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凌则虚的时候,他给我的感觉是……很没存在感。
不过我现在知道,那只是表象。
说不定还是伪装出来的表象!
其实在他瘦削的躯干底下,蕴含着一股极为火爆的劲头,一旦行动起来,便如点燃了尾巴的奔牛,他路过时,你甚至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火热劲风。
在这股劲头的影响下,原本行动得不情不愿的王府侍卫们,很快就改变了态度,积极地配齐起凌则虚的命令。
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凌则虚心中那一份认真与执着。
一个认真的人,永远都值得人尊敬。
当然,你或许会说,有些人做坏事也很认真啊。
没错,那就请你怀着敬意去干掉他吧。
闲扯了几句,凌则虚的布置也搞得差不多了,于是他亲自带着大批人马,开始一间间偏殿的搜索起来。
这个过程,可以很无趣,也可以很有趣。
说无趣,是因为搜索本身是枯燥的,结果却令人失望——找不到开心王,也找不到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但说有趣……
在于你可以发现万无惧客房里残留着好几个年轻女子待过的痕迹(亵衣、肚兜、丝帕等)。
在于你可以在赫连胜的床底找到一整箱绣像春宫小说,其中许多页还粘连着难以揭开。
在于你可以从何大将军坐过的厚垫软椅缝隙间,挟出一条有味道的护裆布——王府中,只有值班的年轻侍卫才会穿这玩意。
甚至连凌则虚自己的客房,都翻出了好些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展示的东西。
当然,没人会在意这些小细节的。
就算他在意,也会让你以为他不在意不是?
很快,搜到了王子云的房间。
不得不说,凌则虚的搜查手段,实在是一等一的高明,许多我不曾留意的细节,都被他翻了出来。
例如在一张床上(我睡过的那一张),找到了几根细长的头发。
例如在天花板悬挂的绳子上,抖落了几枚细碎的银片。
例如在房间角落的地板,发现了一些类似烧焦的痕迹。
但这些东西,都无关紧要。
毕竟一个人来人往的房间,残留的物件与痕迹也不知道有多少,哪可能你随便发现点什么,就一定和案件有关?
接下来,就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萱姬客房,开心王失踪之地!
我的心情很忐忑:我们是找到线索好呢,还是找不到比较好?
其实最有利的情况,是找到了线索,但线索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就是为什么王子云要把我指派给凌则虚当助手。
问题是,我能在凌指挥使这个办案老油条的手里讨得了好去么?
和之前一样,相关人士(王子云,赫连胜他们)在房间外等候,凌则虚带着我和十名挑选过的王府侍卫进入客房展开搜查。
“小家伙。”一进房,凌则虚就对我说:“搜了这么多房间,我看你也有些眼力,现在考考你——在最近两个时辰内,这个房间里曾经来过多少人?”
我一阵心惊肉跳。
好阴险的问题!
我当然知道这个房间曾经来过多少人,但这能随便回答么?
可要是完全答不上来,凌则虚就会以我不懂查案为由,逐渐架空我的权力,把我边缘化。
其实他一直在这么做。
别的不说,如果我不是在之前的搜查中露了几手(发现绣像春宫小说什么的),那些侍卫根本连鸟都不想鸟我。
所以凌则虚这个问题,我得答。
不光答,还要答得漂亮!
“总共……十八个人!”我在房间里踱了一圈,重重道。
“这么多?”凌则虚脸上的皱纹深了一些。
“当然。”我说,“这里十位弟兄,加上凌指挥使与小人我,岂非已经有了十二人?”
听到我这句近乎插科打诨的话,一些侍卫脸露不屑之色。
他们又哪里知道,只是这一句话,就在他们的心理层面上,把我从‘房间里待过的人’名单中剔除掉。
接下来,即便发现什么与我有关的线索,侍卫们也会下意识的认为是我刚刚留下的,从而放松警惕,不向凌则虚报告。
当然,这只是理想情况,但我埋下这颗种子,总是有备无患。
“哦?那剩下六人呢?”凌则虚又道。
剩下六人,当然是王子云、开心王、萱姬、小红、绿燕子、银钩书生。
“六个人中,萱姬姑娘和她的侍女,便是占了两个。”我说道。
萱姬的房间,她和侍女待过,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们看,这桌上两大托盘的冰镇葡萄酒和水果,说明曾经有两名王府的侍婢或小厮来过。”我再道。
这种木雕托盘本身就颇为沉重,再加上青铜容器、冰块和食物,两个托盘,需要两个人送进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我们要做的事情何等隐秘,怎么可能让侍婢小厮进房,这完全是小红一手一个托进来的。
事实如何不重要,关键是要有合理的解释,顺便混淆他们查案的思路。
“还剩最后两人……”我沉吟道,“我猜,应该是费大总管和孟卫司!”
“是他们?”凌则虚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何以见得?”
“我刚才都说了,我猜的。”我微微一笑,“当然,也不是瞎猜,你们仔细瞧瞧,床上床下是不是有很多细微的活动痕迹?”
“这是有人搜索过的痕迹。”某个侍卫惊呼。
“没错,萱姬原本并不住在这个地方,她之所以入住此地,是费大总管重新安排的,以费大总管的细心,他必然要亲自过来查看一遍。”我侃侃而言,“为什么费大总管要重新安排萱姬的住处?原因很简单,大伙儿心里有数就行,我就不说出来了——但话可以不说,孟卫司身负王爷安全的重责,他得有所行动啊,自然会来这里检查一番。”
“讲得倒是挺有道理,真相是否如此,只要出去一问便知。”凌则虚意味深长的说,“不过,按照你的说法,似乎还算漏了一个人呐。”
“谁?”我眉毛一跳。
“自然是……”凌则虚一步踏在我面前,缓缓道:“开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