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陈圆的问题，张翼德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说道：“你知道战姬吗？”

“战姬？你是说，你们是指挥官和战姬的身份？还有我哥哥……夜子竟然是一名战姬？？？”陈圆显然非常吃惊，但隐隐的，她又有一些明悟过来的感觉，其实她早就觉得夜子有些奇怪了，那完美无瑕的皮肤，还有非同凡人的气质，都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而且，夜子似乎有什么秘密，总是不愿让人看到她脱下上衣的模样，女孩子同住一个屋檐下，一般而言看到穿着内衣的身体都是很常见的事情，但夜子总是捂得死死的….

如果这些还不算是证据，那么陈圆刚才灵光一闪，想起夜子的发色跟最近本地上出名的那个战姬发色一样，甚至是那长发飘飘的发型都一样时，她再蠢也明白过来，这两者根本是同一个人！

并且她还想到，之前在海边别墅二楼里看到变异了的夜子时，那个时候的夜子虽然眼神已经大变，但是其身上穿的衣服，现在仔细回想的话，可不正是城市里经常露面那个战姬所穿的战斗服？

一条条线索对应上来，陈圆几乎是立刻确定了夜子的战姬身份。

以前她不知道那么多事情，很是天真，即使看到一些小线索都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蠢…..和夜子居住在一起这么久竟然都没有发现夜子的身份，还有哥哥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跟她说一声。

“那我哥和夜子呢？他们在哪里？还有，刚才夜子的状态好奇怪，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圆追问到，她已经接受了夜子是战姬的事实，那么想要问消息，最快的无疑是找眼前这个男人询问。

同时，她的心底也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迫切希望，能从这个男人口中得到另一种答案…..跟她心里那不安的想法截然相反的答案。

她压着心里的担忧，紧盯着张翼德。

“.……..我很抱歉。”

张翼德则这样说道，一点遮掩都没有。

陈圆的表情立刻僵硬住了，她定了好几秒，才用有些颤抖的语气说道：“我哥他……”

“是的，没错。”

张翼德点头。

陈圆立刻哭了，哭出了声，眼泪不住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她想要抹掉眼泪，抹了两下，却已经哭得更大声了，最后，她甚至连眼泪都不抹，只知道将脸埋在手里，哭得撕心裂肺。

张翼德的话不多，却已经证实了她心里最大的不测预感，因为夜子的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了，只有那最伤心的事实发生时，夜子才会表现得那样的疯狂，那样的歇斯底里啊….

她其实早该知道的，早该懂的，在别墅看到杀意冲天的疯狂夜子后，她追了上来，坚持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其实早就有了预感，她早就有了那个不详的预感，但是她不敢相信那个答案，甚至不敢去深思那个不详的答案而已，现在得到了证实之后，哪怕她如何不愿意，她都直面了那最令她伤心的事实。

她哥，真的死了。

这样一个事实，让她连思考都做不到，悲伤直接冲垮了她的灵魂。

张翼德看着这个痛哭的女孩，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没有在这时出言安慰，这种事情，终究要宣泄一番才能在事后接受下来。

他刚才也没有打算试图隐瞒事实，因为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再瞒着这女孩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倒不如全盘托出，让这女孩知道她的处境。而且，张翼德还有一个想法，陈俊的亲人就剩下这么一个妹妹了，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将他妹妹接回到巴蒂城那里生活，都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是避开那些因为变异战姬而针对这个女孩发起的恶意，还是代替陈俊好好照顾他的家人，张翼德都应该带这个女孩回去。

当然，这必须得是这个女孩自愿，张翼德做不出强行掳人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撕开这个女孩的伤口，让她明白一切，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很残酷，却有必要这么做。

女孩在痛哭，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莉娅悄然的走至张翼德身边，目光微微有点复杂，但很快平静了下来，看向玻璃外的下方景色。

那里，变异战姬一头扎进了深海之中，随后海水出现妖异的漩涡，以及黑色的半透明触手……那里已经变得邪恶起来。

“虽然不能直接目视到这名变异战姬，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混沌幽能反应在快速升高，她已经靠近感染源了。”

“是吗……她已经变成大患了啊。”

张翼德叹气，可是即便知道这个变异战姬在靠近感染源，在走向更强的道路，他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如果…….

他看了一眼机舱后仍然在痛哭的女孩，如果能早点发现她的话，或许事情的发展会变得不一样，在那变异战姬彻底了却心愿之前，那一丝牵挂还没彻底消失之前，如果能让这个女孩见到她的话，或许能走向一个更好的局面….

当然，这在现在来看，只不过是妄想了，变异战姬居夜子最后的执念都已经消失了，事情不能重来，而且就算能重来，张翼德都不能保证陈圆出现在那个变异战姬居夜子面前的效果，所以现在再怎么想，也不过是瞎想罢了，意义不大。

而现在张翼德也不敢让陈圆去面对那个已经得到新生的变异战姬，他不敢拿陈俊留在世上的唯一一个亲人去做这种作死的实验，倘若新生的变异战姬将陈圆当成一个普通路人来下杀手，那他连拦都拦不住的。

之前他就没敢在最后阶段协助莉娅攻击变异战姬，就是因为他担心莉娅保不住他，同理，莉娅也不一定能保得住陈圆，这种有巨大风险的事情他可不能干。

于是他只是想了一下，摇摇头，彻底打消让机舱后面的女孩跟变异战姬见面的想法。

还是好好的让这个女孩活下去吧。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他的通讯器传来了莫德的声音。

“小德，你在哪？撤出来了吗？现在已经有怪物开始冲出重度感染区，朝撤离的市民冲过来了，你说我该怎样做？”

莫德已经和琳坐上自己的載具，打算离开了，但是他看到那些疯狂的变异怪物扑向人群时，又变得有些犹豫……

变异怪物不是只留在重度感染区不动的，它们不过是喜欢重度感染区里面的气息而已，就像人类在大热天喜欢呆在空调房一样，但是如果外面有足够的诱惑….比如美食，比如美女，又比如工作…..好吧，后者忽略，在这些变异怪物的眼里，那几十万的撤离人口，就相当于一大块甜美的蛋糕，在刚刚诞生，肚子空荡荡的它们眼中来回晃荡。

它们根本忍受不住这样的诱惑！

于是追猎行为就此诞生。

在重度感染区边缘，已经有许多怪物冲了出去，冲向上千米开外的人群了，现在警察们和残余的特战小队正在开火，尽力的阻止着那些怪物的靠近，强化枪械对这些边缘区域差不多一阶两阶的怪物颇有效果，然而这只不过是暂时好转的假象，重度感染区产生的变异怪物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只要空间障壁没有填补完好，只要感染源仍然在吸引着混沌幽能的涌进，那么在无尽的怪物冲击下，警察和特战小队迟早要崩溃，哪怕他们都拥有钢铁般的意志也没辙，弹药始终是有限的，他们也没有同时面对大批怪物的战斗力。

现在就是看那些怪物什么时候能冲破警察和军人组成的防线而已了。

莫德想让琳出手，但又担心那个变异战姬，假若那个变异战姬这时候加入战场，他们两肯定逃不掉了，甚至连人都救不到几个，所以他很犹豫，出手到底值不值得。

张翼德知道莫德的顾虑，他看了一眼那黑雾弥漫的大海，忽然问道：“你看到汤姐和小沐了吗？”

“她们啊，刚刚已经被接上运输机了，之前那场战斗，汤姐还好，外伤不多，但是那个叫做小沐的，走一步吐一口血，现在应该已经进制造舱进行修复了吧，不然撑不住。”莫德对那两个战姬并不算陌生，汤姐是陈重的战姬，莫德认识，小沐的话，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但他让琳接手小沐当时应付的怪物时，也是有交流过几句，至少混了个脸熟，清楚对方的状况。

听到莫德这样说，张翼德也了然，他说道：“小沐肯定不会再出来了，汤姐的话也悬，她濒死过一次，精神受到严重冲击，如果陈重还想她活下去的话，应该不会放她下来了。”

说到这里，张翼德咬了咬牙，狠心说道：“你别出手了，直接离开这吧，已经没有办法了。”

军方的两个重要战姬都已经脱离战场了，那代表着军方确实已经没有拼死坚持的想法了，他们或许还会派出许多兵力来尽力保护市民们撤离，但其本身肯定没有什么稳妥计划了，现在的局面是，能走多少是多少，尽量保存有生力量，而不是毫无意义的将战力消耗在这里。

“可是，变异战姬还没出现，我觉得，或许可以帮他们多支撑一会，你知道变异战姬现在在哪吗？它什么时候会出现？”莫德追问。

听到莫德这个问题，张翼德就知道自己刚才的劝说没有起到什么效果，莫德这个男人在犹豫了一会之后，竟还是打算出手协助那些市民进行撤离。

“听我说。”张翼德看着那渐渐沸腾起来的大海，其实不是海水在沸腾，而是那翻滚的黑色雾气给了他这样的错觉，这声势，显然变异战姬在海水里面酝酿着非同一般的变化，他看着这样的景色，认真的对着通讯器说道：“变异战姬正在快速成长，我不能确定她什么时候会出来，但是等她一出来就晚了，你确定你在帮助人们抵挡那些怪物时，可以及时抽身离开？先不说你能不能逃过进化完成的变异战姬的追击，当你一出手之后，你就很难在人们饱含期待的目光中抽身离去了。”

如果莫德带着琳一旦出手，那么人们就会将希望放在他这个指挥官与战力强大的战姬身上，到那时候，莫德和琳还能走吗？

至少张翼德觉得，凭这两人的性格，走不了了。

“.………………”

莫德那边沉默了下来

其实，莫德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一旦带着琳出手，到那时候必定是受无数人瞩目，倘若他作出放弃众人独自离开的举动，那会受到万夫所指的，特别是现在互联网还没有断开的时候，恐怕全国都会指着他来骂，当然，名声那些先不提，关键是，他知道，倘若真的到了那一幕，自己根本不能狠下心，拒绝那些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的挽留。

要么不出手，要么就坚持到最后，这是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

他其实一开始觉得自己是能狠下心，放弃这毫无希望的坚持的，本来协助击杀那几个‘校’级的变异怪物，甚至是狙击那变异战姬，这已经是他和琳尽力了，挽救了许多生命了的。

他本来觉得这样的帮助就已经足够了。

他在之前，确实是已经打算撤离，已经打算走了，他舍不得自己和琳的人生就葬送在这里，他和琳……早已经决定要白头偕老了。

是的，那些本该都已经决定好了。

但是现在，他正处在撤离队伍的后方，正看着拥挤的人群，看着一个个老人，一个个年轻人，一个个孩子……特别是一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跟家人失散了的孩子在大声喊着妈妈，在哭泣着的场面。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狠不下心离开这里。

“小德。”莫德轻叹一声，如释重负般的笑道：“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先走吧，我和琳留在这里，能做到什么地步就什么地步吧，至少这样可以让我不留遗憾，嗯，就这样吧。”

莫德说完，直接切断了通讯，这次是真的切断了，他从系统里面退出了队伍频道，不能再接收到张翼德的语音信息，这大概也是他在害怕张翼德继续劝说，毕竟，他已经决定下来了，不想改变了。

他不走了，要留在这里掩护人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