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接住文件,眼里的柔情泯灭,从他的瞳孔,我似乎看到他的内心狂风暴雨。
那晚,他让张助理把合同带回去,他敛去所有的悲伤,独留忧郁在眼里。
为了和庆然签约,他耽误了许多时间,草草收拾了心情,便又去了发布会。
正是这个发布会,赵莞莞才会重新遇到纪景枫。
楚盈又怎么可能真的如此绝情?自她将庆然夺回来之后,便对纪景枫的一切了如指掌。之所以不与天纪合作,不过是逃避罢了。
他跟着纪景枫,从发布会到酒吧,再到赵莞莞带着他去酒店。
纪景枫宿醉一夜,而楚盈在酒店下面,躲在车子里哭得双眼都肿了。
直至早上他走出酒店,楚盈见他脸上的悲伤弥散,才开车离去。
一幕幕画面闪过,走马观花,我和方烨看得心不在焉,可却也看明白了大概。
然而,令我震惊的是,我又在他们的记忆场景里看到了方烨!鬼物方烨那时候附身在普通人方烨身上。
那日天气很好,抬眼望去,湛蓝的天空漂浮朵朵白云,叔叔在咖啡屋外和合作方谈妥了生意,正要离开。方烨嘴角带着一丝邪邪的笑意,走过去。
我的心猛地被惊了惊,场景里,纪景枫还没起身,方烨便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他的大腿叠放,样子好不傲然,看着纪景枫,道:“纪先生有心事,或许在下能帮你。”
叔叔打量了他一眼,似是看到有趣的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那气势毫不输人,他等着方烨的下文。
“当年楚盈之所以离开你,是因为她身上的煞气伤人。毕竟楚家三位长辈都死于她身上奇怪的力量。”
楚盈怕重蹈覆辙,不敢靠近楚盈。
“!!!”纪景枫的笑意渐渐淡去,眸子一凝:“你是什么人?”
方烨的话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方烨笑了笑:“能帮你的人。”
纪景枫警惕很高,而方烨也不急,将一张名片递给他,然后掐指算了算:“得到什么便会失去什么,楚盈不过是普通人,承载上古修灵,加上这几年阴灵缠身,早已病入膏肓。如果我没算错,明年正月十八,便是她的死期。”
纪景枫一急,猛地站起身,咖啡杯被碰倒,撒了一地,他微怒:“先生,请自重!”
在他心里,什么都可以开玩笑,什么都可以不介意。唯独楚盈的事,一点也不能染指。
见他就要离开,方烨在背后问了句:“纪先生是不是很诧异,为何当年在柳村把力量还给楚盈,可如今却还有阴阳眼?”
纪景枫的身子一顿,方烨嘴角勾起淡淡的邪魅笑意,而后走过去将名片放在桌子上,留下一句话:“下一个月后,你定会找我。”
他就如鬼魅,不知从何而来,可是却像是知道任何事。纪景枫楞得望着他渐渐远去……
方烨身上煞气凌然,煞人名,震鬼物。从前我只觉得他可怕,却没想到,他的可怕远远不止这些,从八十年前,又或者更早的时候,纪家便由他一手操控。
纪家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他棋盘里的棋子,我们所走的每一步,看似是我们在走,却不料是他早已设计好的。
方烨这个尸皇,当得一点也不逊色。可是天下这么大,他为什么选择了纪家?为什么选择了我和叔叔?做这些又为了什么?
就像是不会飞翔的小鸟,却被推下悬崖,恐惧一点点漫出心房,冰冷了我的四肢。
旁边的方烨也不解释,只是半敛着眼睑,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的身体摇摇欲坠,双唇颤了颤:“那诅咒……让我死去的诅咒,是不是也是你下的?”
反问多过疑问。
他缓过神,双手扶住我的双肩,以防我倒下去。又因为我的抗拒而拉远距离,淡淡道:“不是我。”
我曾怀疑过他,那时候他说他不屑用这么低劣的诅咒。
一个人,表情动作可以骗人,但眼神不可以,可方烨这样的角色,我能认为他眼里的真诚是可信的吗?
他不加强语气,也不恼:“你若不信,大可去问乞言。待我们出了这场景,你可以去一趟湘西,那里有你要知道的一切。”
湘西……这个地方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我稳了稳身子,后退两步。
对于方烨的欺骗,我不能再承受多一丝丝。就怕这是压倒毛驴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不希望他还有什么事是算计我的。
我的前二十年,活在自以为的幸福中。我对方烨的绝望远远大于恐惧,这个人的城府就像是一座华丽牢笼,他的好让我对他产生情愫,到头来却是将我的心都囚禁在里面。
办公室里,楚盈坐在椅中,头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双眼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回到天纪的纪景枫望着手中的名片,脑海里回荡着方烨那简单的两句话。
“叩叩……”
门敲了许久,他才缓过神,将名片收起来:“进来。”
张助理拿着一个鼓鼓信封,神色慌张走进来。他迫不及待将信封里的照片拿出来:“庆然的总裁真让人捉摸不透!”
那些照片,是楚盈和另一个男子一起喝茶的情景。
纪景枫专注地看着一张纸照片,张助理蹙眉想了一会,问:“纪总,您说,楚盈会不会利用飞扬企业,先让我们的经济依赖飞扬,最后好弄垮天纪?”
叔叔说,这不可能,因为天纪最大的依赖是万盛集团,和飞扬的合作,更多的是小额收入,方便公司的短期周转,又或者为大合作做垫脚石。
“这我就不明白了!”张助理疑惑,“我们哀求了那么就,她也不见一面,就算是最好和纪总签约,也好像很不乐意的样子。”
纪景枫开始相信方烨了,尽管我知道方烨所说的是真相,可我却也知道方烨告诉他是目的的,而这个目的,很可能是倒是叔叔最后意外而亡。
纪景枫果真安奈不住,当晚就去了庆然,楚盈的办公室一直亮着,直至十点,灯才灭了。
七分钟后,她从公司里面出来。
六月的夜晚很凉爽,科技园的下人来人往,楚盈穿着性感的,进了红色的跑车绝尘而去。
纪景枫之所以没直接下车拦住她,是想知道她家地址,也好方便日后找对方,他很了解楚盈的性子,固执得一点也说不得,对付这样的女人,最不可缺乏耐心,他已经决定和她打“游击战”。
楚盈的别墅在半山腰,因为地处偏僻,纪景枫不敢跟得太紧。
拐过第四个路弯,再走一段路突然出现两个路口。
纪景枫犹豫了片刻久,才下车观察一下环境,以猜测她到底是往哪个方向。让人烦恼的是,水泥路留不下什么车痕。
山中黑漆漆,也看不到哪个方向有人家。
这时,隐隐传来乐队奏乐的声音,唢呐,皮鼓,笛子……
这声音,不晓得纪景枫有没有听过,但我却不陌生。夏丽莉和司翰冥婚的时候,其中便有这种乐声。
山窝上,半夜里,怎么会有冥婚?这世上难道真的还存在那么多阴婚的习俗吗?
我嘀咕:“难不成在偏僻的地方,真的还存在那么多冥婚的恶俗吗?”
“恶俗?”旁边的方烨对我这一评价似乎很不满意。
“难道不是吗?凭自己的意愿,也不问别人愿不愿意,就逼迫活着的人结成阴婚,这不是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恶俗吗?”一想到当初,司翰不问夏丽莉,就像方烨不问我,或骗,活着就直接冥婚,我就来气。
“阴婚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要配对双方的八字和生肖,没问题了才可以。否则就算举行仪式,也是办不成的。”他也不关心我信不信,紧接着道:“况且这也不是冥婚,是鬼娶亲。”
鬼娶亲?!
“!!!”我惊讶,如果真的是鬼娶亲,那叔叔不是很危险?!
悠悠的灯火缓缓靠近,隐隐的乐声渐渐清晰。
纪景枫往前走了几步,估计是想要问路,哪晓得一靠近,便被那走在轿子前面,提着灯笼的两个女孩吓得顿住脚步。
那两个女孩扎着麻辫子,圆圆的脸蛋白皙,腮上两个红红的圆圈,嘴上也是唐朝的樱桃小嘴红妆。
脸上的红色和白色有着明显的对比,身上的花衣是民国的风格。
我对这装束一点也不陌生,分明就是长生店里扎纸人的形象!
再看那四个轿夫,也是男性扎纸人,高矮胖瘦,衣着打扮,甚至五官装束,都是一模一样!
轿子很轻盈的样子,随着他们奇怪的步子,轿子一摇一摆。刚才还在几百米外,一瞬间,便是百米外,再一秒,又是五十米外。
更奇怪的是,根本没乐队,可却伴随迎亲的乐声。
这些年,纪景枫没少看过鬼物,自然知道眼前这是什么东西。
他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跑进车子里,惊慌失措地将钥匙插进去,一拧,车灯亮起的瞬间,迎亲的轿子便出现在面前。
叔叔打了个寒颤,他终于感觉到旁边吹过去的冷气,我看到他的副驾座上,一个穿着新娘服,因为盖着盖头而看不清模样,那露出的红唇朝他在吹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