这样的生活自在。如果穆哥哥还能陪在我身边,一齐在乡村道野边搭建小店,整日自给自足,岂不美哉?”
原本痛失两个徒弟,足以让方怡没有活力,可思量憧憬着小店未来,倒也在一时间令人心生向往之情。黄江身为大弟子,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始终跟随于师傅左右,不离不弃。而今见师傅逐渐消淡了往日的忧愁,暗地里也为对方感到欣慰。
带着三师弟和小师弟,黄江分担师傅的重任,三个徒弟努力练功,片刻都不敢耽误,生怕追兵转瞬即逝。要赶在追兵之前,练就一身高超绝技,这样才能保护好师傅的周全安危。黄江同两个师弟早出晚归,晨曦未露之际,便在山涧瀑布中闭目坐定,夕阳斜晖落幕时,方才回到店铺里歇息。入夜后,黄江又领着师弟们前往附近的竹林,打拳飞步,轻功掌法等招数各自练习,逐渐到了娴熟的地步。
这一切都在方怡的眼中默默看下,原以为无力再教导徒弟们,没成想大徒弟替自己扛起了重担,心中也是稍有安慰。小店昔日少有人来,几乎没有打尖住店者,然而老掌柜做事细致,将占地不大的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师徒四人的到来,也给小店增添了些许生机,老者热情款待,渐渐与之熟络。每日方怡与老者闲坐店铺门前,望着不远处的徒儿练功,而相互攀谈交心。了解到方怡的诸多往事,老者微微有些惊讶,感慨叹息道:“老头我活了一辈子,都没有你这二十多年活的精彩。”
“宁愿这辈子风平浪静,也不想再整日担惊受怕啦。”无奈地耸耸肩,方怡如实回应。捋着颔下胡须,老者仰天哈哈大笑:“命运多舛未必是好事,但也绝非坏事。”怔怔地盯着老者,于心中回忆盘算着对方所言,旋即方怡还是摇摇头,以作不解。
茶叶伴随着清泉甘露,在砂壶中不住地翻滚,泛出浓浓的绿墨。宛如极其忙碌,老者右手朝着炉口摇扇,左手摆设着茶杯与砂壶的位置。淡然一笑,老者缓缓解释:“还是太年轻,多面对些挫折,历练自己的心智,将来必定是会对你有好处的。”
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方怡赞同道:“您老说的都没错,但遭遇了这么多的困境,我真的感觉好累。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好生休息隐居。”
话刚罢,老者却讪笑:“其实你如今就算是在休息,这里常年少有人来,难得清静无忧。你还有三个这么懂事的徒儿,也无须担心其他东西啦。”方怡思索着老者之言,细细暗想:“在如今清幽之地,修习功法,不出五年,我定能让徒儿们的武功到登峰造极之境。”
正自想及此事,冷风不住地过堂吹来,让方怡微微发抖。愣了愣神,旋即感受到浑身寒冷,而反观平淡无奇的老者,他好似没有丝毫受凉,兀自悠然地泡茶徐饮。闲聊半晌,冻得周身微颤,方怡着实受不了,这才起身向老者说道:“看来是变天了,不如咱们进屋去罢。”
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远处摇曳的诸多竹木上,老者沉吟道:“突如其来的降温,显然是要下雨,我还是先把这些桌椅搬进屋子里。”身手丝毫不逊于青年人,行走自如带风,双手抬桌,便轻而易举地朝着屋内行去。
怔怔地望着老者,心中的念头已然明了,方怡喃喃自语:“果然是个隐居山林的世外高手,这么冷的天,他还能硬撑不动,内力定然是颇为雄厚的。且论这么大的年纪,还有青年人的体力,可见其身手定是不凡。”
念及于此,心神不定,方怡仅疏忽间便忍不住地捂嘴轻打一个喷嚏。自知受寒,当即转身向小店内走去。温暖如春的屋里,与外头的寒风凛冽大不相同,仿佛隔绝成两重天。刚进屋,就觉天旋地转,站定许久,这才略微缓过神来。
信手拿了些许的姜片与红糖,在瓷碗中以热水泡开,老者将其推让给方怡饮用,殷勤说道:“快喝了罢,千万别着凉。这里很多东西都好,可惜地处密林,过堂风甚是厉害,极易伤人害病。你年纪轻轻,反倒不如我老人家,先喝姜茶取暖,再以内力逼走体内虚寒,待冷汗消尽,这才不容易遭寒病。”
井井有条的安排,让方怡愈发坚信眼前的老者绝非寻常之辈,方怡接过瓷碗,捧着徐徐喝下。待碗中见底,这才将瓷碗送还给对方。方怡嫣然一笑,试探地问了句:“老人家,您可会使些武功?”
耸耸肩,并未有所隐瞒,老者直言不讳:“年轻的时候,学过一段日子,后来失手,误伤好人,我便发誓从此再不动武。现在虽还记得些招式,但会不会使出来,就真的是不知道啦。”
听得似懂非懂,明白对方显然在述说往事,方怡怔怔出神,旋即又是忍不住地轻打小口喷嚏。老者在角落拾起火炉,推其至方怡身旁,关切地说着:“如果还冷,那就离火盆子再近些。实在受不了的话,也可以运气练功,摒弃一切杂念,让体内的虚寒逐渐化开。”
瑟瑟发抖,唇齿打颤,使得方怡无力动身。老者叹了口气,自责道:“让你待在外头那么久,都是我的过错。那就先去客房歇息,躺着捂热,冒出一身汗来,也能驱寒保暖。”边说边扶着俏佳人走进客房,忙着给方怡盖被子,老者细心照料,片刻也没有耽误。将方怡扶至床榻后,老者这才转身离去。
三个徒弟正值年轻力壮,仍在竹林间比划武艺,练至夜寂雾重之际,方才心满意足地同行回店。推开房门,只见老者正自坐在木板凳上剥蒜,黄江当先打了声招呼,便笑道:“掌柜的,店里还有没有吃食,我们几个兄弟的肚子都快叫翻天啦。”
竖起拇指,在嘴唇一按,示意众人噤声。见老者很是小心,黄江等人不由得纳闷,旋即压低声响,轻言轻语地问道:“咋啦,出什么事了?”话刚脱口而出,便环顾四周,却是没看见师傅的人影,再见掌柜这般谨慎的神情,皱眉再道,“我们的师傅呢,她在何处?”
着急地向掌柜发问,云影更是忙不迭地翻身上楼,欲要察看师傅是否还待在店里。掌柜见状,旋即施展轻功,轻盈地飞跃至二楼,抢先堵在云影面前。摆摆手,示意年轻人退回去,掌柜悄声朝着三徒解释,说清他们的师傅着凉受寒的事情。
虽说并非大事,然而三个徒弟都表现得万分在意。皆欲直接探望师傅。掌柜又是连忙出手制止,劝慰道:“没什么大碍,你们也无须太紧张,让她好生休息一夜。等到天明,风寒定然能都被治愈的。”
心头皆念但愿如此,众徒木讷无神地坐在位子上,被掌柜瞧见这一幕,不由得暗叹:“师傅偶染风寒,居然会担心至此,可见他们忠孝之心啊。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居然会有这么好的三个徒弟。”
灶台方才打开,添柴生火,热锅加水。掌柜虽已年迈,但凡事皆要亲力亲为,便简单地下厨,做些主食来给三徒充饥。白面和着青菜酸笋等配料,装得满满三大碗热汤面,旋即递给他们食用品尝。餐入腹,胃已饱,三徒见时辰不早,却皆心念师傅健康安危。轮流守夜,时刻留心,以防师傅半夜有所要求。
眼见东方泛出鱼肚白,云影勉强地振作精神,站起身来,扭动脖颈与腰板,以作活络筋骨。其余两个师兄也都缓缓走出客房,却见昔日习惯早起的师傅,仍旧不曾露面。相顾会意,当即共同走进师傅的客房,见方怡脸色惨白,满面皆是虚汗。
伸出右手,掌心贴上额头,那股滚烫的感觉,让黄江大为震惊。连唤数声“师傅”,却不见方怡有所反应,三人尽皆皱眉,心中甚是不安。陈玄连忙下厨,做了碗香味十足的热汤,可就算端到师傅嘴边,方怡都无动于衷,显是已然陷入昏迷。
看着师傅这等光景,黄江等人不禁顿足长叹,后悔没有时刻陪伴在师傅左右,以至于照顾不周。云影注视着师傅,此刻万分揪心,叹道:“糟糕了,看来师傅的风寒不但没好,反而染病变得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