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枫，是谁跟你说了什么？”爸爸纪景然笑了笑，就像从前一样，温和得让人眷恋。
“我看到了。”纪景枫抬头，认真：“那个撞我的人，是你以前的助理。”
“啊？是黎世？难不成是因为我辞退了他，他不服气报复我？”爸爸端详着坐在病床上的叔叔，我的心竟一点点被冰冷了。
“哥，我说这些，并不是要追究什么。我想出国，如果没有必要我不回来。”
叔叔目光真诚，不像是跟爸爸交代，而是通知。
我所知道的爸爸，并不像叔叔说得那样卑鄙，为了天纪而残害兄弟。可是我所认识的叔叔也不是无中生有之人。
心里乱得七上八下，不愿意接受任何一个不好的，因为在我的记忆里，纪家从来都是团结友爱，互相帮助，和谐美满的。
“就这些，你都不愿意相信，若是知道的真相，你要怎么办？”方烨嘴里噙着笑意。
我倔强：“不会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你没听我爸说，那叫黎世的报复我们家吗？”
“报复？”方烨呢喃，却没有下文。而我敛着眼睑，不愿承认爸爸曾经做过的坏事。
医生说爷爷命不长了，所以叔叔说，他会给爷爷尽孝，等爷爷百年归寿，他就出国。
直至两个月后，我看到，爸爸因为爷爷的遗嘱将天纪给了叔叔，所以在爷爷的药里做了手脚，怕是连叔叔也没想到爸爸会……会这么丧心病狂……。
我不得不承认，我那善良的爸爸，原来竟都是伪装出来的。
整个人崩溃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哭泣：“不是这样的……爸爸不是这样的人……爷爷是病死的……”
场景变得很快，纪家被挂上黑白的布带，悲伤弥漫。
方烨蹲下，将手放在我的肩上，而后把我拥在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我情绪依旧激动，猛地想起什么，将他推开，愤然：“一定是你！你又想骗我，制造假象给我看！一定是这样子的！”
他一愣，那好看的薄唇抿了抿，将我扶起来：“你爷爷为了改变纪家的命运，不惜改动纪家祖坟的好风水。领养你叔叔和你都不过是拿来骗阎王的。”
“！！！”我晶莹的泪水荡漾，惊讶。
蓦然，我缓过神，甩开他扶在我肩膀的双手，不相信：“你少糊弄我！我不会再相信你的！”
说着，我跑出纪家。而方烨在背后追着我。也许是太过悲恸，我竟能甩开他。跑回空荡荡的家，那个爸、妈、我、纪灵珊一起快乐生活的家。
我躲在衣柜里，抱着膝盖，一边流泪，一边念着：“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小时候，我做噩梦，梦到那个男子对我动粗，说不会让我离开。每每醒来，因为害怕而哭得稀里哗啦。妈妈说：“溪溪，不怕，妈妈在这。”
后来，妈妈说，如果你害怕，难过，就念乘法口诀。她说，乘法口诀是有魔力的。
以前，在我看来，那个噩梦是最可怕的，每次醒来都要将乘法口诀背一背。再后来，我习惯了那个梦，也就不需要了。
过得一帆风顺，以为再也没什么好恐惧的。
直至，爸妈死的那一晚，我念了无数次，都没能从恐惧中走出来，再后来，我越来越少用这个方法排解恐惧的情绪。
回想上几次都是因为方烨……
我不喜欢方烨，他的出现，彻底地改变我的一切。我那温和善良的爸爸竟然是个谋杀父亲的逆子，我的男朋友也瞒了我许多事，我所爱的纪家竟是这么狼狈不堪……
如果不是方烨，我就算是死了，也是带一切美好回忆地死去。可现在，那些我曾经信仰的，曾经的美好，像是冰雪在春季，一点点融化，消失。白色唯美的雪衣不见了，地表上肮脏的泥垢显露，我不得不承认这才是它真正的样子……
而我只活在冬季，一直以为雪白美丽的样子，才是真是的……
我不敢哭出声，却哭得更凶。抱着膝盖在颤抖。
衣柜的门渐渐被打开，高大的身影站在外面，他凝望着我。我拼命想擦掉眼泪，不让他看到我的无助，偏偏就是止不住。
“三七二十一，三八二十四……”
“灵溪……”他薄唇翕动，低眉唤着我，是那么心疼的语气。
他蹲下，伸手握住我的手，冰凉得让我打颤。
那双如星辰的眸子看得我不禁往柜子里面挪，他轻轻的凑过来，将我抱住。我像是个受了伤，无处可逃的羔羊，瑟瑟发抖。
方烨试图告诉我一切，可我却宁可不要知道这些所谓的真相。
他轻柔地扶着我的秀发：“别害怕。”他浅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所认识的你，坚强、勇敢，不可一世！这些……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不可一世？
我懦弱，胆怯，害怕失去一切，怎么可能做到不可一世？傲然，从来都不属于我。尽管我多么渴望自己成为一个这个的人，就像楚盈那样，凌然傲气，坚强勇敢，似乎什么也不再害怕，什么也不担心，那么随心所欲，不受束缚。
“你骗我。”我哽咽，没底气。
他扣着我的脖子，蹭了蹭我的脸颊：“没有告诉你交易的目的，是我的不对。可是，如果我告诉了你，怕你是不可能答应了。”
心里蓦然被刀子刺了一下，静谧……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他轻轻的语气，总能让我的心触动。
我没回答，情绪却冷静了不少。他松开我，将我脸上的泪抹了：“八十三年前，偶然情况下，你爷爷纪天成得知是祖坟风水有问题。原先纪家的祖坟是百子阵，这个阵法虽然能让纪家后代人丁繁盛，但纪家后代永远都只能生活贫困。纪天成知道后，便请了风水师移祖坟改风水。用移魂的方法，占了别人的风水宝地。”
我听着觉得不可思议，却也耐心。他将我从衣柜里拉出来，搂在他怀里，抚平凌乱的发丝，语气轻轻：“这种缺德的作法让纪家受到了鬼咒。纪家必然灭子绝孙。纪天成亲眼目睹，自改风水之后，纪家生意越来越好，而纪家子孙一个一个意外遇难。眼见三个哥哥和妹妹妹都家破人亡，他不得不相信，又想找人破咒。”
见我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他道：“纪家抢来的祖坟，是几百年的皇亲贵胄之墓。几百年的怨恨和阴灵，即便是德高望重的阴阳师也不敢随便介入。长生店出的价虽高，但和命相比，你爷爷自然懂得取舍。”
“！！！”我目瞪口呆，竟没想世间之事，竟有如此多的巧合。
“灵溪，这并不是巧合。”他蹙眉，“我之所以和纪天成交易，全是因为你。”
我？又怎么可能因为我？
隐隐觉得，他接下来所讲的，或许是极其可怕的真相，我深深吸了口气，等待他的下文。
方烨没说话，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我看到一个阵法，那阵法朝我们飞来。
刺眼的亮光包围住我们，方烨紧紧牵着我的手。一瞬间，我们竟然在长生店的二楼。
八十多前的长生店和今天的没多大变化，唯一不同的是，看着不像如今的陈旧。
爷爷年轻的时候跟爸爸很像，他拧紧眉毛站在一边。狭小的大厅正方摆放着长桌，上面摆放贡品，黑色斗篷包裹，带着面具的人在地上打坐。
良久我听到他开口：“保住纪家血脉的唯一方法，骗阎王。”
那声音分明就是方烨的！
我惊讶地抬头看旁边的人方烨，他回应我：“这是你爷爷当初找我的情景，看完你便知道纪家为什么会遭受灭顶之灾。”
爷爷惊讶：“怎么骗？”
“鬼投胎变成人，但总有些人并不是地府里合法投胎到阳间的。”黑色斗篷包裹的他起身，进一步解释：“鬼咒之中，纪家只能再活两代。那么，这两代里，每一代纪家都需要领养一个孩子，善待那孩子，让领养的孩子代替纪家人进地府。这样阎王自然以为他们当真就是纪家的香火。纪家若能在两代骗过阎王，再将纪家的余下的子孙移到其他祖籍里。当然，这件事阳间怕是没人能做。”
他的语气阴森得渗骨：“毕竟，进鬼界改阴间的资料可不是普通阴阳师能完成的。”
方烨所说的改祖籍，是瞒着九重天的神灵和阴间的阴神的前提下，所以需要一个人进入阴间篡改。
黑色斗篷方烨飘起来，我才看到，他根本没有腿。
爷爷被这景象吓得脸色煞白，踉跄一下。
“！！！”爷爷跌走在木制沙发上，目光失神，呢喃：“这祸是我闯出来的。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要保住纪家香火！”
“命？你的命我要来做什么？”熟悉的不屑语气。
我被记忆里的他吓得不禁渗出冷汗，或许是现在的方烨待我温柔，让我忘了旁边的人也是那斗篷里可怕的方烨，竟紧紧回握他的手。
方烨既然花时间接待爷爷，肯定早有打算。爷爷自然知道，问：“那方先生是想要什么？”
“纪家每一代领养的孩子，都由我来选择。”
“！！！”我惊讶地望着那个带着面具，还没找回肉身的鬼物方烨。
旁边的方烨伸出手，一抓，我们回到了爷爷的丧礼中。方烨的眼里印出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但他并不心虚什么。
叔叔是爸爸的替死鬼，而我是纪灵珊的替死鬼。这便是，爸妈宠爱的最终目的。
我身体的力量像是被抽走了，失魂落魄，问：“为什么选择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