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5章 永不复还之晨 (四十)

亚瑟王他们说的＂重力扰动＂到底是什么，艾尔伯特一开始还不清楚，也没有特别去在意。

他以为重力扰动只是简单地对船舰的飞行引擎产生干扰，让船无法飞行的一种扰动。

然而等他的铁骑实际深入大空洞内部时，他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铁骑仪表板上所有东西都在疯狂地跳动，所有的探测器都失灵了。不管是高度，气压，还是引擎温度，甚至连冷却装置液压都无法监控。当然，自动导航系统也完全下线，只能依靠手动操纵来维持铁骑的正常驾驶。

铁骑已经算是很简单的飞行载具了，艾尔伯特勉强还能稳住铁骑的控制系统。换做是飞船，如果一切控制系统都失灵的话，大概是任何船舰都有坠毁在大空洞之中的风险吧。

不过，他也只是暂时能控制住铁骑。随着铁骑继续降下，大空洞的重力扰动更为明显，周围的风景都像在撕裂。艾尔伯特甚至有一种谁在拉扯他的毛皮的感觉，那种感觉十分特别，并不是大风刮在他身上产生的推力，更像是一种由内而外，甚至方向随机的牵引力。

＂肚子......好难受......＂穆特低声说。

＂肚疼？＂

＂不......总之......很难受......＂猫人少年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什么而难受，或者到底难受在哪里。

＂真拿你没办法。＂艾尔伯特哼道。

艾尔伯特把铁骑转变成铁骑巨人的模样。这个形态之下的铁骑，驾驶舱藏在内部，也就是说它可以更好地保护它的驾驶者。

当然，因为铁骑本身的变形，驾驶舱内的空间会缩小，变得更为狭窄了。艾尔伯特和穆特紧挨在一起，活动起来有点困难。更糟糕的是，因为重力扰动的问题，此时身处驾驶舱内的艾尔伯特无法透过铁骑的摄像头看到外界的情况，他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是一大片雪花。

摒除这些劣势，艾尔伯特的选择倒是没有错。身在驾驶舱之中的他们，没有再感受到那种身上毛皮被拉扯的难受感觉了。大空洞的＂重力扰动＂被屏蔽在铁骑之外。

＂感觉好一点了喵？＂艾尔伯特问。

＂嗯。＂穆特红着脸答道。

＂......喂喂，你怎喵在这种时候兴奋起来啊？＂艾尔伯特纳闷地说。

＂抱歉......控制不住。＂猫人少年苦着脸说。毕竟他就坐在艾尔伯特身后，甚至可以说是被艾尔伯特压着。

＂等等。我挪一下。＂艾尔伯特说，让穆特挪到他身前。他们交换位置之后，猫人少年几乎就坐在艾尔伯特大腿上，在这个原本不该容纳两个人的狭窄驾驶舱里，紧紧地挤在一起。

＂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看着眼前尽是雪花的屏幕，穆特有点不自在地问。

＂现在只能勉强维持住铁骑的推进器，让它平稳地降落了。＂艾尔伯特在摆弄着控制面板，＂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真让人担心。等等，或许可以这样......小白？＂

圣灵白虎从艾尔伯特背后冒出，它继而穿透了铁骑的金属构造，跑到外面去。它很快就以附魔的形式和铁骑巨人融为一体了。

而圣灵白虎又和艾尔伯特是一体的。当虎人青年闭上眼睛凝神去看的时候，他多少可以看到圣灵白虎眼中的风景。和他猜测的一样，他果然能够和圣灵白虎共享视野。圣灵白虎在外面看到的大空洞的风景，系数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能看见外面了。＂虎人青年于是说：＂有趣，看得比我自己用双眼去看还清晰。＂

＂外面有什么吗？＂穆特问。

＂不，正因为是什喵都没有。＂在艾尔伯特眼中映出来的是十分寂寞的风景，周围依然是大空洞的迷雾之墙，而他们的铁骑正在这个暴风眼一样的物事中继续平稳下降。除了空空荡荡的世界，映入艾尔伯特眼中唯一的风景，就是那两道互相绕合着的传送光束了。

好像有人刚从传送光束里飞过，以比铁骑更块一点的速度往下降。看样子斯基德普拉特尼方舟方舟和曙光号正在把人往大空洞里送。

＂喂喂，---沙沙沙--- 听得见吗？＂铁骑中传来亚瑟王的声音，但是信号干扰很大：＂你们---沙沙沙--- 还没有坠机的话就回一句。＂

＂还没死。＂艾尔伯特没好气地答道：＂有什喵指示？＂

＂刚才我们---沙沙沙--- 和贝迪维尔失去了联络。虽然他们已经深入大空洞内某个洞穴，信号到达不了那么深的地方是理所当然，但还是有点让人担心。＂骑士王道：＂等你们降落了---沙沙沙--- 以后，顺着他们留下---沙沙沙---的发光信标走，就能到达他们发现的那个地下洞穴。---沙沙沙---注意安全。＂

＂我会的。＂艾尔伯特冷淡地答道。

＂那么。＂骑士王也冷淡地掐断了通信。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和他关系那么差。＂穆特突然问道：＂那位大人看样子并不是那么坏的人。甚至可以说很......随和？＂

＂或许吧。但我还是很讨厌他。＂艾尔伯特道：＂毕竟，七年前他差点就把我杀了啊。＂

＂但他对你手下留情了，不是吗？＂

＂你这样说也没错......而且七年前发生的一切是我不好，差点就毁掉了世界......＂虎人青年碎碎念道：＂即便如此......那家伙还是讨人厌。该怎喵说好呢......？＂

＂氛围和你太像了。但是他比你成熟，而且混的比你好，所以你觉得不爽了。＂猫人少年一针见血地道。

＂你偏要说出来喵，小混蛋。＂艾尔伯特不高兴了。

＂嘿嘿嘿。＂穆特略带点恶作剧之后的得意，笑着。

＂啊，看得见地面了。＂艾尔伯特这时也说：＂抓紧点。降落时的冲击一定不小。＂

＂好吧。＂但现在的穆特坐在艾尔伯特身前，如果要他抓紧艾尔伯特，他就只能转过身来抱住虎人青年了。

＂喂喂。＂艾尔伯特尴尬地白了穆特一眼。

＂是你叫我抓紧的。＂穆特吐了吐舌头。

＂啧。＂老虎没有再抱怨什么，因为铁骑巨人距离地面不足三十吗，下一秒就要降落了。

咚！

铁骑巨人平稳地降落在地上。地面似乎没有艾尔伯特想象中那么坚硬，和他看到的灰岩一样的地面硬度并不一致。或许也因为铁骑巨人变成巨人这副模样的时候，双腿自带良好的减震系统，把落地时大部分的冲击都吸收了。

降落到地面之后，铁骑巨人的系统也大部分恢复正常了。在灰岩的表面重力扰动反而没有那么严重，又或者说这里的重力已经稳定了下来。

＂空气质量......良好？外面可以呼吸。＂艾尔伯特谨慎地看了一眼仪表板，才打开了铁骑巨人的舱门：＂走吧。＂

＂把铁骑丢在这里？＂穆特爬出驾驶舱，问。

＂不然还能怎样，用这个攻进山洞里喵？＂艾尔伯特反问。

＂好吧。＂穆特没有继续和艾尔伯特争辩，活动了一下身体之后，转头环视周围的风景。

多么寂寞的风景。灰岩的表面周围弥漫着一种可有可无的薄雾，灰岩地基本是平坦的，一望无际地向外延伸，就像一个平原。在视野的尽头，穆特只能看见远处云雾一样的障壁，那是不断向上延伸的灰雾，也是笼罩在整个罗曼尼领地的那些雾。

＂为什喵这里一个敌人都没有？＂艾尔伯特看着周围荒凉的景致，嘀咕道：＂敌人都被那条笨狼收拾干净了喵？＂

好像也不对。如果这里的敌人已经被贝迪维尔收拾过，地上肯定会留有敌人的尸体。然而周围真的是空空荡荡，连怪物的尸体都没见着。

然而地上有谁的血迹。从气味判断好像是贝迪维尔留下的。那头笨狼在这附近被谁袭击而受伤了，不过应该只是皮外伤。

所以那头笨狼单方面被人袭击了，没有交战就逃跑了，逃往洞穴那边去了？好奇怪。

＂在你和他们---沙沙沙---合流之前，先简要说明一下。＂艾尔伯特耳边的通讯器又传来骑士王的声音：＂雾里有---沙沙沙---怪物，但那怪物不是---沙沙沙---你眼中看到的幻影。据说它们是某种---沙沙沙---看不见的小怪物。＂

＂看不见？匿踪法术吗？＂

＂不，可能是别的什么。＂骑士王回答得也很模糊，大概是不清楚其中原理：＂总之小心点。＂

＂好。＂虎人青年再次冷淡地切断通信。

＂有点粗鲁了。＂穆特加了一句。

＂管他的。＂艾尔伯特哼道，拔出武器戒备着------尽管周围看来很安全，没有半个敌人。

雾气不浓，贝迪维尔等人留下的信标也很容易就能看见。它们只是一个个长效荧光棒，被一一丢在地上发出红色荧光，向远方延伸。艾尔伯特听说远处有洞穴，不过他从这个距离并看不出来，也许洞穴被藏得很好，不靠近是看不见的吧。灰岩的表面辨识度很低，远看过去都是灰色的一片。真不知道先来这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发现到隐藏起来的洞穴入口。

＂我们走吧。＂艾尔伯特说，已经走在前头。

穆特默默地跟上，手里拿着的是尚未出鞘的结晶刺剑。结晶刺剑怼他身体的侵蚀太严重，不到必要之时他并不打算使用之。当然，他也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可能是一条不归之路。

不管是艾尔伯特和穆特还是曙光号的船员，所有人都朝着大空洞的最深处进发，却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恐怖之物，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