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看到母亲出来，问道：“他如何了？”

李樱摇摇头，他便心里有底了。

“他时间不多了，你去看看他吧。”

他点头进去。

李樱再将圣旨交给内侍官。

清晏进来之后，看到他躺在床上，喘着粗气，便站在远处：“父皇，儿臣来看你了。”

“昭儿，是不是你杀的？”琦轩已经将所有的事情交代完了，可以问了。

“叫的好亲热啊。真是父子情深。”清晏站在原地，还是没有走近一步。

“你妒忌？”

“我有什么好妒忌的。我父亲，也叫我清儿。”清晏看着床上的人，居然妄想者他会妒忌他。可笑，太可笑了！

“我并没有杀季沐芳，你又何必记仇。”琦轩挣扎着坐了起来，怒视着他。

清晏见他生气，倒是一点都气：“说道记仇，我倒是告诉过段昭，段瑞庭是你杀的。他就是不信，这我也没办法，毕竟他是你一手带大的。这也不怪他，谁愿意相信自己的养父是杀父仇人呢。”

“你……逆子！”琦轩气的伏在床头，不住的咳嗽。

“哈哈哈！段家不就专门出逆子吗？段瑞庭于你手足相残，难道就不是违逆？段昭带兵围城，就不是违逆？我不过是随了大流而已。”清晏见他越是生气，就越是高兴。

“你知道什么？先帝给了我嫡出的身份，就是为了让我取而代之。咳咳咳！不过是段瑞庭不折手段，害死了父皇，才登上大位……”

“跟我说那些没用。我知道的是，我父亲母亲在到处躲避一个叫李枫，一个叫段琦轩的追捕。天大地大，无处藏身。最后我的父亲带着我一起上战场，母亲花了几百两白银，差不错一半的家当，打了一场胜仗。最后，城还是破了，父亲也没有回来。可怜我母亲怀着妹妹，带着李晔舅舅，就那么东躲西藏。你尝过那种滋味吗？一国公主，过的像通缉犯！”清晏知道他撑不下去了，也无所谓让他知道。就让他带着这一切，进棺材，一起埋葬，也好。

琦轩从来不知道这些，他以为李樱跟季沐芳是在世外桃源，潇洒自在。东躲西藏，那是什么日子？李樱怎么从来都没有提起过。“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我妹妹清嘉几岁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我父亲，只能在大伯的脸上，找到父亲的影子。别人说霍青城的身材跟父亲想像，她就去看霍青城长什么模样。别人说凤长歌有季沐芳将军的意气风发，她也跑去看凤长歌骑马射箭。你一句对不起，我多少年的心痛！”清晏提到妹妹，忍不住热泪盈眶。他的小妹，笑起来最是可爱，却从来都没有父爱。

“我对清嘉，视如己出……”

“视如己出？你对你自己的女儿都不闻不问，对清嘉视如己出？做给谁看？我？还是我母亲？”清晏走到他身边，“别装了，你的心里，谁都没有。没有原则，没有亲情，只有一个梅如华，葬在御花园，空留幻影。”

“原来你这样看我。如华，我的确欠她很多，她喜欢我，我却安排她远嫁。可是，我最想陪伴的是你母亲，要不是李槿跟季沐芳，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儿子，你会从小出生在建州王府……又哪里会认别人做父亲。只是她，厌恶后宫，厌恶权利，不愿意罢了。”琦轩不想到死都被误解，他跟如华之间，一清二白，不能被误解。按照清晏的性格，怕是迁坟都可能。

“无所谓了。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人了。等我找到了父亲，就能一家团圆了。到时候，清明，中元，冬至，都会给你敬一杯酒的，祝你早日往生。”清晏转身，就要离去。

琦轩看着他的背影，在强光下很刺眼：“你就这么恨我？”

清晏头也没回，一路走，一边说：“谈不上。怎么说呢，做了太子之后，才发现做皇帝很不自由。我既然都不明白为何你要把自己逼的那么苦，自然也不会去随便恨你。与其花时间恨你，不如想想怎么找到父亲。”

父亲，一切都是为了找父亲。他不恨自己，也不妒忌昭儿，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四口之家，再无其他。

琦轩一下子倒在床上，这样也好。爱有如何，恨又如何。爱带不走，恨抚不平。这天下，也许真的不是自己的吧，也在手里统一了。这样子去地府，见到父皇，也该让他安心了。

他看着帐子顶，想起年少之时，偷偷溜出宫去街上玩耍，第一次见到刘琬，真的是美若天仙。

李樱一直站在门口，看到清晏出来，问道：“怎么样？他看到你，应该安心一点了吧。”

安心，是揪心吧。他那种人，也会从别人身上找到安心么，清晏才不相信。“也许吧。母亲，你有父亲的消息吗？”

“琦轩叫我去找他，可是，人海茫茫，去哪里找呢？”

“真的？”

“琦轩性格是闷了一点，不如你四伯父韩青枫那么油腔滑调，但是也不会骗我。他要是真的杀了沐芳，我还不给他用砒霜拌饭啊。竹心到底是我宫里的女官，前周第一琴师，人品也是信得过的。我想，那时候两军对垒，你父皇也很为难吧。”李樱看着天空，雾蒙蒙的，似乎又要下雨了。这一阵雨下来，樱花怕是要打落了。

清晏不再说话，也许段琦轩就是那种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只要自己知道就行。可不管当初是什么，为了什么，一家四口都是因为他才分离。

内监突然来报：“太子殿下，皇上驾崩了！”

“知道了。”清晏早就准备好后事了，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那你去忙吧。”李樱看着清晏离开，然后一个人进了寝殿，看着琦轩安详的躺在龙榻上，他真的是累了。

细想他十五岁封王，去了建州，如履薄冰的度日。二十三岁成亲，偏偏遇到自己要逃婚，就落得个大婚前夕死了王妃。二十七岁登基才掌权，打了八年仗才统一十六州。三十九岁才见到儿子，儿子却姓季。今年四十三岁，儿子可以监国了，却已是百病之身，药石罔极。一身孤苦，只有青溪，紫云几个大宫女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李樱帮他盖好被子，合上眼睛。“你安心的去吧。清晏虽然不喜欢你，但是他一定会帮你把江山打理好的。”

国丧的钟声，很沉，让人心里为之一振。很快梅太后带着小公主来了，李槿，梅慕华，青溪，紫云，都赶来了。

他们都接到了圣旨，想必来的这么快，是担心琦轩的。

李樱看着他：“你看，爱你的人，关心你的人，心疼你的人，都来了。”

她们都被侍卫拦下，在门口不得进来。

李樱听到了寝殿门口的哭声，就走了出来：“你们进来吧。”

紫云刚要迈进，被侍卫拦下：“太子有令，不得后妃出入寝殿，还请先回。”

“你算什么，你可看清楚我是谁？”

“卑职只听太子口谕。”侍卫面不改色，刀剑相向。

青溪拉着紫云退后一步：“我们后退就是。”

李樱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为什么不能见最后一面？他们都是皇上在王府带进宫的。”

“你别为难我们了，现在所有宫殿都禁止出入。您，最好不要乱走动。”侍卫苦笑，十分为难。

李樱的父皇驾崩之时，她不在皇宫，不知道有这些规矩。但是既然是清晏安排的，还是先劝大家回去吧。

“紫云，你是皇上贴身照顾的老人了，你知道他的为人，一定不想看到你们在寝殿门口起什么争执的。你放心，他走的时候很安详，至少我亲眼看到就是这样。”李樱握着紫云的手，安抚她。

梅慕华哭哭啼啼：“表哥刚刚还发了圣旨，要晋本宫的位分。怎么突然就走了？”

梅云华也是受到圣旨才来的，突然叫她迁出去，原来是这样。皇宫易主，要是她也走了，就真的无人操持了。

“我们等等吧。看清晏怎么安排的。”李樱也没有权利，要大家一定得回去。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请李樱出宫，说是季大人病了。李樱赶紧上了马车，先去看看雪芳，再回来送琦轩最后一程。

清晏看着母亲上了马车，才走到寝殿前来。

“听说，父皇给你们都送了一道圣旨？”清晏背着手，面无表情。

李槿并没有收到圣旨，只是来的路上听说了青溪要自行决定去留，慕梅华是晋了皇贵妃。

“拿到父皇最后圣旨的，就按照圣旨决定吧。对了，紫云姑姑，你年纪大了，要是不介意的话，按照你女官的身份，就在宫里养老，或者还乡都行。”清晏对紫云倒是蛮敬重的，忠心的人，总能给人敬佩。

“谢太子。微臣不过是个三品女官，想回建州看守王府。”紫云记得王府的湖边，埋下很多忠魂。

“果然是忠心。好。等父皇出殡之后吧。刚好父皇的意思是不葬入皇陵，在建州王府建坟。你们真的是主仆缘深呢。”清晏很赞赏她，接下来看到李槿，就不那么好了。

“槿贵妃呢？”

“没有领到皇上的圣旨。”

“哦。的确，父皇曾口谕，说你是早就该死之人了。一直是怕母亲伤心，没有处死。”

李槿不相信，怎么可能。清晏一定是为了给李樱报仇，故意胡说。可是，可是皇上已经驾崩，谁又能为她做主呢？

“他愿意养着你，是他的事情。现在，你自己看着办吧。”清晏转身，告诉侍卫：“宣文武百官，安排灵前即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