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蕊做好早饭,恰好纪灵珊和魏斌已起床,她把窝窝头和白粥端出来放在四方八仙桌上,转身就要回厨房,我问:“你不吃吗?”
乞蕊回头,笑了笑:“我方才跟哥哥一起吃过了,这会要去院子里的浇菜,就不陪你们了。”
“哦。”
这一桌,就只有我,魏斌,纪灵珊,挺尴尬的。
纪灵珊颇突然起身,很是殷勤地给我们三个人舀了粥,当她端放在我面前时,虽是不乐意,却低声道:“姐,这些日子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
纪灵珊会转性?我抬头望着她那满眼不甘心,嘴角往一边勾了勾,冷笑,但还是端起碗喝粥。
没有理会她的示好,我只顾敛了敛眉,吃着早饭。
她胸口堵了口气,走到魏斌旁边,重重地坐下去,想要发怒却被魏斌的眼神压下去。于是,她又满是委屈地看着他,后者却也不理会,端起碗低头喝粥。
纪灵珊拿起碗筷,却始终没动,终究是受不了这口气,她突然扔下碗筷,将气撒在魏斌身上:“你要我道歉,我粥也盛了,对不起也说了,可人家根本不领情!”
她扔下碗筷时发出响声,又溅出些粥汤,这让他不悦,没有抬头只道:“那是因为你不够诚心。”
“我怎么不诚心了?”纪灵珊眼里泪光潋滟,想哭却不敢哭出来,“照你说的,我双手端给她,然后也温柔地说了对不起,还要我怎么、怎么诚……诚心?”
说到后面,她已经抽抽搭搭哭起来。
好好的一顿早饭,硬是被她扰得心烦,我的眉头蹙在一起,放下碗筷也没看他们:“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你看她……”纪灵珊指着我,哭得更凶。
我听到魏斌叹气,又抚慰她:“好了,好了,你姐气了那么久,哪里是一碗粥就能消的?”
魏斌虽然脾气坏,品性却不坏。即便是他先前不喜欢纪灵珊,也不会到反感的地步,加上灵生的好看,撒撒娇,如今气也消了大半,大抵是他和方烨签了协议,所以对我不抱希望,干脆好好管教纪灵珊。
只是纪灵珊太不懂事,对我偏见颇深,哪里是他一言两语,她就会真正尊重我?
我出门的时候,再次感叹乞族村的怪风俗,非要把门做得那么矮。
闲来无事,便走到院子里帮着乞蕊一起浇菜施肥。
乞言家的院子很大,种了许多不一样的菜,乞蕊动作很熟稔,加上笨拙的我,不过二十来分钟,就已经完成了。
我们带着工具走回屋子,进门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疑惑地问她:“怎么这里的门都做得这么矮?”
“这是有原因的。”乞蕊眨了眨眼:“今晚你便知道。”
随着她进厨房,便见纪灵珊动作生疏,却很是努力地洗碗,乞蕊十分不好意思,连忙过去夺过她手中的碗筷:“这怎么好意思?灵珊姐姐是客人,怎么能洗碗?”
“我来就好。”纪灵珊挣着要做,“反正我也没做什么。”
乞蕊性子直爽,也不推脱阻拦,见她洗得很不应手,索性教她怎么洗。
爸妈在的时候,我们从没洗过碗。再后来,我们三个一起住,作为姐姐,大多数家务活都是我做的。但纪灵珊喜欢魏斌,见他夸赞我,也会挣着要做,绝不偷懒,唯独洗碗她从不主动,因为她怕双手变得粗糙。
可是,去到别人家,白吃白喝,总要做点什么以回报他们才是应该的。虽然我不喜欢她,但不得不承认,这种基本礼仪她还是有的。只是,这里穷僻,连电都没有的地方,更别提手套,不多时,她便盯着自己白嫩的双手,蹙眉。
我在院子里瞭望,朝着陆宁宁他们去的地方凝望。不知何时,魏斌走过来:“我想过了,你那日之所以不让我说下去,是有所顾忌。”
魏斌不笨,只是为人冲动些。很多事情冷静下来就会想明白。我叹气:“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的是从哪里来的,我的父母又是谁,为什么我会是个孤儿,为什么我身上有诅咒。所以委屈你们了。”
“是我想得不够透。”他道:“今早我去打探了一下,这乞族村总共不过两千余人。我所遇到的村民,几乎都带点修灵……昨夜里我们遇到的五个赶尸人中,为首的那个叫乞泽,他虽年长,但在族中的地位却和乞言差不多,除了族长就数他们最有威望。所以,你也不需要太担心陆宁宁。”
眼眺望下去,可以看到整个村子的全貌,越是往下,事物越小。
乞泽家就在往下一点点右边的一片区域,院子里的景象被树木遮掩住了,看不清。
那乞泽并不是什么君子,今早听乞蕊说,因为族长看中她哥哥乞言,乞泽怕族长之位落在乞言身上,一直视他为眼中钉。想来昨夜不过是故意抓住把柄,以此为难乞言。
这么一想,我那悬在胸口的心才落下。
“魏斌。”我突然唤了他一声,把深思熟虑后的事情告诉他:“纪灵珊肚子里的胎儿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不除去,不仅仅会危害无辜之人,就连她自己也会有危险。”
他将视线从未脸上移开:“我知道,就算你不劝我,我也会将那孩子……”
“你若下不了手,我来。”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他下手,太残忍了些。
“这样也好。”他的眉头始终没松开,眼里漫出淡淡的忧伤,“这孩子本来就是个意外,如今这样的身份,留在阳间,也是个祸害。”
我刚想安慰,却听到背后铁盆掉在地上的声音。循声回头,只见纪灵珊双眼红肿,眼泪滑过脸颊悬在尖细的下巴。
魏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微微惊讶地望着她,而后又扭头求助于我。
“灵珊,有些事,我……”
我还没说完,她便捂着耳朵朝我大吼:“纪灵溪!你太恶毒了!”末了,又朝魏斌恨恨喊了句:“魏斌,我恨你!”
而后,便胡乱跑去。魏斌正想追过去,路口便有个孩子跑过,和魏斌刚好撞上。
魏斌扶起那孩子:“不好意思,你有没有摔着?”
那孩子粉嫩的脸红扑扑,眼泪快要流出来,我忙跑过去蹲下来扶着孩子对魏斌道:“你先去追回灵珊,这里交给我。”
魏斌点点头便离去,我问那孩子:“你没事吧?你是来找乞蕊的?”
孩子十岁左右,似乎很怕生,不敢抬起眼睑,支支吾吾:“我没事。嗯……泽叔昨夜带着樊叔他们的尸身回来,说是言哥哥的朋友把尸身弄丢了。樊叔他们是长老,为了乞族而出去找改命脉的方法才死掉的,现在村长也很生气,说是要把言哥哥的朋友给烧死,以祭奠樊叔他们。”
“!!!”听到这里,我已经有些耐不住,起身就要跑去,乞蕊在后面喊了句:“灵溪姐姐别急!先听乞佑说完。”
那叫乞佑的孩子喘了喘气,接着道:“言哥哥说,昨夜不小心撞翻竹篓的是他,所以他也被抓起来了。村长和其他长老正在商讨如何处置这件事。”
“那柠檬呢?”话说出来,才想到他应该不知道陆宁宁是谁,又道:“就是跟着乞言的那个女生,她呢?”
“村长说,先把那个姐姐和言哥哥一起关进牢里。”
这乞族村,对我来说人生地不熟,如果乞言也失去了权力,那我们只能强行救人。可是,乞言说过,只有村长才知道去不死村的通道具体在哪里,况且,这村子的地势陡峭,易守难攻,如果还没找到通道就被赶出去乞族村,要再进来找通道就很难了。
乞蕊见我突然冷静沉思,拉了拉我的衣角:“灵溪姐姐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我蹙眉摇头:“没有。”
她虽焦急,却也尽量保持冷静,像是安慰我又是像安慰自己:“哥哥那么厉害,不需要太担心,我们先去祠堂看看。”
乞族的祠堂在所有的房屋最上面,但却还没到山顶,乞蕊说,一般犯了错的人都会被送到祠堂的地牢里关着,等长老和族长们商讨好该如何处置,再发通告行刑。
然而,我们跑到祠堂外面的时候,却出现了让我吃惊的景象。
乞言和几个男子横在中间,那几个男子看似是站在乞言这边。
乞族村民齐齐站在一边,而乞言的另一边空中,男子抱着陆宁宁缓缓落地。
我往那边跑去,惊呼:“长胜?!”
“灵溪!”长胜也不吃惊,只是抱着昏睡的陆宁宁愤愤同我道:“他们分明是要致宁宁于死地!”
我还没弄清楚情况,那边便走出一个男子,指着我们骂道:“如果不是这女人,樊叔的尸身怎么会缺了一只脚?”
乞言也不急,淡然:“昨晚我们离开的时候,尸体分明还完整,莫不是你们弄丢了,怕被责怪便那我们宁宁做替罪羔羊?”
“你!——”乞广被气得急起来,上前一步:“乞言!你这是说我们冤枉你不成?方才承认碰倒竹篓的可是你!”
这个乞广正是昨夜里和乞泽一同赶尸的其中一个,乞蕊不知何时也站在我旁边,低声解说:“这是乞泽的侄子,叫乞广,为人很势力!”
乞言十分淡然,挑眉道:“我的确碰倒了竹篓,但从没说过是我把樊叔的尸体给弄丢了。”他看向长胜,接着道:“正如这位先生所说,你们几个将樊叔他们的尸身带走的时候,分明是完整的。我以为,若想知道真相,可以吊生魂,问问樊叔。”
“问就问!还怕你不成!”乞广也不服气,紧接着道。
“!!!”乞泽一听吊生魂,连忙拉着乞广,圆场:“死者为大!如今阿樊丢了尸身,我们应当先找回来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