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口中的‘全部死光’，并不局限于在场剩下的这几十个合金人形，还在于这个城市里上百万的人口。

当她们这些防卫力量全部消失后，那个强大的，无可匹敌的怪物，会对这个城市做什么，不用想都能知道。

是以，薇拉说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哪怕她此刻心中悲伤难以言喻，都勉强做出微笑，用来感谢张翼德一行人所做的贡献。

消灭那个黑雾骑士的贡献。

至于最后那几乎灭绝一切的爆炸式能量洪流，虽然造成了大量幸存人型的损失，但她并未责怪到张翼德的头上，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敌人太过于强大的话，绝不至于引发如此的灾难。

相比于所有人全灭的结局，现在能用这一份‘代价’换来剩下人的幸存，在她看来，已经是无可奈何之下可以接受的结局了。

张翼德能看出薇拉那双电子眼下隐藏的深深哀伤，他知道，此刻这个机械躯壳内的灵魂正在哭泣，于是他想了想，直接说道：“对了，我刚到达战场后，就开始收集你姐妹们的灵魂了，现在就想问一下，如果让她们复活的话，你觉得让她们复活变回人类好还是人型少女好？”

“.…..啊？”薇拉顿时呆住了，她表情定格在悲伤与惊愕之间，好几秒后，她才仿佛没听清一般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复活？？”

“对，就是复活。”张翼德点头，说道：“我们复活那些指挥官亲人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现在就可以重复那样的流程，毕竟灵魂都收集到我的手套里了，再将她们复活成人身不过是执行相同的步骤罢了，很容易就可以做到，顶多是多花些时间……”

“等等！！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将她们如同那些指挥官亲人一样复活出来？？你之前不是说过这样的复活行为不能复制的吗？”薇拉一个激动之下，伸手抓住了张翼德的肩膀，并将后者肩膀上的盔甲抓得咯咯作响，如果不是张翼德此刻穿着纳米作战服，恐怕他连力场护盾都要被那大马力的机械手指给强行摁出来。

“哎，别激动，我说过那样的复活不能复制，是因为我不能确保那些人在我身边死去啊，我刚跟你说了吧。”张翼德连忙解释：“我是到了这个战场之后才开始收集灵魂，也就是说，只有在我身边死去的人才能被我复活，在之前，我还没赶到这个战场的时候就已经死去的合金人形是没有复活机会了的，你得知道这一点，虽然很残酷，但那些人我是真没办法，只有后面牺牲的人才有再活一次的机会。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对外界解释的就是我没办法复活人，省的有时候别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明白吗？”

“明白明白，绝对明白！”薇拉连连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哪里可能听不明白？虽然知道前面有些姐妹没法复活了，这让她心中一堵，但立刻，她又沉浸在可以重新看到许多姐妹的兴奋心情之中，能复活后面这些战死的姐妹本来就是意外之喜，她哪里还有不满意的？何况她和张翼德赶来的还算及时，她们刚到这战场时，战斗还没有过去太久，损失的姐妹其实并没有太多，能复活绝大部分的姐妹，对她而言，真的是惊喜了。

“我听说复活一个人需要的水晶不少，别担心，我们会三倍，不，十倍补足给你的！”薇拉这时候想起她所听到的情报，忽然认真的补充道：“钱的问题不是问题，只要能将姐妹们带回来，我们定然不会让你有任何损失，并且还会送上一份大礼。”

“钱的问题一直都不是问题，你忘了之前你们分给我多少黄金了么？”张翼德一笑，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他现在发展基地的资金本来就是从薇拉她们这里拿到的，现在复活人的那点消耗他还没放在眼里，只不过，他还是正色的提到了一个问题：“复活她们的事情势在必行，你不用担心，但我提个醒，你必须想清楚了，到底是把她们复活成人型少女还是真正的人类？”

听到张翼德再次强调这个问题，薇拉微微一呆，她之前是沉浸在可以复活那些姐妹的喜悦之中，并没有深思这件事，现在被重复提醒，她终于将思想聚焦到这个问题之中来。

复活成人类？还是人型？

这个问题真的必须要好好考虑。

她知道，她的姐妹们，包括她，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合金人形，几乎没有一个不想变回曾经的女孩，重新拥有能感受到温度的柔软身体，就算她已经不恨那些将她改造成这样的军官了，她也知道现在这一副机械身躯的重要性，但…….她真的很怀念真正的少女身体啊…..

那个可以感受到温度，可以吃着美食，可以感觉到心灵悸动的身体。

而不是现在这一副冰冷，感官一片苍白，只能通过模拟数据来感知现实，只能充电维生的机械身体。

想到这里，她沉默了下来，她知道，这样的选择很重要，非常重要。

这样的选择，她没法自己做主。

她需要和几个朋友商量一下。

“能不能等我一会，我需要和人讨论一下这件事情，稍后再做决定。”

薇拉抬起头，认真的跟张翼德说道。

张翼德点头一笑道：“我明白，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可以随便做决定的，我这里不急，你们讨论到什么时候都行，再说，我那边就一台机器，复活的人都排到好多天以后去了，就算你们现在就作下决定我也没办法给你们安排上来，这注定是一项漫长的工程。”

“嗯….我知道的。”薇拉先是轻叹，随后露出微笑：“不管怎么说，有希望就好。”

“嗯，有希望就好。”张翼德说道，随后他看了一眼远处正在走过来的九九，这个白狼少女似乎觉得清理残余怪物这种工作很无聊，提前返回这边了，他便扭头对薇拉说道：“具体的灵魂数目我一会会发给你，现在就先回去了，如果你还想来巴蒂城的话，我随时欢迎，到时跟我说一声就成。”

他没提带着薇拉一块回基地，因为他知道，这里遭受如此重大的损失，薇拉作为管理层之一，这时候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开的，更别说她还要跟人讨论姐妹复活的选择这种重要事情。

“嗯，好的。”果然，薇拉直接点头，微笑道：“事情有结果之后，我会通知你的，到时说不定我还要再麻烦你一下。”

“好说。”

张翼德摆摆手，转身走向了返回的九九，这个白狼少女身上白色的毛发都染黑了不少，那是敌人的鲜血留下的痕迹，这个少女似乎有些不习惯，不时的抖抖身上的毛发，就像一只真正的狗狗…….

薇拉微笑着，看着张翼德的背影，眼中焦点略微发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她惊醒，看向脚边周围，这里还有很多合金人形遗骸她还没翻过，救援工作尚未结束，虽然死去的人型有张翼德能帮忙复活，但真要复活那是很多天之后的事情了，现在当然是能救则救，同时她还想起来一件事情，冲着走远的张翼德喊道：“张翼德先生，能不能先等等，至少等我们把战场翻遍了再回去呀~~！”

张翼德理所当然的答应了薇拉的请求，他也想起了这时候灵魂收集器还在自主工作着，时不时回收一名维生系统彻底停摆的人型灵魂，如果他真走了，那现在才死去的合金人形就太冤了……

黑旗穿梭机的机舱内。

张翼德操控机体抬升高度，一旁的壳子看到战事彻底平息，已经打了个哈欠重新缩成了一团，用翅膀将身体彻底包裹了进去，而九九则在一旁打理着自己的白色长发与那双毛茸茸的耳朵。

“以前九九就想过希望自己能拥有一副真正的狼耳朵，可是现在有了之后才发现，好麻烦，像是狼头帽子，九九直接扔到干洗机里面处理一下就行，现在则要自己打理，还不能用力，稍微用力扯一下那些凝结的血痂就疼，真麻烦。”

九九一边用手抓着耳朵，一边抱怨着。

“那等回去之后你再洗一下不就好了，用不着现在就急着清理。”张翼德回头看了一眼道。

九九直接摇头：“不行，现在就很不舒服。”

张翼德笑笑，看着九九努力的跟头上的黑色血痂做斗争，随后略微关心的问道：“那你受伤了没有？刚才跟那么多校级怪物打，压力应该挺大的吧？还是说你身上的血都是敌人的？”

他这时候才问九九这个问题，主要是因为九九看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有，不像莉娅那么凄惨。

“当然是敌人的啦。”九九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对付这种小怪都要受伤的话，九九怎么可能拿得到这艘大黑鱼回来？不是九九吹牛，就算凭着以前那副问题多多的改造身体，九九都能轻松拿下那些三阶怪物，更别提现在得到了新生…….唔，还是不舒服，先把衣服换回来再说。”

九九说到这里，抬头四处扫了眼，找到之前随意扔下的衣服，只见她身上光芒一闪，覆盖全身的皮甲已经消失不见，她就这样光溜溜的自己左右看了一下，用手搓掉一些脏污之物，然后就拿起这些干净的衣服重新穿上。

“你给我注意点啊喂，我还在这呢。”张翼德只是看了两眼白狼少女的换装，就别过了脸喊道，老实说这样他有些受不了，虽然眼睛挺享受。

“啊？”白狼少女衣服正穿到一半呢，闻声就扭过头，眨了眨眼，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去了好么。”张翼德没好气的说道：“随便在一个男人面前脱衣服你觉得真的好么？”

“…..…可九九在基地时一向就是这样的呀，已经习惯了哩。”九九摊手，随后笑了笑，笑容天真无邪：“九九知道一般正常人的世界这样做是不对的啦，九九以前也那样，但现在真的已经习惯了，嗯，张翼德你在意的话，以后九九会多提醒自己的，争取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张翼德闻言却有些沉默下来，随后，在白狼少女穿好全部衣服之后，他突然问道：“你以前在基地里时过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被人随意………对待么？”

“啊？”九九歪了歪脑袋，眨了眨眼，然后点头说道：“是啊，九九以前在基地的时候，很多时候被命令脱掉衣服，好多天都不能穿上………..”

张翼德听到这里眉头一皱，但紧接着，九九的话语声继续传来。

“那个时候啊，九九的身体特别不稳定，因为组织的基因调整技术算不上成熟，是一边研究，一边实验进行发展的。当时九九就是实验体之一，几乎每过几天，就会有新技术应用在九九身上，张翼德你知道的啦，新技术用上来，肯定要仔细观察的嘛，有时候要进行适度调整，然后为了刺激九九的求生**，还要施加各种刺激什么的，总之啊，一开始各种不习惯，后来也习惯啦。”

九九说到这时笑了笑，继续说道：“九九知道张翼德你在想什么，九九不笨，不过九九没有被那样，那个时候九九的身体经常变得丑丑的，又臭臭的，那些研究人员的眼神根本不把九九当成女人来看待，只是一件实验品而已。相反，一些被使用定制改造技术所改造的女人们，她们才是那些高层的宠儿，她们每天被打理得香喷喷，美美的，关在特定的那些房间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从来不用真正受什么苦，九九和她们不是同一类人的啦。”

张翼德听到这些，再看着九九那天真无邪的笑容，甚至这笑容里，还带着一点点的羡慕，他开始觉得心中发堵。

虽然九九没有详说，只是大致带过，但他大致看过那些岛屿基地的改造人研究资料，虽然当时没细看，但他真的可以想像出来那些研究人员在进行实验时做过怎样惨无人道的实验。

那些实验过程，他只看了几眼，就不忍心再看下去。

而他现在才知道，九九，就是那被实验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