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大伙儿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有必要解释一下关于新商行成立的若干细节。
既然是开张大吉,各种张灯结彩,鞭炮礼花自然必不可少,而在偃州的习俗中(其实在九十九州大部分州府,都有这种习俗),开张剪彩之后,要摆下‘三重宴’。
哪三重?
沿着街道摆一重,所有人随来随吃,说句吉利话就成。
商行内部,以及附近租借的店面摆一重,专门接待前来送礼道贺的宾客。
到了晚上,还得在酒楼再摆一重,让贵宾尽兴而归。
这三重宴做得好不好,可谓是一家新商行的门面问题,如果整治得太过寒酸,又或者客人不满座,场面稀稀拉拉的,不但让同行们看低,生意伙伴也会对你这家商行的实力产生疑问——接下来的生意,好不好做,甚至能不能做,就很难说了。
为了搞好这项面子工程,铜三爷还亲自登门,委托太白楼的大厨李黑九来操刀炮制三重宴。
三重宴,总价一万两,定金三千两,按照行规,倘若太白楼不能完成三重酒宴,就要加倍赔罚。
奇怪了,就算太白楼不看铜三爷的面子,光冲着这两万两的罚金,他们也不应该退定金不做我们生意啊。
其中必有缘由!
“太白楼退订,这件事以后再慢慢找他们算账。”我打呵欠道,“当务之急是联系其他酒楼,赶紧把这三重宴做起来——如果一家做不及,那就多找几家,钱不是问题,菜品的质量必须保证。”
“可……”听了我的话,万悟生并没有动身办事,而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还有别的麻烦?
“说吧,还有什么问题。”我长叹一口气,知道今天这道坎是没办法轻轻松松迈过去了。
“不光太白楼,其他的酒楼也不会接我们这桩生意。”万悟生道。
“所有的酒楼都不会接?”我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天凤楼。”万悟生道,“天凤楼的胡三刀给偃州城各大酒楼饭庄下了禁令,一律不许接我们飞鹰商行的生意。”
“天凤楼还能有这种权力?”我诧异道。
“天凤楼没有,胡三刀有。”万悟生解释道,“他是偃州饮食业联会的会长!”
“还有这么一层干系?”我沉吟道,“看来,我真是小瞧了这个庖丁弟子的影响力。”
“那现在怎么办?”万悟生道。
“没事,偃州城这么大,总有饮食业联会管不到的地方。”我道,“这件事交给我解决,你去和三爷说一声,密切留意周边大大小小的消息——我估计,天凤楼这件事有人在背后给咱们捅刀子。”
“好吧。”万悟生满脸忧虑的走了出去。
嗯……这下该怎办?
正当我苦思冥想着应对方法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咚咚咚的跑步声。
“麻烦,大麻烦!”万悟生再一次惊惶失措的冲了进来。
“还有麻烦?”我问,“什么麻烦?”
“老大……你……你自己看。”万悟生递给我一张传单。
我一看就明白了。
原来这是一张以偃州饮食业联会名义发出的行业通告,上面不光将飞鹰商会列入了饮食业联会的黑名单,更把飞鹰商会和鹰爪门之间的联系,以及鹰爪王如何背信弃义,出卖庖丁的事情细细罗列。
这篇文章虽然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千字,核心内容其实就一句:飞鹰商会信不过!
但你还没办法反驳他,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老大,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恶。”万悟生咬牙道,“这个明明是饮食业联会的内部通告,可他们愣是印了好几万份,不光张贴在各大酒楼饭庄的大门外,每张饭桌上还要再放几张,让所有客人都能看见——这才过了多久?全偃州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看来当初怕麻烦,选择避开胡三刀这道坎的决定,真是大错特错。”我敲着额头道,“如果早早和他见面,想办法化解了这段恩怨,事情应该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没错。”万两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三叔,你来了。”万悟生道。
“我刚才去找胡三刀,他说我盘下棚舍的时候,隐瞒了新商行和鹰爪门的关系,这是在欺骗他。”万两铜冷冷道,“所以我们做初一,他就要做这个十五!”
“可我们这个商行,和鹰爪门并没有直接联系啊。”万悟生忿忿道,“钱是老大自己出的,鹰爪门连一点份子都没有。”
“这种事情,是解释不清的。”我苦笑道,“三爷,现在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万两铜铁青着脸道,“先去商行,就算今天一个客人也没有,这个门还是要准时开!”
“你们先去吧。”我道,“我要处理一下三重宴的事情。”
“还开什么三重宴?”万两铜摇头道,“不如花时间考虑一下怎么挽回商行的声誉。”
“正所谓清者自清。”我道,“该做的事情,也还是要做的——放心吧,我已经有新的想法了。”
把万家叔侄送走后,我到城里逛了一圈,发现那种传单果然撒得满大街都是,从酒楼出来的客人,基本上是人手一张。
这种情况,还有办法能逆转么?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吉时。
飞鹰商行大门前。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开张仪式早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锣声一响,礼炮齐鸣。
不过同样准备妥当的,还有对面的五花商行。
但不同的是,我们这边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客人、而对面可谓人山人海,围观群众都排到街口去了。
“噫,不是说我们提前开张么?”我皱眉道。
“看样子,不光我在万无花身边有人,万无花在我身边也插了钉子。”万两铜道,“不光是提前开张的时间,连我们这边的宾客名单也泄露了出去。”
“看来,他这是准备和我死磕到底啊。”
我转身望向对面,只见万无花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有意无意的往这边飘荡,眼神中仿佛带着无穷的嘲讽和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