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晚上的雪很大。
道上的雪能没脚脖子,墙角房根的雪堆的都得有半人高,整个村子披上了厚厚的银装,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看着是美,只是太不方便了。
张东明本打算初二回县里的,可这么大的雪不通车,估计得等两天了。
唐婉说县里雪下的也特别大,今天肯定是去不了她姥和她大姨家了:“知道这,去时候给你带一身换的内衣内裤好了。”
张东明这边在外屋地生炉子:“没啥啊,过一两天肯定就通车了。”
唐婉那边说:“道不好,多呆几天,别着急,等道好点了再回来,穿的啥的,就先将就点吧。”
确实,北山乡到县里的道不太好。
不是说公路不好走,是有三十多里的盘山路,平时没啥,可下这么大的雪就不太好走了,更主要是北山乡的客车多数时候都是严重超载。
这也是张东明一直不乐意坐客车的原因,太不安全了,唐婉后来几次单独来回,张东明也从来不让她坐人特别多的车。
屋子暖和了,仰炕上看电视。
不像在县里有闭路,能看看体育频道电影频道啥的,就俩台,电视里回放着春晚,张东明心思根本没在电视上。
他在想董燕和二黑子的事。
他借董燕这80万这是突发情况,并不在他原本的计划当中,当然效果是很好的,但在省了他很多心思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他的计划,接下来的一些具体情况他得重新好好想想。
二黑子的情况跟董燕不一样,但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关于董燕的计划变了,那二黑子那边的情况也要有所改变。
不过这个并不急,他发展和二黑子的关系为的是他自己将来能够拥有一定的预备手段的方法之一,这是长远的投资,短时期内他肯定是不会用的。
“又相思呢。”
巩菲笑嘻嘻进屋,本来今天她也是要去姥家的,这大雪一下也都去不上了。
张东明看她冻得刷白的小脸:“嘚瑟,出来不多穿点。”
“加外就几分钟的道。”巩菲拖鞋上炕,手脚往热乎的炕被下边伸着:“哎,你说说这雪下的,这都两三天了,多想人家呀,是吧。”
“想你个头,知道啥。”
“切。”
张东明给她抻过来一个枕头:“这雪,明个也去不上你姥家吧。”
“不知道,我爸说明天去,我看够呛。”巩菲探身从窗台上把装毛嗑和橘子的果盘拿过来:“没苹果啦?”
“事多。”张东明穿鞋下炕去西屋给这丫头拿苹果去了,巩菲在炕上咯咯乐着:“挑大点的。”
唐婉平时总买水果,张东明就跟着吃点,他自己的话不咋吃,这过年买点也都是万一来人啥的准备的,买的都是集市最好的,苹果又大又红,巩菲咔咔的啃着:“说说。”
“啥?”
“跟唐婉啊,你俩咋好上的?”
张东明嗑着毛嗑:“有啥说的,都感觉挺好的,就好了呗。”
巩菲好奇说:“你俩谁追的谁呀?”
张东明笑道:“也没谁追谁吧,就自然而然的就好了。”
巩菲啃着苹果:“那就是唐婉追的你了。”
“啥意思?”
“谈恋爱一般都是男生主动追女生好不好,你都没追她,她就跟你好了,那不就等于是变相的她追的你。”
“啥逻辑,两个人在一起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是非要说谁追谁,这个事得看情况,总之只要人对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得了吧。”巩菲撇嘴:“你们男的就是看着漂亮的女生就心花怒放,人家稍微主动点,你就把持不住了,这对了那对了的,都是借口。”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解释:“少明白,自己还没整明白呢,跟你说啊,处对象别要求那么多,看着差不多的就试着处处,别那么天真,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巩菲啃完了苹果:“得了得了,说八百遍了。”
张东明苦笑,他是说不少遍了,可这丫头是一点盐精也不进啊,今天当着面得好好教育这丫头一顿,正酝酿呢,手机响了。
+01874……
跟过年那天来的号码差不多,张东明知道这不是从国内打过来的号码,他大概打电话的是谁。
张东明接了电话:“喂。”
对方那边哈哈道:“喂你奶奶啊,你大哥。”
久远的声音,久远的语调,久远到模糊了,可是又那么熟悉。
“喂,动静呢。”
“喂,听着了么?”
张东明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听着了。”
那边:“咋样,想大哥没?”
张东明:“老二要不说,我以为你挂那了呢。”
那边:“哈哈,还真他妈玄,这他妈能活着给你打电话不容易了,听老二说你这小子牛逼了啊,小妞儿泡着,老师当着,钱还挣着,听说这家伙都几百万了。”
张东明:“听老二瞎比比,你那咋样啊,能活着回来不?”
那边:“还真他妈说不准,哥现在睡觉上厕所都得带着AK,这逼地方,他妈不是人待的。”
张东明:“注意点……”
电话里,张东明和对方唠着。
这个人是他们寝室老大,他上辈子三兄弟合伙创业的另一个人,郭青夫。
上辈子市专毕业后,他先是回了北山乡,然后去了市里的补习学校,刘川去了他爸在的土特产公司,郭青夫则托了家里亲戚的关系,去了中jian某局在尼日利亚的工程项目部。
郭青夫在尼日利亚回来后没多久,他们三人就一起创业了,这主要也是郭青夫的关系,他和刘川一开始根本就不懂建筑工程,所以创业初期,他们三人也是以郭青夫为主。
后来随着公司的发展以及各自的长项,他们三人侧重的方面也渐渐清晰,他是决策,刘川是商谈,郭青夫是落实,这个过程中公司也渐渐转变成以他为主。
都说好兄弟不要一起创业,这句话绝对是真理。
从04年到1年,这八年他们三兄弟齐心协力,在如狼似虎、你死我活的建筑房产业闯出了一片天。
可是1年之后,随着公司越来越大,权利和利益越来越分散,他们三人之间开始出现了问题,其中大多是他和郭青夫之间的矛盾,刘川更多的是在他们中间调和。
这也是为什么1年之后他们公司斗不过董燕的公司,因为从那时开始他们三兄弟的心已经不齐了,准确地说,是他和郭青夫的心不齐了。
可毕竟他们一起经历过无数风雨,每当矛盾大到濒临破碎、激烈到理性无法化解时,他们最终都在兄弟情义面前选择了妥协。
当时,他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16年1月份,他大病住院,那时刘川基本已经无心公司事物了,公司的决策权也落在了郭青夫手上,随后没多久,郭青夫开始清除他和刘川在公司的权利。
他和刘川当时都没什么意外,大病在鬼门关走的这一遭,他也累了,身心疲惫了,郭青夫既然那么想要公司,那就给他吧。
可是他和刘川都太天真了。
郭青夫既然动手了,又怎么可能仅仅是得到公司这么简单,以防后患,郭青夫要把他和刘川永远地送进监狱。
得知之后,他和刘川开始筹划夺回公司的控制权。
17年5月15日,他和刘川准备在三天之后的公司董事会上和郭青夫摊牌,然后这天下午,郭青夫先对他下手了,下的死手……
人生是没有对错的,有的只是选择。
他能理解郭青夫的选择,但是他没想到郭青夫真的能对他下的去杀手。
人生重来,他对郭青夫没有怨也没有仇,因为怨不起来也仇不起来了,但那些经历是真真切切存在于他的记忆中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或许不再有交集是最好的选择,但这不是他的选择。
原因很简单,他还没真的放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