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娟手上拿的这期里有三篇爱情故事,一篇是我的,另两篇是员工和顾客的投稿。她要求全部删减,对她的无理要求我很气愤,我赔着笑脸说:“巫总,您看这些短文加起来三页都不到,删减不删减并没什么影响,而且这期上面董事长、您、公司近况、活动已经很多了,如果把这些杂文全删了,那内容就过于单一了。”
“海燕啊,你知道吗,你刊登的这些所谓的爱情故事是动摇军心,让人看了丧失斗志,是靡靡之音。”她尖锐地瞪着我,目光凌厉。
我晕。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靡靡之音,她把海天当国企了吧?巫娟的很多政策基本走的是国企风范,层层审批,个个签字,强调的是级别,是中央集权,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如果一个私企生硬地套用国企那套,这个私企就是没有生机的朽木。我想不通几个无伤大雅的爱情故事,登与不登对刊物有什么影响,非要上纲上线?有些危言耸听。
我压着心里的不满,一脸的微笑说:“巫总,这些爱情故事只是年青人的一些心理活动的体现,是感情的抒发,而且只有爱情才是永恒的话题,一个刊物上没有爱情元素,那这个刊物就是本企业内训。”我不卑不亢地辩解着。
“话说得没错,爱情是永恒的话题,但是你看看你写的这个故事,萎靡消极,哪有什么激励员工斗志的作用?”巫娟继续运用她的强项给我扣帽子。
“巫总,爱情不光只有喜剧也有悲剧,悲剧也只是爱情在大千世界中的一种体现形式之一,正是因为悲喜交加的故事情节才能打动读者,才能让爱情迷倒众生,《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家.春.秋》都是名扬世界的悲剧您能说它们也是靡靡之音吗?”我忽然开始佩服起自己的口才,巫娟被我说得一时语塞。
“海燕呀,我发现你不是一般的固执。”从理论上说服不了我,巫娟开始用权力压制我。
“巫总其实也不是我固执,只要有道理的事我一定去做。只是我感觉象这种删减几篇文章无伤大雅的小事,您真的没必要亲自过问,这种小事,我一个企划部主任完全可以决定,不是吗?”我婉转地提醒巫娟不仅越级而且管得太宽了。
巫娟阴沉地看着我,眼睛里冒出两道寒气逼人的利光,阴冷的看着我没有说话,脸上的雀斑因涨红的脸颊反而淡了许多,这种场合还是走为上策。
“巫总,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说完我就溜了出去。把样稿放在总办让小玲帮我复印一份准备送印刷厂打样校稿,没想到巫娟追了过来。
“海燕啊,如果这几篇文章不删,那这期就先不要出了。”她站在办公区的走廓上冷冷的向我宣告着她的主权。
总办的人员一下全愣住了,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巫娟那么恼火,都回过头来望着我,郝健急忙停下手上的工作走来拿起准备复印的刊物迅速地查看着。
“巫总,我就是不明白,几篇无伤大雅的爱情故事,对这本刊物究竟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抬起头,和巫娟隔着距离针锋相对。
向晴天突然拿着一堆文件走到总办复印,看到我和巫娟的对峙有些不解,把郝健拉到一边了解情况。郝健大致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向晴天站在复印机前远远地向我说:
“海燕,该删就删,领导怎么说你怎么做就对了。”
我失望地望了望向晴天,不是因为他没有替我圆场或说话,而是和他相处了三年,他却一点也不了解我。我据理力争,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既然正确,为何要改?既然我是企划部主任,在这个小小的范围内,我在正确的行使自己的权力、职责,我有什么错?在我倔强孤傲的心里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妥协,因为吴欣和向晴海都没有教过我。
“领导说得有理我当然要听,领导也得以理服人!”我不大的声音震惊了整个办公区,每一个人都埋着头装作很忙的样子,却又都在悄悄地聆听我对权力的挑战。这可能是巫娟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被下属顶撞,她永远都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我觉得如果有个扫把在她的旁边,她真的是个可以不化妆就能入戏的阴暗女巫。
突然门开了,向晴海哼着小曲夹着包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他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愣了一下,经过我的身边,瞪了我一眼,恶狠狠地说:“跟我到办公室。”然后走过巫娟的身边,点了点头轻声说:“巫总一起来吧。”
我知道自己给向晴海惹麻烦了,我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怎么回事?”向晴海坐到办公桌后平静地看着我们。
“是这样董事长,我认为企业内刊是企业的喉舌,发声必需有高度,它是企业的风向标,是舆论导向,是顾客了解企业的窗口,所以每一项内容都必需积极向上,像一些悲悲切切,哭哭啼啼让人消沉的爱情故事我怕会让员工产生消极情绪,没有必要刊登。”果然姜是老的辣,巫娟的点评表面上听起来确实有道理而且还有深度。
向晴海抬眼看了看了我示意我解释。
“董事长,巫总说的话我很认同,但是企业内刊不是党刊党报,它的读者群是谁?他们喜闻乐见的内容是什么?我们不能闭门造车,只刊登枯燥无味的企业新闻,任何一个媒体都离不开爱情的话题,离不开群众娱乐的大众生活,爱情本来就是永恒的主题,我不明白巫总为什么一定要删掉这些内容。”
向晴海拿起内刊的打印稿,随手翻了翻,奇怪的看了我们两人一眼说:“我觉得这内容没什么啊?巫总?”
有的时候向晴海过于宽大的胸襟会间接地制造矛盾或扩大矛盾,他是一国之主,无人可争,也没有人会觊觎他的位置,更无法取而代之。但是对于下面的一群雇员就不一样了,不论是多高的职位,在这个竞争的社会里,搞不好哪一天就会被人取代,所以权力的捍卫就尤其重要。他不明白,他所面对的不止是一个无理的上级和一个有理的下级的纷争,我和巫娟的争执早已不是思路上的分歧,而是一场权力的捍卫战,她保护的是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权威,我捍卫的是自己的主权不被侵犯和我认为坚持正义坚持真理的决心。
听到向晴海的话,我朝他淡淡地笑了笑说:“董事长、巫总我先出去了。”
一场剑拔弩张的争执就这样被向晴海轻描淡写的评判一笔代过。有了向晴海的默许,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巫娟却留了下来和董事长继续谈论着这个问题。
回到总办,一群人拥上来问我,一个公司总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