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你知道吗?今天来砸灵堂的女人,她是你叔叔的情人。”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我没想到婶婶赵莞莞会说得那么淡然,那眼里的忧伤根本和这一实情不匹配。一般来说,妻子发现丈夫出轨,不是该对小三恨之入骨吗?一个人性子再柔和,也不可能如此心平气和吧?
今天,除了楚盈砸灵堂的时候,赵莞莞颤抖地说了一句怒言,那之后更多是自卑的眼神。
“婶婶,没有凭据的事,还是不要想太多。”我拍拍她的手,淡笑。
“我倒希望是我多想……”赵莞莞的一字眉蹙在一起惹人心疼。
我以为她会说下去,却不料她的哈提转的很快,抬头问我:“你和方先生吵架了?”
低着头,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与其说吵架,不如说决裂。
愣了愣,我回忆起最初的心境。我对方烨,除了他身上的煞气是我胆怯之外,没有任何感情。山庄上,他强迫我的时候,虽是怨恨,但传统思想根深蒂固,让我妥协于他。
起初我就知道,他要的只是孩子,但我并不伤感。可如今,我会因此愤怒,伤心,甚至绝望……
“夫妻间吵架是一种幸福,因为在乎,因为希望对方为自己改变,所以才会吵架。”她循循善诱,我知道她是想当“和事老”,但却不知该回应。
就如她所说,如果我不在乎,或许可以麻木妥协。一旦把感情放进去了,有这么可能不在意?况且,他可是将我们的孩子杀了……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猛地一抽。
“灵溪?”赵莞莞脸蛋揪在一起,我才发现,自己失神,竟将她的手抓出一道红痕。
“对不起。”我连忙松手。
她说:“灵溪,没关系。我以前看过一段话:关系最好的夫妻不是不吵架,而是怎么吵都吵不散。”她眼里流露出渴望和遗憾:“好可惜,我跟你叔叔都没吵架过,所以也不知道气得回娘家,然后被老公哄回家的感受是怎样的。”
低着头,我盯着鞋面,心里疼得让我加重呼吸。我和方烨,哪里是普通的夫妻?哪里是简单的吵架?那是一个孩子的命!是我余生的幸福!
我怎么可能原谅他为了他和别人的孩子,而杀了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为他怀尸胎?我是死了的半鬼,可偏偏我也是有血有肉,会疼会悲伤。
怨气在我身体里流淌,我抓着椅子的手不自觉地加大力度。木质的椅子似乎变得软软的,因为我的手指陷在里面。
心一惊,我连忙将怨气掩藏,用手遮掩住那被我抓得陷下去的手印痕迹,生怕被赵莞莞看到。
我们皆是低着头沉默着。我心有余悸地用余光瞥向她。赵莞莞低眉想藏住眼底忧伤,但那抹苦笑却出卖了她。她
的语气戚戚,让人想流泪。
她道:“你叔叔从来没跟我吵架过。说话总是温温和和,虽然从不会忽视我,但没必要的从不多说。有时候我在想,他为什么要娶我呢?为什么要在宴会上给我披上外套,让我……让我爱上他呢……”
说到后面,她已经忍不住哽咽,掩面啜泣。
那晚,她将叔叔和她的故事讲给我听。
她认识纪景枫是在一场年会上。
赵莞莞文静,朋友很少,她并不喜欢出席这样的场所,但她父亲为了让她早些找到对象,便哄她去。
会场开了暖气,她脱下呢子外套。白色的礼服将她的高贵的气质烘托得很完美。
那一场宴会,前一半她没什么记忆,只记得转转悠悠,偶尔几个男士前来搭讪,具体说了些什么也忘了。
也不知是她心不在焉还是服务员失意,竟将白酒撒在她身上。
混乱中,白色的衣裙印上酒渍,逐渐变得透明。正当赵莞莞惶恐之时,一件宽大的西装外套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叔叔纪景枫递给她一张名片,笑着留下一句“记得将衣服送回给我就行了。”
赵莞莞说,她从前觉得一个男生打球可以很好看,静静看书可以很好看,可没想到叔叔连递一张名片,都可以让她怦然心动。
那阵子她父亲逼得紧,要她嫁人,她便任性地说非纪景枫不嫁。
关于她的婚事,也就暂时缓了缓。赵莞莞再遇到叔叔是在来年四月,在一个发布会上。她听到纪景枫跟别人说会去附近的酒吧,连忙回家取了那件西装,亲自送到酒吧。
我本以为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发生,赵莞莞却说,那晚她将衣服送给他的时候,他竟蹙眉想了许久,为此,赵莞莞伤心了好几天,想来他那时是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事。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纪景枫竟然接受她陪自己喝酒。
纪景枫那晚心情应该很不好,喝了不少酒,醉得整个人死死躺在床上。
其实,那一晚,赵莞莞是清白的,她不过坐在床边看了他一夜。
这件事后,大概过了一个星期,纪景枫突然来找她求婚。赵莞莞说,她只以为幸福来得太突然,却没想到婚后的生活完全想象不到是这个样子的。而纪景枫跟她的婚姻,更是让人寒心。
她哭着讲到这里,似是累了,便停下来了。我以为她会说些楚盈的事,却没有。
估摸楚盈的事是她心里的一道伤,不愿触及,我虽好奇,却也没问。
我想,赵莞莞是个好女子。从不埋怨,从不责怪,什么苦都往心里吞。
“谢谢你,灵溪,谢谢你听我讲这些。”她抱着我,想从我身上获取些温暖,可我的体温是正常人体温的一半,所幸,现在是冬天,隔着厚厚的衣服,她没察觉。
我抱着她,安慰:“或许,叔叔爱你的方式不一样。否则,怎么会有宸宸?”
她身子明显一僵,须臾,她抹了眼泪,拉着我的双手:“灵溪,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嗯。”我讷讷点头,却明白我和方烨不可能破镜重圆。
“你的手好冷,夜里寒,我们进去吧。”说着,她拉我起身,进屋。
宽敞的屋里一片冷清,赵莞莞上了楼,梁婶收拾好东西,留下一盏昏暗的壁灯后,才回房休息。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方烨,在厅子恍惚地等到半夜,见那骨灰坛里的“人”还是没出来,才上前去。
叔叔长得很好看,和爸爸不像,眼里的神情充满魅力。嘴角微微上扬的绅士笑意魅力十足。
黑白照前面是白瓷坛子光滑得反射出亮光,我叹了口气,敲了敲瓷坛,那瓷坛像是受惊的鸟儿晃动了一下,我感受到了里面鬼物的恐惧。
正欲打开骨灰坛盖子,背后传来一道声音:“这坛子里的是野鬼。”
我回头,魏斌立在那里,昏暗的灯光柔和,勾勒出他的轮廓。我看到他额上的创可贴,微惊:“你额上……”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也跟着尴尬地笑了笑,对他道:“灵珊也是太在乎你才会这样。”
魏斌明显不想谈及此事,他道:“我试过吊生魂,问小鬼,统统没有你叔叔的消息。”
他替我做这些,我很感谢。然而,我却觉得他没必要。
“魏斌。”我抬头,用极其平淡的语气:“其实你没必要再为我做什么。从前的,谁欠谁的说不清。可现在你是灵珊的老公,她怀着孩子,你这样……”
“够了!”他向来脾气不好,我的话激怒了他。他拳头紧握在身侧,一瞬间竟将我揽在怀里:“我不想再听到这些!孩子我会抚养,但结婚没必要!”
这样的话,若是落在纪灵珊耳朵里,应当又会大闹一场。
“你这样不好。我……”
魏斌生气起来总是这样,冲动得很,根本听不进我的话,紧紧搂着我,又因为夜里寂静,压低声音,带着悲伤:“溪溪,对不起,我不想你被方烨利用才会想着把孩子弄掉。”
瞬间,屋内寂静得只有我两衣服摩擦的声音。
如果当初,我不是和魏茂骏对抗,孩子就不会有事。我是无法释怀:“你现在,是灵珊的老公。”
我低沉的声音,冷静得毫无感情。
他生怕我推开她,将我抱得更紧:“从前,她做什么吃的,无论我喜不喜欢,你都非逼着我说好吃。她送我什么,就算我不喜欢,你也要我说好看。这一些都没关系。可是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你!”
越是说到后面,他的情绪越激动。
心里那平静的湖面,被他搅得泛起圈圈涟漪,然而,现在的我很清楚,这种心动不过是怀恋。和喜欢没有关系。
其实,魏斌也是很可怜。纪灵珊不择手段怀上他的孩子,而这个孩子竟成了他人生和婚姻的枷锁。
黑暗里,他拥着我。我心疼他的痛苦,伸手正欲放在他后背上。却猛地被一道力量拉去。
那抓住我手腕的手十分用力,疼得我快忍不住龇牙。
我的发丝因为这一动作而飞扬,没能看得清方烨的表情,只听到那似是强忍着愤怒,冰冷的嗓音:“魏斌,请你看清楚点,这不是纪灵珊!”
这话一落,我还没从刚才的动作反应过来,便又被他抱着,瞬间回到房间。
门合上,我愣是没反应过来。
方烨的脸上一片阴霾,就像被激怒的黑狼,黑夜里愤怒的双眼很吓人。
他咬着牙,俊美的脸部肌肉都不免动了动。
“我跟他……”话还没说完,我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啊”了一声。
他将我扑在床上,压在我身上,牢牢扣住我的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而后一字一顿:“他现在是你妹妹的老公!”
这事不需要他提醒我!我也生气,奈何挣扎不开:“你先放开我!”
“纪灵溪!你胆子越来越肥了!”
跟他没有好争辩的,我只能喝道:“你快放手!我不过是抱了他一下!”
“不过是抱了他一下?”他勾着嘴角,嘲讽:“难不成你还想做别的?”
“我做不做别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嘴上的逞强,总是能让人感到痛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