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帆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些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小老鼠。

这?些老鼠的体型很小, 就?跟普通的仓鼠差不多大。并?且沈千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都是些年?纪尚小、还没能修炼出人形的小老鼠精，平均年?龄只有十多岁, 在场所有的小老鼠年?纪加起来估计都比不上老乌大。

但是这?些老鼠年?纪小，胆子?却不小。它们每一只老鼠都是训练有素, 身着黑色制服, 手里?拿着一只黑漆漆的手/枪。

因为它们的体型太小，手里?拿的枪也是等?比例缩小的。这?么迷你的手/枪非但不可能有足够的杀伤力, 反而显得有点可爱，像是小朋友手里?拿着的玩具一样。

数十只老鼠警官们神情?严肃认真, 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造型在别人看起来又多好笑。它们一个个都板着脸，爪子?扣紧了扳机，满脸写着“不许动，再动我?要开枪了”的表情?，仿佛真的沉浸在这?个角色之中, 把自己当成执行任务的警官了。

从它们的表现看来, 这?群小老鼠就?像是这?一带地盘的管理者。

但是沈千帆觉得奇怪：在收容区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活得潇洒的从来都是顶级猎食者和妖力强劲的大妖怪。

老鼠这?种样的生物一直位于食物链最?低端, 就?只能在下水道里?苟且偷生，它们怎么可能会是收容区的管理者？

俗话说的好,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光是人类看不起老鼠, 以前?收容区里?别的生物也看不起它们。除了会躲躲藏藏也没什么杀伤力, 还喜欢偷东西，实在是天生的坏蛋。

沈千帆越看越觉得稀奇，实在想不起来收容区还有这?样的特色。

如果这?些小老鼠现在真的控制了收容区，那么它们到底是靠什么征服其他?小妖怪的？难道是凭借着它们手上那些连只鸟都打不死的小手/枪吗？

老乌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被老鼠警官们包围了, 光顾着蹲下身去，满脸遗憾地看着那朵蘑菇——他?的发财梦破碎了一地。

原来说话的是小老鼠不是蘑菇，老乌差点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珍贵的新物种了。

“喂，后退！”老乌靠得太近了，从蘑菇里?钻出来的那只小老鼠怒目圆瞪，毫不客气地朝他?脚下开了一枪以示警告。

那小手/枪的动静竟然还不小，就?是不知道威力如何?。当然老乌也不想以身试险，赶紧后退了两步，鼻尖冒汗，讪笑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站在他?面前?的那是只小田鼠，通体呈现出一种类似于小麦的金黄色，两只黑色的小眼睛还没绿豆大，鼻尖和细小的爪子?都是粉粉嫩嫩的，看起来和普通的田鼠没什么差别。

沈千帆低头打量着它，发现这?只小田鼠帽子?上的编号是1——它竟然还是这?支老鼠小队的领头鼠。

罪过罪过，刚才不小心踩了它们的田鼠老大。

田鼠1号昂首挺胸，往前?走了几步。在周围一群黑灰色的老鼠之中，这?只金黄色的小家?伙显得格外亮眼，块头也比其他?的小老鼠要大上一圈，怪不得能成为它们之中的老大。

小田鼠看起来只有一个橘子?那么大小，圆圆胖胖的一个毛球，好像一脚就?能踩扁，但是面对着比自己体型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人却丝毫不显得畏惧。田鼠老大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了沈千帆他?们的面前?。

它粉红色的小手紧紧抓它那支小手/枪，鼻子?抽搐似的动来动去，像是在分辨空气中的什么气味。

“猫的味道。”田鼠老大警惕地眯起眼睛说。

它狐疑的目光在这?帮外来入侵者之间徘徊了许久，却没看见?到底是哪里?有猫。田鼠老大继续低着头吸着鼻子?，最?后停在了沈千帆的鞋尖前?。

沈千帆沉默不语，低头看着它。这?只田鼠老大非常年?轻，妖力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看样子?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

沈千帆好歹也是百年?修为化成人形的妖了，就?凭这?样的小田鼠精，根本不可能看破沈千帆的本体。田鼠精闻到他?身上有猫味，那多半是被沈小鱼蹭上的。

沈千帆回头看了一眼，罪魁祸首沈小鱼正趴在爸爸的身上，从狐狸背上探出头来，好奇又害怕地看着那只小小的老鼠。可怜的沈小鱼被大老鼠咬过，一朝被鼠咬十年?怕井绳，对这?种生物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

田鼠老大只闻到了猫的味道，却没有看到猫，于是仰着看向沈千帆，提问三连：“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家?里?养猫了吗？”

田鼠老大语气严厉，一点也不害怕这?个看起来很瘦弱的人类。但是忽然，它的目光又往上挪了挪，随后咽了咽口水，似乎在忌惮什么。

沈千帆感觉到有什么阴影拢罩住了他?，还有毛绒绒的东西蹭到了他?的后颈，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了。

田鼠老大看这?人类瘦弱，但是他?带来的狐狸眼睛里?闪着绿光，獠牙锋利，很不好惹的样子?，于是后退了半步，语气不敢像刚才那么横了：“你、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沈千帆乖乖报上名来：“我?叫沈千帆，我?们是从赤水市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田鼠老大愣了一下，整只鼠像是断网卡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了片刻。

而在它身后，那些小老鼠警官们也都一片沉默，随即爆发出了一阵骚乱。一瞬间，它们仿佛从训练有素的老鼠警官变回了胆小的普通老鼠，叽叽喳喳地尖声叫起来，陷入莫名其妙的惶恐。

刚才卡在原地的田鼠老大，终于有了点动静。它的额角冒出了一滴冷汗，啪叽滴在了地上。

“沈千帆，你就?是沈千帆！”田鼠老大惊叫着说。

小老鼠之间叽叽喳喳地交流着。

“沈千帆，这?家?伙就?是沈千帆！”

“太可怕了，传说中的沈千帆竟然恐怖如斯！”

“怎么办，快跑吧，我?不想被他?吃掉！”

沈千帆听不懂老鼠语，不知道这?些小老鼠在说什么，可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够看得出来它们现在很慌乱。

“我?……怎么了？”

沈千帆扪心自问，自打他?有记忆起就?从来没吃过老鼠，为什么这?群小老鼠会这?么害怕他?？

这?时候，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他?的肩膀。沈千帆偏头就?看见?了一只狐狸耳朵。

他?伸手摸了一下，能感觉楚行洲好像在笑，也不知道它在笑什么。

小老鼠们溃不成军，包围圈很快就?乱了，它们相互交谈一阵，最?后还是那只田鼠大着胆子?走出来谈判：“沈千帆是吧！你、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们要先去禀告我?们的老大！”

沈千帆看着它帽子?上那个显眼的序号“1”，奇怪道：“你不就?是老大吗？”

“我?不是我?不是 ，不要吃我?！”小田鼠几乎是夺路而逃。其余的小老鼠也跟在它屁股后面撤退，一溜烟地钻进了墙角的黑暗处不见?了。

等?小老鼠们通通跑了以后，瑟瑟发抖的沈小鱼这?才敢从爸爸背后探出头来。

老乌挠了挠头，奇怪道：“什么情?况？他?们好像都知道你啊。”

andes也说：“我?怎么不记得千帆在收容区有这?么出名？”

要论出名，当年?他?们兄弟三人里?面最?出名的应该也是烛阴这?个爱咬人的老阴逼才对。第二出名的应该是他?这?只帅气的雄鹰。

沈千帆胆小，被哥哥们保护的好好的，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家?里?，从不参与打架的事。可为什么几十年?过去，他?们这?些战神早都被人遗忘，收容区里?的小妖怪们却都认识沈千帆？

一直沉默不语的楚行洲已经从狐狸变回了人形，怀里?还抱着瑟瑟发抖沈小鱼。

沈小鱼翻了个身，脑袋使劲往爸爸的怀里?钻，用雪白的小猫屁股对着外面，尾巴一抽一抽地发着抖。

“咪。qnq”

救命啊，好多大老鼠！

沈小鱼不喜欢大老鼠，沈小鱼想回家?！

......

时值午后，山林里?却寒风四起，冷飕飕的。尤其是这?座古怪阴森的建筑，越看越让人觉得清凉。

andes探头往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处看去，自言自语地给自己壮胆：“……哈哈，说不定?是有人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没看到人，只听见?了老鼠们在说话，以为是闹鬼了呢。”

“闹妖怪或者闹鬼，对人类来说能有什么区别？妖魔鬼怪这?四个字，咱们妖是排在第一位的。”老乌说。

几人在门口闲聊等?了一会儿，黑暗中忽然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那些老鼠又回来了。

“我?们老大说要见?你。”被派来带路的依然是那只编号为1的田鼠，它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和神奇，眼神飘忽，好像很忌惮眼前?的人，“你们跟我?进去，但是不能携带任何?武器。”

沈千帆向他?们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口袋，摊了摊手：“我?没有武器。”

在小田鼠的带领下，一行人走进了那座废弃工厂的深处。据老乌说，这?个工厂是上个世纪初建造的，在采石场刚刚建立的时候，这?座工厂就?已经被废弃了，谁也不知道以前?具体是用来干什么的。

不过从外面烟囱的形制看来，多半是个化工厂。

阳光无?法触及到的地方，弥漫着化工原料混合着发霉潮湿的味道。他?们在田鼠的带领下穿过了一条长廊，周围漆黑一片，供电系统早已经破败失效，什么照明都没有。

老鼠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似乎没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自顾自地往前?奔跑。黑暗对猫和鹰来说同样不是问题，他?们天生拥有极其强大的夜视能力，在暗处和在阳光下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

其他?人都不成问题，唯独苦了老乌——他?只是一只老乌龟，摸着黑走路完全抓瞎，脚下不停地磕磕碰碰，踩到一些瓶瓶罐罐和碎裂的地板砖。andes无?奈，只好扶着他?走。

沈千帆不知道狐狸的夜视能力如何?，听见?身侧的楚行洲好像也踩到了什么东西，就?伸出手想要扶他?。楚行洲也乖乖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指尖相扣，乖乖跟着他?走。

“好黑啊。”楚行洲眨眨眼睛，指尖有意无?意地在少年?光滑的手背上摩挲了片刻。

沈千帆温声“嗯”了一下。“别怕。”

沈千帆一手抱着沈小鱼，一手牵着他?的男朋友。他?往左右两侧张望，注意到这?长廊的左右两侧有一些像是实验室的房间，里?面还堆放着一些没来得及搬走的仪器和材料。

沈千帆牵着楚行洲，andes扶着老乌，跌跌撞撞地穿过了长廊。四人一喵跟着小田鼠警官来到了楼梯口。

那是一个长长的螺旋状楼梯，直通地下深处。

“快到了没有？”老乌快被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逼疯了，一手扶着墙，一手紧张兮兮地抓着andes的胳膊，andes则一脸无?奈、也不知道之前?老乌嫌弃他?烦人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这?叫做风水轮流转。

沈小鱼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它似乎也能看的很清楚。

“咪！qnq”

救命，这?里?真的有好多老鼠呢。

小田鼠艺高人胆大，爬上扶手往下溜，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沈小鱼见?了觉得很有意思，也想在扶手上滑滑梯。但是探头一看，那楼梯下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要是摔下去它就?变成小鱼馅饼了。

大约往地下深处走了数百米，楼梯走到了尽头，小田鼠背着手站在原地，像是等?他?们有一会儿了。

“欢迎来到妖怪收容区。”它说。

沈千帆往远处看去，有些吃惊——现在的收容区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印象里?肮脏拥挤的犹如贫民窟的街道不见?了，热闹的街道看起来就?和外面的小镇没什么区别，房屋排布整齐，街道上甚至还装上了路灯。

大街上妖来妖往，一眼看过去竟然都挺文明的，没有人在打架，甚至大家?还知道走斑马线。

而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只小老鼠警官站岗。

小田鼠带着他?们往里?走，周围路过的小妖怪们也好奇地看着他?们。

老乌说：“奇也怪哉。外面都说收容区妖□□满，还对妖怪进行统一阉割了，可是这?一路走来我?也没看见?有太监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andes耸肩说，“外面还传闻我?有个两岁的私生蛋呢，我?就?真的有吗？”

沈千帆点头赞成他?的意见?，笑吟吟地抬头看向楚行洲：“……记不记得，传闻还说你对我?爱而不得呢。”

楚行洲把他?的手腕轻轻捏在手里?，低头亲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你怎么知道那不是真的呢？”

......

五十年?前?的收容区里?，大多是一些妖族弃婴。这?些妖族弃婴从小没有人管教，也没有能力在人类社会里?生存，放出去只会祸害人类。

所以，名为收容，实为□□，它们全都是靠着热心妖士的捐款补助才能生存。

但是妖越来越多，补助的资源却相当有限，所以只能靠抢。

谁的能力强，能抢到更多的资源，就?能活下去。

但是今天，沈千帆他?们在收容区了走了这?一阵，看到了形形色色的妖怪。

站岗的老鼠警官、扛着锄头的水牛、搬砖的蚂蚁、兜售鲜果的袋鼠……它们不是无?业游民，反而都在各司其职。

如果说以前?的收容区里?遵循的是丛林法则，现在甚至可以说成是一个井井有条的小社会了。

这?让沈千帆感到很惊奇，这?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他?们讶异的交谈，一直走在前?面的田鼠警官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当然是我?们老大的功劳。”它骄傲地说，“现在收容区里?开展了二十年?义务教育制度，思想品德和学业考核都通过的妖怪就?可以离开这?里?，进入人类社会里?就?业。大家?都忙着学习工作，积累考核分，当然就?没有时间打架了。”

“二十年?义务教育？”老乌听了瞠目结舌，紧张地看着沈小鱼。

要是沈小鱼不走运，当初没被沈千帆收养，而是真的被他?们送到了这?里?，那岂不是相当于判了个无?期徒刑。

沈小鱼缩在沈千帆怀里?，昏昏欲睡。它对周围的环境没什么反应，像是很陌生。

这?也让沈千帆松了口气，沈小鱼有可能不是这?里?来的。

但是沈小鱼太小了，而且它很笨，根本不太记事，具体情?况还得再确认一番。

转过一个街角，路过一个警亭的时候，沈千帆看到墙上贴着一张悬赏通缉令。

“通缉令：鼠老七，雄，二十四岁，家?住收容区东大街地下管道。因其思想品德考核不合格，在上课过程中逃逸，至今下落不明！特附照片一张，望各位小妖积极提供线索，提供出重要线索的小妖可到鼠察大队领取苹果两个。——20xx年?xx月xx日，收容区鼠察大队。”

一看到那只老鼠的照片，沈小鱼哆嗦了一下，差点就?嘤的一声吓哭了。

“咪！qnq”

那家?伙就?是之前?来偷家?，还把沈小鱼给咬了一口的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