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攻城!”
官军后阵,乃尔不花疯狂的大喊,面容扭曲。
命令传达下去,他的亲卫骑兵疯狂的抽着鞭子催促最前方的汉军攻城。
这是兵家大忌,按理说士兵长途行军之后要吃饱喝足休息,将领围绕城池观察再做出行动,现在士兵们本来就又累又饿,却必须马上攻城。
最前方的就是邓家泗州的乡兵,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在贵人马鞭的驱赶下,举着简单的攻城器械,对定远城发动冲锋。
“六百步!”瞭望塔发出呐喊。
小九举起手臂,
“五百步!”
“四百五十步!”
小九忽然回身,对着内城大喊,“放!”
听到命令的常胜军士卒,挥舞手里的铁锤狠狠的砸在投石机的激发锤上。
呼呼,带着剧烈的破空之声,无数黑点被抛向天空。
“那是什么玩意?”
冲锋着的乡兵们视线中出现呼啸而来的碎石,他们还不懂那是什么东西,许多人停下脚步观望。
视线中的东西慢慢的从小变大,直觉告诉他们这是危险,可此刻他们却无处可躲,因为他们这上千人都暴露在荒野之中。
砰砰砰!碎石从天而降。
阿!惨叫骤然而起。
冲锋的乡兵们像是撞到了铁板,一个个扭曲的摔倒,高空坠落的石头之下,一个个脑袋破碎,肢体横飞血肉模糊。
有的直接被砸断了手脚,倒在血泊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有的惊慌失措,在弹雨落下之后,掉头就跑。
“督战队!”
乃尔不花冷哼一声,手持鬼头刀的士兵上前,手起刀落,人头冲天。
“快跑,快跑,跑起来这玩意砸不到!”
邓顺光有些见识,拉着儿子喊着乡兵们继续冲锋。
头上的石头还在如暴雨一般持续的下着,小九早就标注好了坐标,只要有人在这条路上跑,根本逃不掉。七架投石机同时发射,成千上万的石弹砖头劈头盖脸。
乡兵们留下一地尸体,终于到了城下,但是还没等他们竖立起简单的攻城梯,城墙上又是无数弓弩手的箭雨。
常胜军最精锐的弓弩手直接由小九统帅,七百多最精锐的射手在城头密集的射击箭雨。
城下的乡兵惨叫着跌倒,溃不成军。
“撤,撤!”邓顺光大喊,用木盾护着头脸。
其实不用他喊撤退,蜂拥撤退的乡兵把督战队都给挤开了,狼狈逃窜。
“这些乡巴佬!”乃尔不花愤怒的大喊,“把他们的头领带过来!”
邓顺光带着儿子们刚回到安全的地带,一个冲锋连城墙都没摸到,可是上千的兄弟起码死了三成多。这可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泗州乡兵,都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子弟。
以后回乡,如何跟家乡父老交待?
正想着几个如狼似虎的贵人亲兵过来,二话不说抓着邓顺光就往中军那里拖。
“放开!放开!”邓友德兄弟大喊,身边那些心腹的乡亲也都抽出刀剑。
可是下一秒,在官军中占据主力的淮安青衣军马上围了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领头的军官骂道,“他娘地,造反呀!”
乃尔不花的依仗除了他高贵的身份,还有一万多淮安带出来的青衣军,这些人是淮安城那些权贵最忠实的走狗,而且军官的家眷都在城里,根本不怕有变。
“二弟,你在这呆着,俺去看看!”
邓友隆把少年弟弟交给乡亲照看,跟上抓他父亲的主帅亲兵。
“跪下!”亲兵的脚直接踹在邓顺光的腿窝,高大的汉子直接跪在乃尔不花的战马前。
“你敢违抗本将的军令?”乃尔不花狰狞道。
“大帅!”邓顺光大声的分辨,“不是俺不想出力,俺那边死多少人您也看见了,兄弟们冲过去都是活靶子,咋打呀?
“大帅,仗不能这么打呀,俺们也是人,挨上一下也得死。求大帅打造攻城器械,让弓箭手掩护俺们........”
邓顺光恳求地说着,乃尔不花的表弟凑近后者,在耳边轻语,“表哥,这些汉人最是狡诈,不可信!”
乃尔不花冷笑,大喝,“闭嘴,本帅打仗用你教?”
他初出茅庐处处受挫,今天在定远城下溃逃的乡兵让他心中充满无限的怒火。尤其是邓顺光的话,几乎是戳到了他的痛处,就差说他指挥不力,让他更加恼怒。
此刻,他脑中忽然想起父辈的话,打仗必须军法严苛,敢顶撞上司的就地斩首,绝不姑息。不然军中,那些汉军不会害怕,都是出身不出力。
“来呀!”乃尔不花大喊一声,“把这个狡辩的东西砍了,以儆效尤!”
“啥?”邓顺光一下跳起来,“大帅俺咋了,你要砍俺?俺怎么啦?”
几个亲兵上来,邓顺光身材高大和他们撕扯在一起。
“放了俺爹!”一声爆喝,所谓父子连心,邓友隆看到爹爹随时有性命之忧,抽刀上前,与乃尔不花亲兵斗在一起。
“儿子,快跑!”邓顺光知道今日不能善良,砍到一个亲兵大喝。
“要走一起走.........”
当啷,邓友隆手中的刀落地,胸口不知何时被一支羽箭穿透,泊泊的流血。
“儿子!”邓顺光撕心裂肺的大喊,冲上前抱住儿子的尸体,虎目含泪。
不远处,乃尔不花身边一个骑兵放下手里的弓箭,连连冷笑。
“不拿俺们当人阿,真不拿俺们当人呀!”邓顺光大喝一声,“老子和你们拼啦!”
举起刚刀冲向乃尔不花,可是刚跑两步却被边上冲过来的数十个贵人亲兵乱刀砍刀。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邓顺光,乃尔不花眼皮跳跳,“养不熟的东西,咬人的狗不是好狗!”说着,对左右大喊,“砍下他们的脑袋传阅全军,这就是临阵脱逃不肯为大元效力的下场!”
说完,冷冷的扫了一下那些汉人军将,只见那些人头别过头去,他以为对方是怕了他,其实不知这些人心中都起了恻隐之心的同时,也有些酸楚。
明明是你不会打仗乱指挥,导致的前方溃逃。瞎指挥在前,不问青红皂白杀人在后,是谁能心服。
甚至这些人心中还有些愤慨,你大元贵人吆五喝六咱们忍了,可是你这不拿人当人的做法,是谁给你的底气。只怕淮安城里的王爷,都不敢如此。
现在死的是邓顺光,泗州乡下兵的头领,虽然没有品级,可以让这些汉人将军们兔死狐悲。
谁知,下一个作战不利被砍死的,会不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