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搞错?我早就告诉你,水火无情,火是能随便玩的么?”我痛心疾首,顿足捶胸。“为什么偏不听我说?为什么非要往火里捅?你……把鸡翅膀烤成这样,还能吃吗?”
兵卒:“我……”
“多好的鸡翅膀啊。”我不禁泪流满面,“还搽了蜂蜜和梅酱,就这样被你浪费了。”
“不用这么激动的。”有人在旁劝喻道,“鸡翅膀那边还有大一筐,管够。”
“你!”我怒瞪此人,“你……怎么不早说啊?赶紧拿过来。还有你,你就别再碰鸡翅膀了,换一个人帮忙……”
大火烧了将近一天。
直到烧无可烧,火势明显减弱的时候,兵卒们纷纷拿着水桶进火场,扑灭剩余火头。
我和凌则虚随后步入。
地面仍然温热,到处都飘荡着烟灰,坍塌的墙壁、碳化的梁柱、焦黑的家具……一切都在述说着大火的无情。
“以为真能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凌则虚眯目四望,“想得太简单了。”
“烧成这样,还能有线索留下来?”我道。
“有些东西会被烧掉,可有些东西……正因为这场大火,才会暴露出来。”凌则虚缓缓道,“掩饰罪行这个举动,其实本身就是在留下更多证据。”
“那我们应该找些什么?”我问。
“找起火点。”凌则虚道,“也就是这场大火最早烧起来的地方。”
“起火点有没有什么特征?”我又问。
“一般来说,火源烧得比别的地方干净。”凌则虚道,“因为起火点通常都是容易燃烧的地方,尤其是在这种大规模的火灾中,火源燃烧的时间最长,很可能会烧出一块明显的空白区域。”
“干净?空白?”我往四下里张望,只能看见满地狼藉。
“还有,火的燃烧是有指向性的。”凌则虚道,“我们可以逆推这种指向性,从而找到起火点。”
指向性……
我努力分辨了一会,终于放弃。
“找到了。”凌则虚迈步往火场深处走去。
我赶紧跟上,小心翼翼的避开脚下火灾残骸。
“这里是什么地方?”凌则虚皱眉问。
“大人,这里……应该是停放天鹰堡众人尸体的地方。”一直跟在身旁的兵长回答道。
“所有尸体都在这里?”凌则虚再问。
“没错。”兵长道,“是我亲自指挥人把尸体搬进来的,这里原本是个练功房,地方够宽敞。”
“那除了你这一百多个弟兄,还有什么人来过天鹰堡?”凌则虚沉吟道。
“还有十几个衙役。”兵长道,“我们弟兄接手之前,是他们在守,交接之后,他们还待过一段时间。”
“给我一份名单。”凌则虚道。
“属下这就去办。”兵长转身离去。
“这里就是起火点?”我问凌则虚。
“没错。”凌则虚点头,“而且犯人使用了火油一类的东西,让火势烧得特别猛烈。”
“你怀疑犯人在衙役里?”我道。
“只是找个理由支开他罢了。”凌则虚道,“这厮明显是刘长钧的走狗。”
“那犯人会不会就藏在士兵里?”我道。
“感觉不像。”凌则虚道,“放火是为了毁尸灭迹,但放火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证据,不是逃跑了,就是被灭口,不太可能还留下来。”
“那就是外人干的?”我皱眉道,“这可麻烦了,没法查呀。”
“我刚才说过什么?”凌则虚冷冷一笑,“有些东西,是要烧过才会显现出来的!”
他一脚踢开歪倒在地的烧焦木柱,双掌翻振,气劲喷涌,将地面的灰烬悉数吹散。
“噫?”只见地面上有一条淡淡的,类似蛇爬过的纹路。
“这是火油浇洒过的地方。”凌则虚道,“因为燃烧温度极高,所以在地面留下了显眼的痕迹。”
“你早知道犯人用了火油?”我道。
“看见火场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凌则虚道,“像天鹰堡这么大的地方,只点一把火,是很难完全烧起来的,更不用说烧得这么快,这么彻底了——想达到这种效果,不用火油的话,就得设置多处起火点,准备大量易燃物——可别忘了,这里有人把守,自然还是火油更方便。”
“那这些痕迹又能说明什么?”我问。
“轨迹。”凌则虚道,“犯人纵火时的行动轨迹。”
我明白了。
只要掌握犯人当时的行动轨迹,不但能找出一些容易被疏忽的线索,更可以推测出诸多细节。
譬如……
“从这些痕迹看,犯人至少有七、八个,应该是从后门进来的。”凌则虚边走边分析,“为了让火势迅速蔓延,他们用火油在各个房间之间铺好了‘引火路’,不过到了最后,他们还是返回练功房,在尸体堆里点了火。”
“所以他们放火的目的,就是毁尸灭迹了。”我道。
“这倒未必。”凌则虚道,“当然,毁尸灭迹是重要原因,可……你看,这一条痕迹是不是很奇怪?”
我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条很明显的弧形痕迹,似乎在刻意避开些什么。
“是有点奇怪,而且,这种情况还不止一处。”我仔细观察四周,“他们……故意留出了一条路径?”
“他们应该是要搬走某些东西。”凌则虚道。
我和他抬起头来,望向同一个方向。
“那里是……”我脑海中闪过几幅画面,“放镖车的地方!”
“镖车?”凌则虚道,“为什么他们杀人的时候没管镖车,要事后回再来拿?”
“或许杀人的时候,他们还没意识到镖车的价值。”我猜测道。
“可这也太冒险了。”凌则虚皱眉道,“火可以偷偷的放,可运走十辆镖车,那动静太大了,这些兵卒就算守卫再松懈,也不可能不发现。”
“过去看看吧。”我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穿过一片焦土,在瓦砾间,我看到了垒作一堆的木炭。
“没错,是我们镖局的镖车。”我从炭堆中扒拉出一块木头,在手中掂了掂。
虽然镖车上涂了防火漆,但火势猛到一定程度,防火漆也是能被烧裂的。
我手上这块,很幸运的保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