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显然不知道背后的事情,他行了一个大礼,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昆吾大夫欲伐淮夷。”黄公说道。
张成愣了一愣,但是随即就明白对方的话中之意了。“请一定要让我效劳。”这么拿人家的,吃人家的,要说人家有需要你还不主动帮忙,那也太忘恩负义不识好歹了。
昆吾大夫主动出击……莫非是难民营那个大任务要来了?
张成可是记得很清楚,难民营的战斗任务分为两种,第一就是清理外面的小危险,第二就是这个大任务,或者说,一个超长系列任务了。难民营的军队将主动出击。玩家可以选择跟随军队行动,也可以选择留下来等候。但是如果你想在第一幕赚到足够的经验和钱,把自己从一身破烂的低级角色培养为装备和等级都过得去的程度,这个任务可是非接不可的。特别是其中有几个任务,奖励在这个等级算得上非常之好。
黄公这一次真的是轻微的叹了口气,然后把张成扶起来,叮嘱了几句就将他送出了门。等到他离开之后,他回到了房间中央,从架子上拿起了一块看上去不起眼的黑色长条物。
别人也许不懂,但是黄公很清楚,这可是玄圭,哪怕上古之时也是罕见的珍稀宝物。昔日禹平定九州,所得到的奖赏也不过是一块玄圭罢了(当然比这一块应该会更好一点)。甚至可以说,昆吾氏千余年的底蕴,很大一部分就体现在这东西上。
他轻声的念了几句咒语,玄圭之上浮现五彩烟云,凝聚出一副图像来。
“黄公,”图像中是一张年轻的面孔,“你有消息了?”
“昆吾大夫呢?”
“他不在。”黄公听见了对方的笑声。“但是,他把这个权柄交给我。那个张成怎么样,你已经了解他了吗?”
黄公摇了摇头。“迁”,他叫出对方的名字。“我受昆吾大夫的命令来汇报,你不是昆吾大夫。”
年轻人的脸部扭曲了一下,不过很难判断这到底是表情变化,还是这种烟云本身不稳定导致的。“黄公,”迁说道。“我受昆吾大夫之命接受这次汇报。你知道的,我是他选择的继承人!”
“也许是的,但是你目前还不是昆吾大夫,他也没有公开承认你。你无法代替他……”
“黄公!”迁咆哮起来了。“你想违背我的命令吗?你要知道后果是什么!”
黄公迟疑了一下,他很清楚,对方在向他示威。确实,按照正常的态势发展,迁将成为下一任的昆吾大夫。而他则会成为对方的封臣。作为领主,迁有能力收回他的职位和禄田,将他流放走。他终究不是独自一个人,也是有家人亲属的。为了这种小事,和下一任昆吾大夫对抗有什么意义呢?
“张成公子,”黄公最终还是说话了,“恐怕在辟庸里面学到的东西并不多。”他说道。“大概只有初窥门径的程度。不过我不能很确定……”
他看到迁笑了起来。“好的,我会转告给昆吾大夫的。”迁很满意的说道。“征伐淮夷的事情怎么样了?”
“张成公子已经主动请缨了。”黄公说道。
“嗯,那就简单了。昆吾大夫已经对我说过了,决定以张成为两司马,率领战车三乘,从卒百人,讨伐淮夷!”迁露出了一个非常得意的笑容。“当然,先等我们回来。”
“战事如何了?昆吾大夫呢?”
“犬戎果然盘踞镐京一带,只有少量流窜到这边。”迁说道。“较大的一共有三股,我们已经剿灭了其中一股,正在追击第二股中。昆吾大夫被犬戎一个法术打伤了,现在正在给自己疗伤。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就会恢复了吧。预计回来要五天时间。”
“可是,那样的话……张成公子讨伐淮夷不是只有十多天时间了吗?”黄公闻言愕然。这么一点兵力,张成自身实力又很弱。本来只能通过有效指挥军队,用蚕食的方式才可能胜利,现在又减少了时间……就算是他也无法想象要怎么打。
但是如果失败的话,哪怕只是规定时间内没有完成任务,那张成也就没机会了。
他叹了口气。不过比起来淮夷而言,犬戎的前哨部队是更加巨大的威胁,必须优先铲除。所以不管是昆吾大夫还是迁都没做错什么。只能说是局势使然,张成没有机会了。
他再次轻轻抚摸玄圭,烟云迅速散去。然后,他叹了口气。有德之人无才,有才之人无德,德才兼备之人又太过于稀少,莫非这就是天意?
“报!”外面突然有人叫起来。黄公一愣,却看到一名从卒从外面跑了过来。
“禀报黄公,”那个人说道。“斥候发现营地外有犬戎出没!”
什么?等等……没事,不可能是犬戎大部队。昆吾大夫的精锐在前方呢,那边情况很良好,无需担心。是犬戎的少量游兵散勇或者斥候之类吗?
“让士兵守好营地,通知一下辛,让他稍加戒备即可。”黄公想了想,回答道。扭头却看到对方的表情有点奇怪。
“怎么了?”
“那个……刚才我看到张成公子……”
“他怎么说?”
“他说,一切交给他就行了!”那个士兵不敢隐瞒,直接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了。
“胡闹!”就算是傻瓜也知道,犬戎在夜色中很有优势。哪怕过来的只是犬戎的游兵散勇或者斥候之类,出去夜战也绝对是不利的。因为人家的感官比人类强太多了。反正这种游兵散勇不可能对营地造成威胁,守在安全的营地就行了。相反,如果出去作战,吃个亏上个当什么的可能性太大。
特别是,刚才黄公就很确定了,张成的个人能力实在不值一提。
张成一边向外走,一边看着自己面板上出现的“消灭豺狼人斥候”这个任务。任务的说明一如既往的简介:“你获悉有少量豺狼人在难民营外出没,消灭它们。”但是在奖励方面却写着一堆问号。
这个任务张成很熟悉。这是战斗任务中少见的无难度任务。前面说过,第一幕,也就是难民营,有两种任务。第一种是非战斗任务,说白了就是卖力跑腿之类,换取钱和经验。第二种则是战斗任务,需要出门和各种敌人打。和绝大部分此类游戏一样,战斗就有风险。毕竟哪怕你等级比敌人高,装备比敌人好也不一定必胜。因为对方要是突然来个人品大爆发,来两个暴击就直接把你挂了。
但是这个对付豺狼人斥候的任务是少数例外。不止如此,这个任务奖励上却很丰厚。唯一的麻烦在于,这么好的任务却不是必定遇上的。在张成的记忆中,大概有一半的几率是不会遇到这个任务的。
没想到这次碰上了……碰上了可不能错过!
一念及此,他加快了脚步。辛说过让他午夜过去……可惜他对于“午夜”是个什么概念却也不清楚。眼下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和他预想的一样,辛在等着他。看着他身披魔法盔甲,佩戴长剑的样子,辛似乎有点惊讶,但是随即也就释然了。
他将张成带到了自己住处的地窖,或者说,地下室里。
地下室中间有一个木头做成的祭坛,上面是一个张成完全陌生的木头塑像。
辛让张成站在一边,自己对着祭坛大声的祷告起来。张成意外的发现对方的祈祷语自己完全的听不懂。呃,他的随身翻译器似乎在这种语言面前失效了。不过此刻张成无心关注这点小事,因为眼前这一幕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随着辛的话语声,整个地下室的空气都在震动起来。这不是人类在说话,而是某种类似于地球上的那种能够发出“嗡嗡”震动声的机械。震动感隔着皮肤向全身渗透,让人身体酥麻,皮肤发痒。空气仿佛变成了一团浆糊,粘稠的将人困在原地。就在张成惊讶于这奇妙的仪式的时候,他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祭坛上空。
身影的双脚没有踩到什么实地,而是就这样完全不合情理的悬浮在空中。
身影整体呈现人型,就像是一个人穿着笼罩全身的斗篷,然后还把脸部藏入兜帽的阴影之下。毕竟地下室的光线很差,只有一个火把在稍远处提供照明,所以一些细节部分很难看清楚。总之,如果要形容那是什么,只能说那根本不是一个实体,而是某种投影或者幻象。
但是猛然之间,幻象睁开了眼睛,朝着张成这边看过来。
虽然站在客观立场上,我们可以说张成的视力根本不足以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看见“黑影睁开眼睛”这种细节。但是,就莫名其妙的,无可抗拒的,他就这么清楚的感觉到了。
那是冰冷而无情的目光,是居高临下的王者,又似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则,又似乎是某种猛兽盯上了猎物。那道目光激发起了隐藏在生物原始本能深处的恐惧,那不止是人类,而是生物——只要是生物——都会有的最初的畏惧:对死亡的畏惧。
那个存在,便是死亡。
哪怕只是一具微不足道的幻影分身,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幻影分身一道随意投出来的目光,依然有着让人身体僵硬,双腿发软,喉咙发干,双手不受控制的能力。
辛在祭坛面前跪下,连连叩首,用很轻快的速度说了几句话。他的语速太快,张成听不清楚。
幻影前方,出现了一个微光的球体。球体就这么悬浮飘过来,没入张成的身体之内。
幻影消失了。刚才还无处不在压力瞬间消失,张成发现自己居然双腿软到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原本不知道的信息。
和之前那种“翻译器”效果不同,这些突然闯入他思维的信息要粗暴得多。那个翻译器的效果很柔和,甚至有一种“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知道了”的错觉,而这一次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敲着锣鼓一样,赤裸裸的将一些东西告诉他,让他明白死士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命……”
这就是刚才这位出现的神明的名字。
张成一直觉得自己身为穿越者,最好不要和神打什么交道。这就是为什么他就没考虑过牧师职业。但是这一次来的太突然了。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死士可以短暂的不死了,这其实就是神力加护的效果,是司命给予的特权。当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作为代价,那就是张成必须用杀戮来回馈神明:每一次使用这种特权,他都必须杀一个和自己同等,甚至更高等的生物作为回馈。
张成闭上眼睛,看到自己的专长栏里已经多了一个“忍死”的专长。虽然名字和游戏里不一样,但是效果是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如果张成承受的伤害达到了死亡的程度,这个能力就被暂时激活,维持五分钟左右。
也就是大约五分钟左右的无敌。当然称之为“无敌”其实不合适,更具体的说五分钟左右的“不死”。只是不会死。也就是说,可以直接砍下四肢,就能让他眼睁睁的等死。
不过这已经够变态了。毕竟,死士本身的能力基本和普通战士等同,并没有付出什么特别的代价。这不同于剑客,剑客近战高伤害高命中高暴击的代价是穿护甲、使用盾牌和远程武器的时候会比较吃亏。
他闭上眼睛,召唤出面板。果然,“战士”上的那个问号已经消失了。他现在的职业是一级死士和一级法师。
“为何死士会被后土忌惮?是司命的缘故吗?”张成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成公子。”辛在边上回答。“现在您懂得了吧,我是楚人。我其实是芈姓,屈氏族人。”
辛以为自己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可惜这一次真的是媚眼丢给瞎子看,因为张成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