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乌云滚滚,却分列两边,中间留出一条整整齐齐的宽阔领域。
那将落未落的太阳,挂在山头上,散发出来的赤红之光,遇到乌云完全被挡住, 但中间留出来的那一条领域,却被火红色的光泽贯穿。
此等奇景,堪称是千年难遇!
咸阳城中的众多百姓,此时也大多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正在家中歇息,看到此等奇景, 真不由得惊叹起来, 随之呼朋唤友,共赏美景。
身为普通人的他们,并不能够察觉到这一副奇景之中,所蕴含的可怕力量。
甚至一些武功较低的武者,也是一样。
但那些真正的高手,却都能够看得出来,此等奇景并非天成,而是人为。
有一位绝世高手,勐然对着天空挥出一剑,将那漫天的乌云斩开,这才让乌云之后坠落的夕阳显现出来,这才造就了如此奇景。
阴阳家内,东皇太一沉默。
观星台上,月神身躯震颤。
咸阳宫中,盖聂险些连手中之剑都握不住了。
嬴政站在窗边,一只手紧紧靠着窗台,道:“没想到, 真的是一个人……”
对于帝王而言, 这股强大力量最好当然是来自于一件神物,如此, 他就有可能将其掌握。
而一个人,作为这股力量的来源,却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眼下年轻力壮的嬴政,并没有老年时候那般对于长生的渴望。
若是老年的嬴政,看到这股力量,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仙人,仙丹,长生不死……
但现在,他却根本想不到那么多,甚至在心里,还浮现出了一丝惧怕。
掌握这个力量的人,既然可以一剑斩断天上的云彩,那是不是也可以身处终南山内,一剑斩杀自己呢?
古人对于天空,对于云朵的了解是十分浅显的,因为完全不可及,便认为天空无穷之高, 云朵也是无穷之远。
实际上云朵的东西, 高的几千米, 第一的怕是只有几百米。
这距离如果化作地上的道路, 随便一个人走几分钟就到了。
真的不是那么遥远。
但嬴政可不知道,虽为一代帝王,但终究受限于时代,所以他看到那一剑斩断了云朵,便觉得这一剑也能伤到处于咸阳宫中的自己。
而周明现在的实力,也并不能做到一剑斩断满天的乌云。
在这中间,他是取了一个巧。
他现在的法攻距离是98.6米,在周流六虚功的增幅之下,可以达到六百九十米。
这距离可以触及到乌云,但要说斩断满天的乌云,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谁让这乌云本身就是周明用技能凝聚出来的呢?
谁让他还有一个能量主宰者的能力,可以百分百的操控一切放置在外的能量。
那一道六百多米的剑气直通天空,向下一斩的同时,周明便操控乌云自行分开。
乍一看,就好像是这一道剑气,直接斩断了漫天的乌云。
此中诀窍,一般人可看不出来。
他们只能感觉到终南山上剑气冲天,随即乌云被斩断,天空重现光明。
章愍虽然就站在周明面前,但他也一样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心中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此等强者,大秦……不可招惹啊!
“乌云已经驱散,还有什么事吗?”
周明说道。
“没……没有……”
章愍有些结巴的说道。
“那便离开吧。”
“啊?”
章愍一愣,他当然是不愿意走的,秦王的命令是接触并且尽可能地收集情报,然而他仅仅只是在这里看了几眼,对上几句话。
对方叫什么名字,来自哪国都不知道,就这么回去,恐怕不好向秦王交代。
但对方已经如此说了,真要赖着不走,恐怕也是不好。
章愍想了想,这样的一个存在实在是太可怕了,若是成为大秦的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对方还留在终南山内,以后的机会还多的是。
便一抱拳,道:“叨扰了,告辞。”
随即转身。
“等一下!”
周明开口道。
章愍立刻停步,转身看来。
周明取出一块早已经准备好的白玉,道:“此次改变天象,是我鲁莽了。这块玉牌,请你代我送给秦王,便当做是赔礼吧。”
章愍心中又喜。
倒不是因为这块玉牌,而是因为周明主动送上玉牌,而且是以赔礼的名义,就代表着对方不仅和善,而且很讲道理,心中有一套自己的准则。
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实力强,就随意藐视他人。
这对于大秦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章愍连忙上前,接过玉牌,道:“在下一定送到。”
“我在玉牌之中,存有一道力量,可在危机时刻激发而出,不敢说要多强,击杀一些宵小还是可以的。”
周明说的似乎很不在乎,但章愍却不能真的不在乎,刚才那一道惊天剑气,这已经说明了周明的实力。
这玉牌之中存在的力量,哪怕只有刚才那道剑气的百分之一,也足以击杀当世诸子百家之中,掌门级别的人物。
如此玉牌,虽然只是一次性,但也价值极高。
将玉牌交给章愍之后,周明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回到了木屋之内。
章愍这才带着玉牌离去。
太阳彻底之下山头,一丝一毫的光亮都不存在的时候,章愍带着玉牌回到了咸阳宫,将玉牌递给了嬴政。
嬴政看了看这块平平无奇的玉牌,转手交给身边的盖聂。
“盖先生,你看这玉牌有何奇妙?”
盖聂伸手摸了摸,道:“玉牌本身没有什么,只是最普通的白玉,但我能够感觉到玉牌之中,存在着一种强大的力量。”
“哦?有多强大?”
“强大到……我不是对手。此玉牌之中的力量若激发出来,足以将我击杀!”
“如此强大?”
嬴政对于自己身边的这位护卫十分了解。
论实力,论剑术,盖聂在全天下都可以排到前十,天下各大门派的掌门,实力可能都不如盖聂。
只有纵横家鬼谷子,儒家孟子,道家北冥子,阴阳家东皇太一等老一辈的人物,才能够在实力上面胜过盖聂。
但这一块玉牌之中的力量,却让盖聂认为自己不是对手。
当真可怕。
更可怕的是,这仅仅只是那个人分出来的一道力量罢了。
“盖先生,你觉得东皇太一能挡得住这一道力量吗?”
“东皇太一实力深不可测,在下未曾见过,不敢断言。”
盖聂将玉牌还给嬴政,嬴政想了想,便将其放在了桌桉上,随即看向章愍,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是个十分年轻的少年,看起来恐怕也就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这么年轻?!”
嬴政一愣。
他还以为能有如此修为之人,怎么也该有个八九十岁。
盖聂道:“外表并不代表年龄,道家善养生长寿之道,许多人五六十岁,恍如青壮年。”
“说的也是。”
嬴政点点头,道:“继续说。”
“是。”
章愍便将自己在终南山中看到的所有景象,全都转化为文字叙述出来。
毕竟是影密卫首领,别看他只在周明那里待了不到一分钟时间,但实际上却是观察四周,得到了不少的信息。
总结分析下来,就能得知很多事情。
周明那个木屋周围隐约可见的小路,四周野兽的分布情况等等,都是极有价值的信息。
“也就是说,他已经在终南山中,住了一段时间?”
“应当是如此。”
“在咸阳城中查查,看此前是否有人见过他的踪迹。”
“是。”
章愍随之离去。
周明之事,在咸阳城中引发了一些轰动,但能够感应到那一道剑气的,终究只是少数,再加上燕国使臣逐渐接近咸阳,欲献城池。
此事在民间逐渐传开,引发的动静可比周明那一道只有少数人了解的剑气大得多。
荆轲比轮回者们想象之中还要来的更早,在轮回者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荆轲等人便来到了咸阳城中。
不过他们来到的时间是中午,所以是不可能立刻前去见秦王的,再加上此时礼节繁复,国与国的交际,更要遵循礼仪。
所以荆轲想要真正见到秦王,恐怕要在两天之后。
得知这个消息,轮回者们都是哀嚎不已。
除了周明之外的九个轮回者,全部都加入了某一位高官王侯的门客之内。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显现本领,那些高官王侯都不太理睬他们。
尤其是投靠了公子扶苏的三位轮回者。
其他轮回者虽然得不到主人的理睬,但好歹能够见得着面儿,也曾为此努力。
但投靠公子扶苏的人,这几天时间却连见都没见过一次。
因为公子扶苏目前尚且年幼,正在学习,每天的学习任务都很重。
再加上他身边能人众多,都提醒他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去招贤馆,不要去理会那些门客。
因此这公子扶苏真的是一次都没去。
其他轮回者还有努力的方向,投靠公子扶苏的这三位,却是连个方向都没有。
但任凭他们如何恼怒,这些事情也改变不了。
第五天,咸阳宫中,荆轲刺秦的大事件,即将展开。
上殿臣子,仅有荆轲,秦舞阳两人。
荆轲托着青铜盒,里面装着樊于期的人头。
此人原本是秦国大将,但有点拎不清楚自己的地位,曾经诱导嬴政的弟弟成娇造反,从而造成了‘宗室之乱’。
但是此乱被平定之后,作为主谋的他并没有被嬴政追责。
虽如此,樊于期自己心中却是惶恐,时时活在担忧之中,害怕嬴政哪天找个理由秋后算账。
如此过了三年,他在战场上犯了一个大错误,被李牧打败,损失了十万秦军。本来就日夜担心的樊于期一看自己犯了如此大错,认为嬴政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新仇旧恨一起算,干脆就叛逃了。
但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嬴政不恨他作战失败,对于他的叛逃,却是恨得咬牙切齿,下令斩杀樊于期全家。
樊于期得知消息,悲痛欲绝,从此对秦王恨之入骨。
燕太子丹想要派人刺杀秦王,为了获取秦王的信任,就去找樊于期,将计划够了。樊于期一听,就干脆自杀,将人头献上。
这一行为,堪称为勇。
但纵观此人之一生,用五个字来形容就是‘敢做不敢当’。
谋反这种事情,脑子稍微清楚一点的就应该知道失败后的后果。
樊于期不仅参与谋反,而且还是谋反的主谋,到最后居然因为怕死,叛逃了。
这就好像怕死上战场,怕水跳河里,怕摔爬上树一样,那么怕的话,当初为何要做呢?
后面叛逃也是。
战场上打了败仗,葬送十万秦军,再加上叛逃,就没想过自己逃跑之后,家人该如何?
能成为十万大军的统帅,樊于期不是这么没有脑子的人,估计在谋反,叛逃之前,他都想到了后果。
但他依旧做了。
临死之前,倒显得勇了。
另一位使臣秦舞阳则托着木盒,木盒里面藏着地图,以及此次行动的关系。
按礼节,两位使臣应当同时上前,但事到临头,秦舞阳却身躯颤抖,双目恐惧,瑟瑟不敢上前。
两排臣子,武将个个练武,耳聪目明,文臣也都练就了一双好眼睛,自然看出这秦舞阳的畏缩。
一位武将喝问道:“燕国使臣,为何如此畏缩?
荆轲忙道:“小国之臣,兼以年幼,初见上国威仪,大王威严,难免心神颤抖,还望大王恕罪。”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秦舞阳的肩膀,拉着他一同上前。
秦舞阳脚步僵硬,被他一拉,险些跌倒,所幸荆轲及时加力,才避免秦舞阳倒地。
嬴政皱了皱眉,没想到燕国派来的使臣之中,居然还有这样的货色。
“既然如此,便让他在那里站着吧。”
荆轲心头一紧。
秦国身边高手如云,别的不说,单那一个盖聂便是极难对付的强者,若多一人,便能多一份把握。
没想到因为这秦舞阳表现太糟糕,秦王姐直接让他退下。
如此,便只剩自己一人……
但此等情况,真不能拒绝,否则必然会被看出问题。
“是。”
荆轲应允,双手捧着青铜盒,跨步向前。
三十步。
二十步。
十五步。
十步。
两位近侍伸手拦下,荆轲立刻止步。
高台上,嬴政安坐,盖聂站在嬴政身后,双目如剑,从荆轲身上扫过。
荆轲抬眼以余光看了看。
他知道,这位便是他此行最大的阻碍。
“大王,此乃秦国叛将樊于期首级,燕国将此献于大王,以表其诚。”
嬴政点点头,道:“呈上来。”
荆轲抱着青铜盒便要上前,但刚刚踏出一步,旁边近侍已然伸手接过铜盒,转身奉向秦王。
秦王看了一眼那人头,又让左右臣子分辨,确定是樊于期之后,便颇有满意的点点头。
“燕国之诚,孤知道了。孤与燕太子丹也有多年未见,他近况如何?”
战国之时,各国交战,却又友好,关系错综复杂,常常以国君之子为质,放在别国。
昔日嬴政便是秦国质子,放于赵国,而燕太子丹,也为质子,放于秦国。
说起来,两人还曾是一段时间的好朋友。
但后来燕太子丹自行逃出秦国,回到燕国,这在六国之间,乃是大忌。
可为罪。
嬴政看似随口一问,实则却夹杂着问罪之意。
荆轲道:“太子丹当年思亲心切,潜行回国,自知有错,还望大王既往不咎,则感激不尽。燕国特派使臣前来,竭诚修好,并已‘督亢’地图相献,以表诚心。”
“督亢?”
此为燕国领地之中作为富饶的一片,盐铁丰富,草木丰茂,开垦土地所种粮食,足以养活数十万大军,若用于养马,也是良马众多。
这片土地,嬴政虽未亲眼见过,却也多番听闻。
若得此土地,他心中的大计,或许可以提前几年完成。
一念及此,嬴政心中也不由暗喜。
“将地图呈上。”
“遵诏。”
荆轲转身走到秦舞阳身边,将其手中的木盒拿过来,又转身走向秦王。
迈步之间,每一步的距离,似乎都比刚才大了一些。
如此同样的时间,他走出来的距离,比刚才上去大了两步。
最终停下之时,他距离秦王,只剩七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