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身黑色衣着,分明很尊重这场丧礼的打扮。婶婶很生气,咬牙忍耐着,似乎很恨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动作很快,摔东西的动作更像是演练好的,不紧不慢,摔得很痛快,只是眼底充满愤怒。
到底是我的叔叔,婶婶虽是怒气,胸口起起伏伏,却始终袖手旁观。听着瓷碗破碎,各种摔东西的声音,我忍耐不住陌生女子的撒泼,正要上前阻止,却猛地发现,陌生女子白皙的脸蛋上,墨镜里流出一滴泪。
须臾,她动作停了,怔怔地站在遗照面前。我才发现,她摔了所有的东西,可那张黑白照和骨灰坛却始终完好无损。
婶婶也没说话,只是一张脸怒得发黑,拿的起扫帚扫着地上的碎片。
“实在抱歉,摔坏东西的赔偿,我会让人送来的。”女子的泪不多,声音却低哑,冷漠得很。
女子砸了灵堂,婶婶怒而不言,可这句话却让她愤得将扫帚扔向女子的背部,嘶吼:“楚盈,你以为什么都可以赔吗?!”
楚盈一顿,反问:“有什么不可?”
“景枫的命,你赔的起吗?!”婶婶发泄得整个人颤抖地跪坐在地上。
楚盈没说话,留下黑色的背影,让我映象极深。
直觉告诉我,这女子和叔叔的死有关,但如此敏感的话题,我暂时不敢问婶婶。
叔叔的丧礼是在家里举行的。就像一阵风,那女子来的快,去的也快。
纪灵珊满脸阴霾地拉着魏斌回房去了。
我让正在收拾残局的保姆梁婶给乞言安排房间,而后扶着婶婶上二楼的房间。
婶婶赵莞莞是赵家千金,叔叔的死对她打击甚大。更像让她一夜成熟了不少。
一向文静的她突然变得多话,我扶着她坐在床上的时候,她目光呆滞,红肿的眼眶里流淌着泪水:“你叔叔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
“叔叔比较随性,但也不至于酒后驾驶。”我蹙眉,因为很多事情都想不通,通常来说,人死后,头七之前,会有亡灵散发出的阴气,可刚才在灵堂,我根本没有感受到叔叔的亡灵气息。
婶婶流泪满面,掩面摇头:“不知道……他从来都不说,什么也不说……我不知道。”
叔叔纪景枫对女人,向来都很绅士,自己的妻子应该更是温柔相待。但赵莞莞的哭泣让我心生疑惑,而她的情绪很不好,我不便再问下去。
估计是一夜没睡,喝完梁婶熬的粥,赵莞莞便睡了。
梁婶给我安排了间房,蹙着眉头,絮絮叨叨:“灵溪小姐,夫人她现在心神太乱,很多地方照顾不周。”
我见梁婶也是黑眼圈甚浓,叹了口气:“是我不孝,这么长时间,也没来看望他们。”
“灵珊小姐对夫人和你都有误解。夫人也不敢和你太亲近,免得灵珊小姐以为你们在合谋。”
我进了房间,回头,不解地望着梁婶:“合谋?”
“早在三年前,你们高中毕业的时候,灵珊小姐就来找过梁婶,说你不是亲生的,想让夫人多说些话,让你叔叔把财产都给她。”
三年前?!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事,不免疑惑:“爸爸妈妈不是已经写了遗嘱吗?”
“夫人说,遗嘱虽有,但见过遗嘱的也就只有你叔叔,到底怎么分,没人知道。”
我心想,难怪魏斌说要带上我回来,纪灵珊会这么愤怒,不仅仅是魏斌惦记着我,更大的原因是她怕我回来,与她争夺。纪灵珊想太多,我根本没想过这事。
“那叔叔有说遗嘱放哪里吗?”
梁婶摇头:“没有。夫人也从不过问,景枫少爷去得太突然,没交代什么。”
“这事你怎么知道?”我双眼一眯,想从她眼底看出些什么。
“三年前灵珊小姐来的时候,对夫人骂的凶,我不小心听见了。夫人莞莞是我看着长大的,后来她嫁过来,我也就来这里当保姆,许多事,她不跟娘家说,却会跟我说。”梁婶从前的确是赵家的保姆,算是赵莞莞的半个妈,说来,赵莞莞也算是个好女人,怕惹了是非,不会跟娘家的人说纪家的事。
我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梁婶说:“我也是有私心。景枫少爷对钱财并没有多看中,莞莞从小衣食无忧,也不计较这些。但我却觉得不公平。‘天纪’是你爷爷留下来的,其实应当有一半是你叔叔的,可灵珊小姐的意思,应当都是她的,就算是灵溪小姐你都不该有非分之想!说句心里话,灵溪小姐你拿不拿得到财产,我并不关心,但如果灵珊小姐这样不讲理,莞莞这几年的付出又算什么?我算是她半个妈,当然不服气。但灵溪小姐你不同,你有一点和莞莞小姐很像,相对于金钱,你们都更加重情。”
我琢磨着这话里头的真假,也懂她宁可是我拿了财产,她想得也没错,如果是我分得财产,也不会少了叔叔的,毕竟公司是他经营的。
但她的话不免让我心生悲凉,之所以是重情,是因得到的真情少。然而,如今的我,却已经不像从前,为所谓的情可以义无反顾。毕竟,一个“情”字,早已让我变得面目全非。
梁婶见我失神,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老糊涂,一直想着莞莞的未来,却忘了灵溪小姐那么远回来,定当饿了。我去给你热吃的。”
“嗯。”我淡淡道。想着过去的自己当着是被一个“情”字耽误太多。
从前只想着,只要和家人一起,只要我不再是孤儿,怎样也没关系。后来有了魏斌,更是很少过问家里的事。
却没想到,灵珊的心思远比我想得更深。
眼下,财产还是另一回事,耽误之急,是找回叔叔的生魂。
“灵堂上的,应当不是你叔叔。”他指的是那骨灰坛里的骨灰。
乞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见我抬头望着他,带着些八卦道:“刚才路过魏斌的房间,两人吵得很凶,似乎还扔东西了。”
“嗯。我也没感觉到叔叔的生魂气息。”我应。
他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会问我他们两吵什么。”
还能吵什么?无非就是纪灵珊吃醋,而魏斌受不了她的撒泼。
“魏斌说要跟她离婚。”
“!!!”我惊讶地望着他,而乞言淡淡一笑:“你妹妹说,如果魏斌跟她离婚,她就去死。你猜魏斌怎么说?”
他顿了顿,接着道:“他说随便。”
魏斌不喜欢被威胁,我是了解,敛了惊讶的表情:“他不过是孩子气。”
“我倒不觉得是孩子气,毕竟他是那么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即便是离婚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很不自在,将包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在柜子里。
“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很不在意他了。”乞言对我的感情似乎很感兴趣,这让我有些反感,毕竟我跟他不熟。
“你又不是我肚子的蛔虫,又怎么知道我在不在意?!”我将怒气用动作很大地方式表现出来,柜子里的声音也很响。
“你的命盘在移动。”他脸上分明柔光,却眼里满是趣味道,“你喜欢上方烨了。”
我的手一顿,冷笑:“命盘还会告诉你我喜欢谁?”
“这倒没有,但我能看得出。”他指了指我掉在地上的钱包,方烨的照片掉出来。
冷汗流出,我佯装不屑,捡起来,将相片扔在垃圾桶。乞言却感到很有趣,笑了笑。
我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笑的?”
他敛了笑容:“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藏着他的照片?如果不在意,何必扔了他的照片?”
简直就是怒得要发飙,我瞪了他一眼,又将照片捡起来:“这样你满意了吗?而且,我喜不喜欢他,关你什么事?”
“还真和我有关。”他说得自然,并不像说谎。
我惊了一跳:“难不成你喜欢我?”
他摇头,我更是一惊:“你喜欢方烨?”
“……”他无语,“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我又蹙眉想了想,猜:“你喜欢灵珊?”
“我眼光没那么差。”
这话却恰好被刚到门口的纪灵珊听到,她怒气冲天:“我看你根本就是瞎,还谈什么眼光?”
看到她,我更加不想理会。乞言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纪灵珊态度极差:“这位先生,你就不能聪明点吗?我要跟她说话,你就不会避避吗?真蠢!”
乞言依旧温柔,但语言的杀伤力丝毫不输给骄横的她:“你说话,我为什么就要避避?再说,灵溪也没说愿意接待你。”
“你!!”纪灵珊本就在魏斌那里受了气,被乞言这么一冲,更是气得脸蛋通红。
我将东西收拾好,不理会他们,走到门口,欲出去,冷着脸:“能否让让?”
乞言侧着身子,我出去,纪灵珊说:“我要跟你谈谈!”
真可笑,你说谈,我就要跟你谈?
我头也没回,径直往大厅灵堂走去。她在背后嚷嚷:“纪灵溪!别给你脸你还瞪鼻子上眼!”
我倒是没见过她这样不知死活的,前天还将我骗去她的婚宴,险些害我丧命。今天还能这样说话,倒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如果不是看在爸妈的份上,我能放了她?真是可笑之极!
已是九点左右,来吊唁的客人越来越多,婶婶明明刚睡下,却又被叫起来接待客人。
纪家当真是子嗣薄,整个场面就赵莞莞在支撑着,看着她纤瘦的身影,真是心疼了一把。
我进了大厅,只是没想到,纪灵珊已经没分寸到这个地步。
婶婶接受客人的安抚。纪灵珊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大喊大嚷:“你这个不要脸的!你以为姓纪就有资格站在这里吗?别忘了,你的姓不过是我爸妈奢侈给你的!你!这!个!野!种!”
心,狠狠被刺伤。周围低声议论的声音瞬间寂静,所有的人都看着我们。
赵莞莞颇为烦躁地走过来。
纪灵珊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她就是想要这么多观众,说着,已经扬起手要打向我的脸蛋。
我正想握住她的手腕,却被瞬间出现的人抢先了。不过是一阵风拂过,纪灵珊被甩开,伴随着她的尖叫和客人的心惊,她狠狠摔在地上。
旁边的人带着愠怒:“我的女人也敢打?”
“!!!”方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