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本正隆结束了对白鸟的讯问。

他走在通道之中，回头看一眼刚走出的办公室——

从白鸟那里问完情报的清本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白兰地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白兰地的行动依旧是滴水不漏，并没有留下需要别人帮他收尾的破绽，这一如既往的可靠着实会让他的盟友感到安心。

然而坏消息——白兰地调查的是，居然是白鸟小时候只有一面之缘的暗恋对象。

当从羞愤与恼怒相加的白鸟任三郎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清本正隆好悬才压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吐槽。

并不了解白兰地情报来源的他，只能从常理去推断，在信息只有年少时候的一面之缘这一点的情况下，找出一个不知名字和不知道长大后长相的女生会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由此他自然得出了一个结论，白兰地是在用组织的情报网来做这种事情。

“这家伙......”

得知小林澄子这个名字真相的安室透，也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本以为这会是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让一个人从警队沦落到犯罪组织都不忘遵守的承诺，无论怎么想都该是极其重要的内容，可谁能想到，这背后的真相居然会如此戏剧。

“不过现在这些刑警，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清本正隆作为讯问的主导者，和安室透这个经他转述才得知真相的人，感触并不相同。

“成为警察的动力，居然是想找到以前的暗恋对象，他把这个职业当成什么了！”这句话是清本发自内心的想法。

“......”

听到眼前人这句义愤填膺的话，安室透清楚对方不可能是在说自己，但他依旧有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

“这种出发点并没有什么错误吧，看他能不能胜任，最终还是得看他的态度和能力。”

他尝试着为让他有些共情的白鸟解释，谁让他选择成为警察的原因，和白鸟没有多少区别。

“但是，这种出发点的话，如果那个暗恋的对象让他徇私枉法，他又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我觉得，还是会选择坚守职责的吧？”安室透回答道。

如果当初引导他走向正道的人落入黑暗，那么他一定会像那人当时所做的那样，将其从黑暗的池沼中带回。

清本正隆上下打量安室透，眼神微妙起来：“这个语气，你好像感同身受啊？”

“咳咳。”

在同事面前差点暴露的安室透咳嗽两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浅仓真把答应白鸟任三郎的事情记了这么久，而且还想办法完成了，这应该能证明在他加入组织以后，本质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吧？”

浅仓真的本质——

清本正隆表面看上去是在思索安室透这句话的合理性，实则却在回想当时他被白兰地招揽时，出于不希望纯粹成为一个违法者的想法，对浅仓真的过去进行的调查。

在那时候，白兰地的权势还没有现在这么强盛，对政界、警界的渗透才刚刚开始。

那时的他，当然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抹去一个名为浅仓真的警察的绝大部分痕迹，所以清本很轻松就查到了浅仓真在担任警员时期的表现。

用个适合的形容，就是湖涂又精明，在调查桉件的时候，经常会闹出些常识性的笑话，但事关人命的事件发生时，又能够在一众平庸的同事中站出来力挽狂澜。

性格上，有时候恶劣得像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有时候又像谦谦君子般让人如沐春风。

当查到这些消息的那一刻，清本正隆怀疑浅仓真是不是精神上有些问题，然后再深入调查之后——

好吧，他的怀疑没有错误，浅仓真的确有这方面的问题，只不过因为他父亲的人脉而没有被记录在桉，时常在休假时候接受心理咨询是浅仓真当时的常态。

发觉这一点后，清本正隆本想拒绝浅仓真的招揽，毕竟他是对这个国家失望，并不意味着他想成为一个地下组织的成员。

更别说直属领导还是个精神有点问题的人。

促使他答应下来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岛国金融泡沫的破灭。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岛国经历了一次人为制造的金融危机。

在那次危机中，泡沫不断吹涨，政府以政策刺激经济，银行不计抵押鼓动民众贷款投资消费，全体国民被金钱的狂热所蒙蔽，不断推高股票与房地产……

然后……泡沫破灭。

资产疯狂贬值，民众债台高筑。

无数前一天还家庭殷实的中产，一瞬间成为一贫如洗的穷光蛋。

走投无路之下，面对银行、高利贷者的催款，只能从高楼一跃而下——

在这个过程中，浅仓真靠着先知先觉，在破灭到来之前高价脱手手中资产，随后利用出售得来的货款搭配组织积累的财富低价购入跌至低谷的优质产业，并且为失业者与无产者提供工作岗位，收拢了为数众多的民众。

其次他向地位不够，在泡沫破灭中没能及时抽身而损失惨重的议员提供资金援助，同时号召那些受他恩惠的人给那些被他收买的议员投票，让他们能够在党派与国会中占据重要的位置。

而当这些人站稳脚跟以后，自然投桃报李，回报给组织一系列适合发展的政策，比如阻止反暴力团法桉、推动民间合法持枪等等。

当然，在这次泡沫中，也不都是遭受损失的人……

某些人，总能在危险到来之前掌握内幕消息，提前退场避免损失甚至大发横财。这些人，不用说明身份，各位想必也能知晓他们是什么人。

总之……驱使清本正隆答应浅仓真招揽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他还记得很清楚，那是个夜晚，乌云厚重但没有下雨，吹着微风，空气倒没那么沉闷。

浅仓真对他说：“这个国家已经烂透了，我想用我的力量来改变这里，至少在那个世界，不会有现在这些无能但却占据高位的虫豸，来帮我吧，我需要你的力量！”

这个时候，听闻朋友投资失败，破产自杀消息的清本正隆，当然选择了接受。

回忆结束。

就像安室透共情白鸟成为警察的初心一样，清本正隆也对浅仓真遵守了对白鸟的承诺而感到细微的欣喜。

不过说话间，他很好地掩盖了这份情绪：“听起来，他确实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