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布鲁斯克又把自己关在漆黑的书房里,只不过书房里多了个女人罢了。
艾丽丝问道: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布鲁斯克破获了马其顿人的‘火鸟’间谍网,并从他们身上挖出了一些骇人听闻的秘密,他忽然发现国王陛下这次下的赌注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为了能把彩虹军团拖进这场战争,他甚至跟马其顿人帝国达成了某种协议。
“看来国王陛下这次是势在必得啊!”
艾丽丝几乎已经从他的语气里猜到了他最终的选择,惊慌道:
“但你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没有?”
布鲁斯克苦笑道:
“你认为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现在更担心我们的伯爵大人!”
艾丽丝沉思道:
“这几天伯爵府显得尤为平静。”
布鲁斯克当然知道在这平静之下的罗贝尔大城里有多少暗流在涌动,现在他不仅要考虑他们的生死,还要为他们谋一个好前程,因为他们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整体。还有一件事情,布鲁斯克谁都没有告知,他怀里揣着一封国王陛下的亲笔信,也可以说是圣旨,又或者说是他们的保命符。
“我现在担心你们的安全。”
除了伊戈罗尔伯爵,他更担心马库大人。
艾丽丝也是双眉紧锁,沉默不语,布鲁斯克突然问道:
“现在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
艾丽丝透过窗户缝隙看了看,回道:
“还有两个小时。”
布鲁斯克咬了咬牙道:
“你们现在就收拾行装,天黑之后就离开这里,我让伊利菲斯护送你们出城!”
现在他手里就只有伊利法斯这正王牌了,虽然他不知道九级剑师的实力倒底有多恐怖,但至少在罗贝尔大城里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艾丽丝一脸镇定道:
“你决定了?
“如果我不这么做,先不说将来怎么办,我们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还不一定,国王陛下下那么大的本钱摆了一盘棋,他可不希望因为一枚过河卒子坏了他一盘好棋。”
伊尔法的传令兵总是莫名其妙的死掉了,甚至就连他们的尸体都找不到,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里像恶魔一样折磨着他,他不相信自己的预感,十年前,他就一直跟着他,他怎么会背叛他呢?
第二天,卫兵在营帐里发现了塔库佐冰冷的尸体,他自杀了。他的佩剑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但他却用这把剑抹了自己的脖子,这岂非是个冷笑话?
可他们所有的人都不敢笑,而且连一声都不敢吭,因为伟大的伊尔法军团长大人正处于最愤怒的状态,他的双眼通红,他额头,太阳穴上的筋脉像漫爬的蚯蚓一样鼓着,他的双手已经被自己握成了紫青色,一滴滴鲜血从他的嘴角上流下来,滴在塔库佐的遗书上。在那上面,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揽下来了,是他让人捕杀了传令兵,并且更换了帝国军部的命令。
他们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平时看起来忠厚的人干出这种事情来,可伊尔法清楚,他是为了他,为了他们人生共同的目标,为了帝国的大业!
聪明的伊尔法此刻意识到,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战争了,这是一场由政治主导的战争,他确信帝国一定是跟希洛里斯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而他只不过是双方棋盘上一颗可怜的棋子罢了,不管是车,还是马,终究逃不掉被对方吃掉的命运,这就是军人的悲哀,他们只会打战,永远学不会玩政治。那一刻,他的心碎成了两半,一半已经随着塔库佐的身体埋葬在黄土里,另一半是残缺不全的。
伊戈罗尔可不想他的老对手马库大人就这么舒舒服服地离开了罗贝尔大城,他给马库大人和布鲁斯克准备了一份厚礼!
德罗西最后一次站在伯爵府的高楼上俯瞰夜色中的罗贝尔大城。
“没想到终究还是要离开这里。”
伊戈罗尔微笑道:
“人生就是这样,变幻无常!”
曾经他想在这里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但现在他的美梦破灭了,但他又马上有了另一个美梦!
德罗西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叹息道:
“真的要斩草除根?”
伊戈罗尔狞笑道: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可马库大人并不好对付!”
“那不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你现在应该想想我们到了国都之后的计划!”
德罗西苦笑道:
“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是啊,五年前,他们有一个完美的计划,但现在都落空了。
伊戈罗尔不甘心地叹息道: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要成功了。”
然后又哈哈地大笑起来:
“但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偏一隅之安,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互为世仇的马其顿人和希洛里斯人一起演了一出好戏,在这场好戏当中,他们都是被人牵着线头的木偶。
伟大的彩虹军团为了掩护平民撤退与马其顿人在罗贝尔草原上决一死战,装备精锐的彩虹军团在马其顿骑兵的冲击下四分五裂,他们就像草原上的兔子一样四处乱窜,在这场混乱的决战中,他们的军团长和几个师团长都神秘地失踪了,没人知道他们倒底是战死在了沙场上,还是做了马其顿人的俘虏?
伊戈罗尔伯爵的斩草除根计划只成功了一半,等他的人冲进城主府时,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野,老道的马库大人怎么会等着别人杀上门来呢,他早就开溜了,因为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现在需要去完成另一个使命。
可怜那些跟着伊戈罗尔伯爵的官员们,他们到死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伊利菲亚用死灰一般的眼神看着布鲁斯克,她一直在问同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我各为其主,各谋其政,我也是听命行事。放心吧,我会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但前提是,希望你们不要给我惹麻烦!”
当伊利菲亚发现他们是在往梅罗城的方向去,而不是马其顿人的军营时,她惊愕地尖叫道:
“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的主人是谁?”
大概也只有伊利菲亚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她被布鲁斯克抱在马上,她的身体靠在布鲁斯克的怀里,她能闻到他身体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味,布鲁斯克信马由缰地游走在罗贝尔草原上,根本就不像是绑架杀人的土匪强盗!
布鲁斯克用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笑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伊利菲亚之所以能被称为希洛里斯帝国的女战神,除了她的家世显赫,脸蛋漂亮外,跟她的智慧也是有着莫大的关联,她越想越害怕,她的身体在颤抖,就像腊月天里喝了冷水一样,打着颤抖。
“我父亲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国王要干什么,布鲁斯克怎么能知道,他能把马其顿人拉过来跟他一起演这出戏,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当然,要得到的回报自然也一定不会太少!
布鲁斯克哀叹道:
“如果你的父亲是个聪明人,他就不会丢掉性命,好歹他也是个亲王,杀一个亲王引发的后果是国王不想看到的!”
伊利菲亚回头看了看被关在囚笼里的其他几位,心突然就凉了。
“他们也跟我一样?”
“不!他们跟你不一样,也许等他们回到都城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他们伟大的父亲了!”
伊利菲亚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是多么幼稚,她那些伟大的美好的梦想,全都建立在她父亲崇高的权威之上,在她心里,这种权威远远超过了皇室和国王的威严,于是她多么愚蠢地在国王的眼皮子底下卖弄自己的才华和父亲的权威,她就像个小丑一样,把她的父亲推向了深渊!
此刻,她不恨布鲁斯克,也不恨策划这一切的国王,她只恨她自己,恨自己的无知!以前她认为自己已然就是帝国的女战神了,但跟身后这个邪恶的男人比起来,她就像个只会玩过家家的孩子,战争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有些东西在书本和学堂里是学不到的,!
伊利菲亚突然说了一句让布鲁斯克既性奋又后怕的话。
“你以后会保护我一辈子吗?”
布鲁斯克当然想,自从他轻解罗裳之后,他每天做梦都在想,那是一个多么生动而富于魅力的女人的身体,他做梦都想把高高在上的伊利菲亚大将军压在身下,这种欲望超过了一般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可他又害怕,他不是害怕吃醋的尼玛尔夫人,而是尼玛尔夫人的父皇,如果他知道布鲁斯克跟他的人质搞到了一起,他会放布鲁斯克一马吗?这种机会看起来似乎微乎其微!
布鲁斯克疲惫地叹息道:
“等到了帝国国都以后再说吧!”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长相和身体足以让身后的这个男人失去理智,也许他能保住父亲的性命...。
布鲁斯克曾经设想过各种情景,也许他们可以化妆成商队把人质秘密押往都城,可他没想到,他和他的流氓部下再一次成为了帝国的通缉犯,罪名是绑架了帝国某某亲王,某某大将军的女儿或者儿子。
可悲的是,这个消息还是前来追击的敌人告诉他们的。
这些人既不是帝国军队,也不是帝国捕快,他们是私兵,换句话说,他们杀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也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第一批前来追杀他们的私兵显然低估了布鲁斯克手下那帮流氓的实力,所以他们一百多人最后只剩下13个活口,莫里奇只用了三分钟就把他们知道的所有秘密都问了出来。
莫里奇只是当着他们的面砍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当他们看着熟悉的脑袋从他们身前滚过时,他们就已经吓得双腿开始打颤,嘴巴不受控制地就张开来,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中年人,咬着牙根,向布鲁斯克求饶道:
“我们已经把你们想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们。你们应该遵守诺言,放了我们!”
布鲁斯克把宝剑往他的脸上擦了擦,剑身上的血迹在他白皙的面孔上留下一条红色的线条,这是布鲁斯克第一次杀人!
就在布鲁斯克信马由缰地驰骋于罗贝尔草原之时,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前面有人在埋伏,所以他们走进了私兵的伏击圈,这群私兵装备了帝国最先进的武器,轻弩,长枪,弯刀,他们甚至还穿着帝国军队的战甲。
一开始他们还真把这群人当成是帝国的军队,福尔法特扯着嗓子喊,我们是帝国监法司的人!可他们就好象没听见一样,把手中轻弩上的弓箭射了过来。
一个三箭连射,就有三十几个弟兄倒在了地上,有人在倒地之前就已经死了,有人躺在地上痛苦的*着,谩骂着,他们诅咒该死的帝国,诅咒该死的真神阿拉,他们怎么能自己人杀自己人呢?
这是一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流氓囚犯,他们的血液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乌里奇尖叫着:
“隐蔽!隐蔽!”
可他们在草原上,没有地方能够躲过像蝗虫一样飞过来的弓箭。
“用尸体!用尸体挡在前面!”
曾经他们在马其顿人的军营里用马其顿人的尸体阻挡马其顿人的刀剑,而现在他们要用自己兄弟的身体阻挡帝国人射来的弓箭,他们的嘴角在流血,这不是别人的血,是自己的血,他们把自己的牙根咬破了,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那些躺在地上还在*的人,惨叫着,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们就像一堵墙一样立在那,用手中的刀剑戳着,看起来就像农田里驱赶野兽的稻草人,上面插满了弓箭,然后又像刺猬一样轰然倒地。
福尔法特听到的是他们最后惨烈而悲壮的嚎叫声,那声音就像临死前的野狼一样,既痛苦又不甘,他们到死也不知道前面那群穿着帝国战甲,拿着帝国武器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接下来的激战就像他们在马其顿人的军营里那样,他们手持同伴的尸体,向敌人靠近。不断地有人被从天而降的弓箭给射倒了,又不断有人把被射倒的尸体立起来,他们竟然用自己同伴的尸体立起了一面人墙,私兵们开始感到害怕,感到绝望,他们不是在跟一群人战斗,他们是在跟一群魔鬼战斗,一群没有感情的魔鬼!
布鲁斯克那张被鲜血染成红色的脸,露出了狰狞的邪笑:
“对不起!我们不是绅士,我们他妈的是流氓,你跟一群流氓讲承诺?”
布鲁斯克又一次把宝剑**了一个活人的胸膛,从剑身上传来的触动,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剑刺穿了对方的皮肤,皮破了他的肌肉,然后就是他的心脏,在刺进他的心脏的时候,布鲁斯克一点感觉都没有,因为人的心脏太脆弱了,就像把宝剑**水里一样毫无感觉!
他看到对方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他,于是他用更怨毒的眼神看着对方。
“杀人者必要有被杀之心!”
在他们给曾经一起从死尸里爬出来的兄弟安葬时,他们的眼泪像夏天的暴雨一样又急又快!因为他们发现,无论他们怎么小心翼翼,扯出来的箭簇上还是会带着同伴身上的血肉,他们的胸口被射成了筛子,他们的脑袋像个漏洞百出的勺子....。
莫里奇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冲上去用刀剑抵着巴斯德的喉咙,因为刚才那批私兵就是他父亲巴约尔公爵派来的!
可无论他怎么干嚎,怎么怒气冲天,他手中的长刀始终没有向前一寸,因为布鲁斯克要他们做一群服从命令的流氓!
巴斯德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身上沾满了鲜血,手持尤在滴血的长刀向他冲过来,他一时间就崩溃了,屎尿跟他的眼泪一起流了出来,他像无辜的孩子一样,用双手捂着脑袋,痴痴道:
“不..不是我干的,不.不关我的事!”
伊利菲亚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因为她眼中的那群流氓也用身体挡住了同时射向她的长箭,该死的巴约尔公爵不仅想救出他的儿子,还要杀死这里所有的人,包括她!
布鲁斯克随手弹掉眼角上的泪滴,从怀里掏出一叠金币存票,这是他所有的家产,他能给他们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这是五十万金币存票,你们都拿去分了吧,有家的回家,没家的,自己找个窝呆着,别在跟着我了!”
以前他们为了钱可以拼命,现在他们既可以得到足够多的钱,还不要拼命,这种好事只有他们做梦的时候碰到过,但现在五十万金币的存票就摆在他们的眼前,他们每个人都在用眼睛盯着那一叠存票,却没一个人伸手去拿!
福尔法特把存票踩在脚下,疯狂地呐喊道:
“钱是什么东西,钱就是王八蛋!我们干过不少坏事,尊过监狱,杀过马其顿人,还入了监法司,钱对我们来说是什么?她就是碧斯楼里的*,琉璃河边的小姐,今天谁要是敢临阵脱逃,别怪我福尔法特不讲情面!你自己摸着胸口想想,你对得起那些用胸口为你们挡刀剑的兄弟吗?” !
莫里奇惨烈地哈哈大笑道:
“国王算个鸟!大不了咱们钻进密西比森林里做了梁山好汉又如何?”
他们高声附和着。
可布鲁斯克不能那样做,因为该死的马库老头把尼玛尔夫人和伊莎贝拉姐妹带走了!
乌里奇痛苦地低声喊道:
“夫人她们怎么办?”
布鲁斯克在经历着他来到这个世上之后最大的痛苦,哪怕他当日带领不足二千人的敢死队奇袭马其顿军营的时候,也没这么犹豫过,徘徊过,痛苦过!
国王陛下在密信里要他把人质秘密押往国都,但他并没有把后面的计划透露给布鲁斯克,也没有说会有人穿着帝国战甲,手持帝国轻弩来追杀他们,经此一役,他就损失了几十个身经百战的部下,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把人质送到都城。
他们都睁着眼睛看着他,等待他的命令。
布鲁斯克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和面孔上善未干涸的血迹,他们的眼神既迷茫,又坚定,他们迷茫他们的前途在哪,他们坚定布鲁斯克会引领着他们找到出路的,就像上次那样,他们对布鲁斯克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布鲁斯克自己。
布鲁斯克又转头看了看那片像馒头一样立在草原上的新坟,单膝跪地,行了个帝国军礼道:
“希望你们的真神阿拉能够保佑我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