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6章 消逝之于光芒 (三十二)

所以是的，帕拉米迪斯发现自己变回了大猫的模样，而且他身在一个荒原。

这里的光景荒凉而神秘，又有着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异质感，让帕拉米迪斯明确地知道他身在高维度世界。

他知道自己身在深渊。

＂严格地说，你并没有被放逐到深渊。你的实体不在这边，只是意识暂时飞到了这边来，和我有短暂的、不稳定的精神联系。＂斯芬克斯老爹这时候才转过身来，看着他儿子：＂所以放心吧。你没被困在此地，是可以回去的。实际上，你的意识很快就会回到现实世界去了。＂

豹人魔王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上下打量着狮人老爹。老爹和离开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帕拉米迪斯甚至怀疑斯芬克斯有可能会改变外形，毕竟深渊中的物理法则和现实世界不一样，可能连时间的流动方式都不一样。

＂所以我真的把你送到深渊中来了……这里叫什么来着？[深渊荒界]？＂帕拉米迪斯问。

＂是的。而且我自由了。即使古代那姆勒斯人也干涉不了这里的我。他们无法再命令我做任何事情，我不再身不由己。也许只有这个[深渊荒界]的领主，才有可能命令我吧。而他从未出现过。＂

这地方看着十分荒凉。简直就像是，这里的领主压根不在乎这个地方长什么样子。帕拉米迪斯甚至怀疑深渊之主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命令一个初来乍到的家伙去做任何事情。

＂但你依然没能从永生的诅咒之中解脱。＂帕拉米迪斯低叹道：＂而且永生的你被困在这种一无所有的荒野了……我希望这真的值得。＂

＂这会值得的。这里比我们所在的世界清净多了，我脑子里也没有了那种讨厌的耳语声，命令我去做什么事。＂狮人老爹哼笑道，＂我会在这个永恒的荒野里体验仅属于我的永恒。不用为我担心，我总能找到一些乐子的。你看远处那块石头？它从刚才起一直在移动，移动了半寸。我会一直数这里的石头，观察它们的动态，我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帕拉米迪斯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话。

＂你之前说，[帕拉米迪斯]是我的真名，是怎么回事？＂豹子又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它就是你的真名，我和你母亲一起想出来的，专门为你取的名字。＂狮人老爹又说，＂你还记得当年在潘托拉肯西天骑士团的基地里，你和你的儿子几乎死绝的那个时刻吗？当时是贝迪维尔先生牺牲了自己的一部分[卡玛（命运）]，拯救了你们。你也应该隐约意识到是这回事吧。＂

豹人魔王点了点头。

＂然后你们一家的命运就被改变了，你不再叫做寇维斯，你成了帕拉米迪斯。所有人都以这个名字来称呼你。＂斯芬克斯老爹澹然一笑，＂被改动[卡玛（命运）]之后，你的名字既有可能随机改变，也有可能根本不变。但我暗中操作了一下，让你得以叫[帕拉米迪斯]这个名字。

切托维亚.寇维斯这个名字，是你哥哥菲来欧斯给你的。是他养育了你，我很感激他，也不曾对他给你起的名字有任何不满的意思。

但那终究不是你的真名，不是我和你母亲为你起的名字。所以我才借那次机会暗中操作，让整个世界的人都堂而皇之地用你的真名来称呼你。我希望你不会介意。＂

＂小贝迪有办法发动[第四奇迹：卡玛创造]来改动命运，这事我知道。＂帕拉米迪斯追问，＂但你是怎么做到给我偷偷改名的？这不也是[第四奇迹]吗？＂

＂并非如此。我甚至不需要发动[奇迹]，只需要对在场的人使用一些心理暗示，就能达到目的。＂斯芬克斯老爹笑道：＂具体的操作方法可是商业秘密，我就不谈了。＂

帕拉米迪斯皱了皱眉。他发现自己的身影逐渐变浅、变得半透明了。

＂你的意识投影无法长时间留在这边，快被遣送回去了吧。＂斯芬克斯老爹继续道，＂在离开之前，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豹人魔王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他走向斯芬克斯老爹。

＂我知道这很奇怪，但是可以……嗯，握个手吗？＂

＂当然。＂斯芬克斯老爹走过来，伸出手来准备和帕拉米迪斯握手。

豹人魔王也伸手，打算和他父亲最后一次道别。

＂哦，来吧，小子！＂然而斯芬克斯老爹根本没有打算跟帕拉米迪斯握手，而是给了豹子一个拥抱。

帕拉米迪斯没有抗拒。

＂真奇怪呢，我甚至可以在隔着维度感觉到你的温暖吗……＂豹人魔王低声问。

＂这一定只是你的幻觉。＂斯芬克斯老爹哼笑道，＂你还有属于你的生活，快回到你的现实世界里去吧。我已经把你的记忆全部压缩加载在那颗记忆水晶里，它会帮你恢复全部记忆的——至少是你到目前为止人生的记忆。你还有你的家人等着你回去，不需要留恋这个荒原。这里除了一个从没有照顾过你、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的人以外，什么都没有。＂

＂不要这样说。＂拥抱完后，帕拉米迪斯退后一步。他似乎能远远看到一些发光的影子，在那个荒原的尽头，在默默看着他们两人。

＂他们是谁？＂

＂这个维度的住民，或是过客吧。他们被称为[星之旅者（Astrovas）]，本来就是深渊之中某个维度的人。＂斯芬克斯老爹答道，＂有时候他们会就这样出现，远远地看着我，但是什么都不做。我不曾从他们的目光之中感觉出恶意，他们大概只是对我感到好奇。＂

＂好吧。＂帕拉米迪斯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了：＂我想我应该走了。多保重，父亲。＂

＂你也多——＂

没能听完斯芬克斯老爹的话，帕拉米迪斯的意识已经被送离了的这个荒原。

他的意识回到了现实世界，然后他发现所有人都在定睛看着他。

帕拉米迪斯的身体已经变回了大人，当然。而且保持着原本豹人魔王的身体，已经不再是狼人了。他也许可以变成其他形态的，也许可以追随他父亲斯芬克斯的外形，变成一名狮人。但他还是觉得这个豹人的模样最适合自己，最让他放松。

＂嗯，大家好？＂魔王帕拉米迪斯挠了挠头：＂虽然绕了不少弯路，但是我回来了。＂

＂等你好久了。＂菲来欧斯问他弟弟：＂你还是你自己吗，帕拉米？＂

帕拉米迪斯看着菲来欧斯：＂我还记得小时候和你一起踢皮球。我记得晚上想上洗手间又怕黑，强行拉着我一起去洗手间。＂

＂你不需要把这个说出来的……＂菲来欧斯捂着脸。

＂我也记得你小子小时候在罗马，把毛发染成那怪异的颜色。＂他又看了看贝迪维尔：＂你被兽人联军抓走之后，在我家中当人质。你还抱怨我做的饭难吃。如果你觉得光靠草根和野菜就能做出什么好吃的饭菜，你行你上啊。＂

＂好的，我知道你是个小气鬼了，帕拉米。＂贝迪维尔哼道：＂居然记仇记到今天，哼。＂

＂然后你——＂帕拉米迪斯深情地看着薇薇安：＂你用幻术把赛费尔和赛格来德变成两只猫，然后你从湖里冒出来，问我搞丢的是这只金猫，还是那只银猫。你开玩笑的水平一直有够烂的。＂

下一秒，他就被薇薇安扑上，被他妻子搂在怀中。

＂嗨，薇薇安——＂豹子也紧紧搂住他妻子。最后一次这样的亲密的拥抱，彷佛是好几年的事情。

＂你这蠢猫……＂她一手紧紧搂住他，一手用小拳拳锤他胸口：＂明明说好了要平安回来的，谁让你搞出这么多的波折！＂

＂可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豹人魔王答道，＂让你久等了，薇薇安。＂

＂真的是太久了。＂魅魔边低声哭诉，边锤帕拉米迪斯的胸口：＂我还在想，要是你一直不回来，该怎么办呢——＂

＂噢，薇薇安……＂帕拉米迪斯一边安慰着他妻子，一边把注意力投向桌面上那个记忆水晶。

斯芬克斯老爹留给帕拉米迪斯的遗产，用一次就没有用了。但是它裂开成两半，其中藏了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豹人魔王这才发现那居然是一枚金戒指。镶嵌有红宝石的金戒指，而且那美丽的红宝石还被精妙地切割成心形，极尽奢华。

斯芬克斯老爹能预见他人的未来，他也许早就预知了帕拉米迪斯的一生。他知道自己儿子将在未来的哪一个时刻需要这个，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真是贴心呢。

＂那个，薇薇安，把手给我。＂帕拉米迪斯说。

＂嗯？＂她将信将疑地伸出手，她还没有察觉到那颗戒指的存在。

＂我承诺过，在我平安回来之后要和你结婚的。不是空话，不是嘴上说说的结婚，而是在有证婚人的场合下，在亲友们的祝福之下与你举行婚礼。＂帕拉米迪斯拿起那只红宝石戒指，＂现在，就是兑现承诺的时刻。我不想等，也不能让你继续等了。——你愿意嫁给我吗，薇薇安.康维尔？＂

女人红着脸，但是幸福地微笑着。她伸出手：＂我愿意！＂

帕拉米迪斯就把那只金戒指戴在他妻子的无名指上。

＂我宣布这场婚事成立，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贝迪维尔在一旁开玩笑般说。

＂嘿，我们才不需要一个年纪比我们小得多的家伙来充当我们的神父——嗯！＂帕拉米迪斯还没有吐槽完，薇薇安已经亲了上来。他们刚开始亲吻就没有停下，他们紧拥在一起，激烈地拥吻着。

＂你不需要看到这个。＂菲来欧斯伸手挡住小哈尔的眼睛：＂来吧，我们先离开一下，给这对新人一些独处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