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很累,所以这一觉他睡的很死,好在睡觉的时候叶晨做了个不错的梦,那就是梦中的叶晨看到了自己年过半百的样子,梦中的他那时已经年过花甲,满头白发,蹒跚着脚步牵着一个老妇人在海边看着黄昏的日落。
这样的场景是很漂亮的,画面里黄昏的余光带着淡淡的泛黄色彩成为了叶晨与那个老妇人的背景,在他们一旁的沙滩上还写着一行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八个字给叶晨的印象很深,而那位陪伴自己的老妇人叶晨却是印象有些模糊,所以当叶晨醒来时他都对于那个妇人的身影感到疑惑,会是谁呢?
叶晨不解,权当是南柯一梦,揉着眼睛强撑着起床,今天的他得早回些公司,因为昨天的业务虽然签订了框架协议,不过还是有些细节是需要改动的,这样的改动如果没有自己这个翻译在场,公司里可是得乱成一锅粥。
洗漱完毕,穿衣出门,叶晨搞定这些前前后后不过五分钟,出门的时候他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为的只是不影响白慕恒、宫城他们的休息。
风一样轻声离开的叶晨漫步向着校园外走去,早晨的林荫小道上人不多,三三两两,大多都是早起锻炼的牲口,短裤背心的他们与叶晨这样穿着整齐去上班的家伙有着本质区别。
刚走出校园,叶晨就向着街道对面一家早餐店奔去,这家早餐店卖的东西很大众,就是些豆浆油条之类的,口味也谈不上多么的有特色,还能存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店面是处于南大正对面的原因,许多懒得跑远的学生总会凑合着在这里对付早餐。
叶晨对吃的东西没有什么概念,所以他自然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到这里凑合着对付,买了两根油条一碗豆浆,叶晨四下寻找着个落座的地方,来回扫了几眼,叶晨最终皱着眉头把目光落在了个带着鸭舌帽的女生身上,因为这个女生的背影从叶晨看到的第一眼就相当熟悉,不是夏小沫会是谁?
由于夏小沫是背对着叶晨吃东西,她看不见叶晨,叶晨犹豫了下是不是悄悄离开,可心里一抹执念却是驱使着他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走到夏小沫身旁,叶晨轻轻把豆浆放在桌面上,低头看着夏小沫,此时的夏小沫依旧是没有发现叶晨,她的感官里只是知道有个路人甲坐在自己旁边,所以低头喝着豆浆的夏小沫完全没有多加在意,一顶鸭舌帽足够挡住她的视线了。
发现夏小沫许久都没有抬起头,叶晨也就没有耐心等待对方先开口,把油条塞进自己的嘴里,他含糊不清的坐下就生硬道:“早,很巧。”
生硬开口的叶晨自己都觉得他现在说的话特傻X,他与夏小沫本来就该算是好朋友,好朋友间的交流方式不是该狠狠推一把夏小沫的肩膀,戏弄完她后便大言不惭的调笑对方么?
再一次,叶晨明白了自己与夏小沫似乎已经不像当初,两人的心里都有着一层隔阂在慢慢建立,就像昨天的情况一样,交谈的时候总是因为有事情发生,而不是没有事情还能瞎扯互损。
听到这个声音,喝着豆浆的夏小沫差点一口噎住,哼哼哈哈的把豆浆咽下,夏小沫才抬起头,此时的她似乎是一宿没睡好的缘故,眼袋很重,黑眼圈覆盖了大片,眼角生起皱纹看上去格外的有层次感,这一点都不像是个二十不到的女生该有的状态。
盯着叶晨看了一会,夏小沫猛然想起自己糟糕的形象,把头赶紧低下,道:“恩啊,好巧。”
“你昨晚似乎没睡好。”发现夏小沫的异样,叶晨说道。
“是的,夏天遭人厌的蚊子太多,所以没睡好。”夏小沫随口说出个理由,让叶晨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叶晨只是点点头,左右看了眼便奇怪道:“曹云鹤今天早上没陪你一起?”
曹云鹤对于夏小沫有多喜欢,叶晨是很明白的,所以他很诧异为什么此时只有夏小沫一个人。
夏小沫摇了摇头,道:“我睡不着自己出来吃的早点,他不知道。”
“哦。”
“恩。”
“……”
两人的对话似乎仅仅局限于此,当他们为数不多的话题聊完过后便没有了下文可谈,同时沉默起来的他们只好闷头对付自己的早点。
这种感觉就像是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凑巧坐在一个桌子上,聊的都是些生分的话,当话题说完,那就不知道该如何了。
这样尴尬的气氛让叶晨觉得十分不正常,以前的他即便是知道了夏小沫与曹云鹤在一起,那叶晨也还能故作强颜欢笑的调侃夏小沫,而那时的夏小沫也完完全全的会反击自己,似乎这一切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呢?
叶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却能清清楚楚的知道夏小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自己避而不见,缄默不言。
是从那次让夏小沫帮自己拿吉他开始的。
叶晨想到了这个时间节点,思索了会,试探性的道:“上次你去我们宿舍拿吉他,看到了什么也听到了什么,对吧?”
说话的同时,叶晨双眼深邃的盯着夏小沫,他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夏小沫身体在微不可查的颤抖着,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不过叶晨倒也没有在说什么,而是沉默着等待夏小沫的回答。
沉默的过程并不久,面对面交流的好处在于交流的双方总是把自己当时的状态给原原本本的展示出来,所以当夏小沫极力表现出镇定并且优雅万分、慢条斯理的喝完那碗豆浆,叶晨却是像知道所有事情一样给夏小沫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不用喝碗豆浆都表现的如此优雅,这一点都不像你,平常的你应该是两三口就解决掉所有东西的,你现在这样做,我不希望你是在掩饰什么。”
叶晨的话一语中的,最了解夏小沫的男生不是她的弟弟夏志也不会是曹云鹤,而是叶晨,这种语言鲜明的话直接让夏小沫刚刚建立起来的防备敲击的粉碎,夏小沫咬着下唇把豆浆放下,目光平视着叶晨,她虽然被叶晨看穿了一切,可她也不愿意在这个可恶的家伙面前有任何狼狈或者逃跑的迹象。
很多时候人当下的反映都会真切的把其性格给放大化,就像夏小沫此时一样,两人的目光平视着,双方都没有任何退让的迹象,相持不下中,夏小沫狠狠抹了把嘴巴,像是嘲讽戏弄一样冷声道:“确实,我是不小心听到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也看见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那又如何?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吧?”顿了顿,夏小沫不屑道:“别说个话都拽的和二五八万一样,当初的我可没欠你什么,叶晨。”
叶晨沉默不语,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看向夏小沫出现了些迷茫的神色,他知道夏小沫应该是知道了自己喜欢过她,可就像现在夏小沫说的一样,那又如何?夏小沫并没有欠着叶晨什么,叶晨并不能用这样的语气或者态度来指责夏小沫什么,这对于夏小沫来说并不公平。
明白了这些的叶晨一时间有些尴尬,他很想跟夏小沫解释一下,自己刚才并不是想仗势欺人,而只是想知道夏小沫的看法而已,可是每每话到了嘴边,叶晨就死死闭上了嘴巴,绝口不提。
这是叶晨的自尊心在作祟,男生总是会碍于情面不愿意道歉或者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叶晨现在就是这样。
当两个人都把自尊心高举过头顶,造成的下场那往往就是不欢而散。
率先离去的是夏小沫,她走出这家早餐店的时候眼角带着朦胧的水泽,因为到她离去的时候也没有从叶晨那等到自己想要的说辞,于是,失望之极的夏小沫同样留下了句极为狠辣的话:“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无论我们谁更在乎谁,那也到此为止吧,现在的我们彼此都有着不能抛弃掉的牵绊不是么。”
看着夏小沫离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的叶晨也没做出有力的反驳,他先前的表现可以说算是二十多年来最差的一次交流谈话,她知道夏小沫在等着自己的回答,或者说是建议,可是自己却并没有开口,而只是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这样的叶晨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自己不是应该巧舌如簧,厚着脸皮道个歉,然后就像平常一样调侃着夏小沫吗?
叶晨不知道为什么,他做不到。
发呆的瞪着夏小沫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痛苦的叶晨猛然间烦躁的发现,这个模糊的背影与他昨天睡梦中的那位陪着他到老的妇人居然如此吻合。
是夏小沫吗?叶晨苦笑,草草的把豆浆油条喝完便也离开。
……
来到公司,叶晨再次见到了宁澜,宁澜经过一夜休息,状态好了不少,精致的容妆与职业套裙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利落,而公司派出的人员里还有着几位手艺精湛的做工师傅和那位王经理等,做工师傅是为了彻底理解法商要求而来的,而那位王经理和他的美女助理等人则是负责合同细节的最终拍板权利。
叶晨与宁澜属于公司新人,两人很默契的从一开始就站在队伍的角落,他们俩人都不喜欢溜须拍马或者是没话找话的与王经理套着生分的交情,可有些事情躺着也会中枪,那位王经理今天却是以各种理由不时的找上他俩和颜悦色的说上几句话,而且从王经理的样子看来,他找上叶晨和宁澜说上几句话,已经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叶晨与宁澜每每这时候都默契的对视一眼,内心同时作呕,尤其有一点打让叶晨不能接受的是,这位王经理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看似不经意的扫过宁澜一眼,目光里的猥琐与色眯眯的样子让叶晨都感觉到毛骨悚然,这不是个好事。
宁澜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敷衍的回答了些王经理的问题就赶紧闪到了一旁,她不想给这个王经理感觉到有一丝龌蹉的可能性,这是职场里面太过于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就这样,叶晨与宁澜屈居于角落一侧,看起来就像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员,可等到贝尔纳一行法商到来时,先前围着王经理的众人都不由把目光投到了叶晨与宁澜身上,因为他们得需要这两个与法商打过交道的人来介绍情况。
这时候,叶晨与宁澜才秉着公事公办的原则出来,贝尔纳这个老头再次看见叶晨与宁澜似乎很高兴,老头经过昨天一夜的休整现在显得精神奕奕,他显然是以前有过参观这种小型中方厂区的经验,在看到那些叶晨都有些不能忍受的工作环境下,贝尔纳这个老头也只是波澜不惊。
陪着这帮法商参观完了厂区,叶晨带着他们来到了公司的会议室,今天的细节敲定并不需要叶晨与宁澜做到主导,他俩也就乐得轻松,让王经理来负责盖棺定论的最终权利,而至于叶晨,他则更是秉承一个翻译的职业操守,原原本本的把法商的对话翻译给众人,期间他绝不会多给这位王经理任何一点提示。
所以,这次细节的敲定叶晨很轻松,他要做的只是个纯粹的翻译即可。
因为是轻松的过程,时间就会过的很快,转眼间时间也就到了下午,两方人最终谈判出的结果是愉快的,看上去就像是双方都达到了一个共赢的局面,可其实在一旁做着翻译的叶晨清楚的知道,他这个顶头上司王经理已经被这帮法商给玩弄的和傻子一样,即便是叶晨此时看向王经理踌躇满志的笑容,叶晨也会举双手赞成,这位王经理就是个傻子。
至于原因很简单,这个王经理虽然在合同细节上让交易的物价提高了百分之十的利润,可他让出的是两位已经做了半辈子手工雕刻的老师傅,这是破蛋取卵的手法,一个公司的掌权人物但凡有这样的举动,这家公司其实大多都活不了多长久。
道理很简单,当一个以手工雕刻为主的公司把他赖以生存的手工雕刻师傅出售,那就是抹脖子自杀。
叶晨与宁澜对此感到极为无语,而且瞧着王经理喜笑颜开还在得瑟的炫耀着他多拿到了十个百分点的利润时,叶晨真觉得是该替这家伙的无知感到悲哀还是高兴。
没文化太可怕,又一次,叶晨对于这个观点感到极为认同,算了,反正这家公司也只是自己做的兼职,自己也不该对他们抱有太多的期望。
摇了摇头,叶晨与宁澜跟随着众人前去吃了这顿庆祝协议达成的晚餐,晚餐上叶晨话不多,只是闷头吃饭,对于王经理偶尔提到的赞扬也只是谦虚的表示着自己还要努力,一顿饭吃下来叶晨有八分饱就准备先行撤退,同时想一起离开的还有宁澜。
她倒不是像叶晨一样吃饱了,而是饭桌上她被邀请到与王经理一桌,色胚成性的王经理总是借故勾肩搭背揩油,宁澜不跑才怪。
两人结伴离去还没走出大门,却是被贝尔纳这个眼尖的老头看见,有些不明所以的叶晨很纳闷贝尔纳是要干什么,毕竟工作上的事情已经交代完,这个老头没必要还去在乎自己这个临时工。
就在叶晨诧异的时候,贝尔纳露出了个和蔼的笑容,笑容里第一次让叶晨明白,这个老头其实已经年过半百了,也让叶晨第一次感觉到这老头其实并不像谈判时那样锋芒毕露,就在叶晨诧异的时候,贝尔纳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递给叶晨,和煦道:“小家伙,我很喜欢你,以后要是你从这辞职了可以来找我,我很需要你这样的中法通。”说罢,贝尔纳苍老的双手拍了拍叶晨的肩膀离开。
“这算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吗?”叶晨拿着这张镀金边的名片在手中来回翻转,自言自语。
一旁的宁澜瞅了眼,目光里有些羡慕嫉妒恨,不由狠狠推了叶晨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道:“以后你要是跳槽,我又恰好没工作了,你得带我一起。”
叶晨摸了摸鼻子,好笑的看了眼奇怪的宁澜:“没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