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姝懵了一下, “绑起来怎么睡?”
殷绯目光中一片清明, 不带一丝杂念,“我睡觉很乖的, 不闹。”
方姝还是有些犹豫,她晚上会穿到皇上身上,这不是坑自己吗?
可是皇上这意思很明显了, 他很坚持,就是想尝试一下。
如果真的能治好他的失眠,方姝稍微牺牲点时间, 哄着他睡也成。
而且她本来也打算跟他谈恋爱来着, 最要紧的是,把他绑起来,他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她很安全。
清白在不在,自己晓得就好, 别人怎么说, 不去听, 不去看,也无所谓。
方姝考虑许久,还是答应了,接过他手里的发带,道:“跟我来吧。”
她拖着过长的披风大摆上楼,皇上跟在后面。
有时大摆拖地,他还顺手帮她提了一把。
方姝走到二楼, 在自己的房间,和隔壁给皇上留的房间之间犹豫,让皇上睡隔壁好呢,还是睡她的床好?
很明显,她想让皇上睡隔壁,还没那么开放,晚上也让皇上睡她的床,区别大了去了。
万一皇上误会了,以为她是随便的女人可怎么办?
古代是个保守的地方,一旦打上轻浮的标签,这辈子算是完了,要浸猪笼。
这个时代对女子要求太高。
方姝最终还是选了隔壁,隔壁她已经铺好了床,一应东西齐全,皇上也说过,那些外在的条件是次要的,主要是她陪着他就好。
方姝点上灯,掀开被子拍了拍床,不用她提醒,皇上已经脱了鞋袜上床,被子盖到胸口,一双手伸过头顶。
那头顶有一排木头做的支架,他想让她把他绑在上面?
手举过头顶有些辛苦吧,还要保持一夜,第二天起来血液循环不过来,会僵硬的。
想了想,方姝拉过他一只手,缠上发带,发带很长,她比着距离,只要皇上两只手不要碰在一起,嘴巴也咬不着绳子,没办法解开就好,其它的无所谓,所以条件可以稍稍放宽一些,让他微微挪动挪动。
一只手绑好,方姝拆下头顶的发带,去绑他另一只手,另一只手在床里,想绑起来,只能爬上床。
方姝瞧了一眼躺在上面的皇上,顿住了。
皇上闭上眼,似乎在给她方便。
踌躇片刻,还是爬了过去,跨过皇上的身体,去系另一边的绳子,都弄好之后快速下来。
回头瞧了一眼自个儿的杰作,笑出声,皇上像个被绑架的人,双手大大分开,成一条直线。
这时候她要是说劫财或是劫色,更像了吧。
皇上倒是不以为然,只在她笑的时候问了一句,“笑什么?”
“没什么?”方姝坐在床头,拿了一把老爷扇,给他扇风。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被子太厚,他额间出了汗。
“睡吧。”方姝边扇边道,“我陪着你呢。”
殷绯目光上移,看着她的眼睛,“你呢?”
平时都是他居高临下看她,方姝要仰着头才能看他,现在反了过来,脖颈一阵舒服。
“我守着你啊。”这里也没别的地方可以睡。
殷绯晃了晃手,“你把我往里面绑绑。”
他以为他是东西吗?
说往里面绑就往里面绑,不过床是挺大的,皇上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睡的比较靠里,但是绑他的人是方姝,方姝怕他手不舒服,舒展开绑的。
皇上全程没说话,默默配合。
现在绑都绑好了,方姝懒得动是一回事,不想跟皇上睡也是一回事,还是那句话,没那么开放,这个距离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了。
不过皇上这个样子……
就像等待人欺负一样,方姝突然指着他的脸说,“你脸上有东西,我帮你弄下来。”
殷绯没说话,视线跟着她的手移动。
那手开始还很正经的擦了擦,似乎真的有东西一样,擦着擦着原形毕露,陡然一把捏住他的脸,笑得很开心。
“上次没有捏够,这次补上。”原以为会遇到剧烈挣扎,手都做好了准备,他一有动作就摁住他的胸口,但是很意外,皇上动都没动,任她捏着。
和上次一样,脸上皮肤细腻光滑,捏都捏不住,还没保持两秒呢,已经滑了下去。
再捏好像不太好意思,方姝咳嗽一声,收了罪恶的手。
说起来他俩到底谁更像流氓?
感觉好像是她,因为每次都是她对皇上动手动脚,皇上一直很守规矩。
肯定以为她是很轻浮的女人吧?
方姝收敛了些,端正坐好,给他扇风,边扇边哄小孩子一样,哼起了摇篮曲。
皇上在轻柔婉转的声音中几乎没什么抵抗力,很快睡了过去。
方姝感觉到了,她停下歌声,像个哄孩子睡觉哄出了经验的老手一样,在他即将要醒之前在他耳边说,“我不会走的。”
实际上已经溜之大吉了,去了隔壁睡自己的,过了一会儿,感觉自个儿好像不太地道。
想了想,翻出一张老席,小心翼翼铺在隔壁的地上,然后抱来两床被子和枕头,上面一床,下面一床,打地铺守着他。
半夜睡着后不出意外穿到他身上,瞧了一眼绑在床头上的手,放弃挣扎了。
还好是先有考虑,皇上的手活动范围还挺大,没出问题,这姿势好像也挺舒服的,总之方姝很快睡了过去。
睡之前还在想,他好像没吃饭,明天早上一定让他吃完了再走。
再回到自己身体上时,本打算一口气睡下去的,结果一道惊雷响起,方姝被声音吵醒。
有一就有二,很快开始连续传来打雷的声音,轰隆隆不断,闪电也挺吓人的,还有雨水洒进来。
刚刚关的窗户是隔壁她自个儿的,这个窗户还没关,关上多多少少能让人安心些。
方姝艰难的爬起来,将已经快被蜡油浇灭的烛绳提起来,里面的蜡油倒掉,然后去关窗。
刚关完发现床上坐了一个人,方姝吓了一跳,打眼细瞧才发现是皇上。
“你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的,因为绳子系的很松,所以他可以撑起身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知道吗?”
殷绯目光落在她身上。
方姝刚把支窗的杆子拿下来,吓的手一松,杆子掉在地上,她矮下身子去捡。
殷绯视线也下挪。
她直起身,将棍子搁在角落,殷绯视线也落在角落,她去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也不说话,跟梦游似的。
窗外又是一道惊雷响起,照亮了整间屋子,方姝敏锐的发现他脸色一片苍白,手指紧紧抓住床单和发带,勒的手心发白。
“你不会……”有些不敢置信,“怕打雷吧?”
秋天雨水多,雷阵雨也多,几乎三天两头下雨,有时候天气明明很好,晚上就不好了。
尤其是深夜,这几日就没怎么停歇过。
方姝脑中一闪,突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失眠了。
忙啊,操心国事都是借口,是因为怕打雷。
难怪呢,记得以前他也很忙,但是从来没失眠过,每天睡觉都很准时的。
其实也不是每天都准时,有时候也会缺席一两天,方姝一直以为是忙国事,没睡觉的原因,现在看来是她不了解皇上,是因为打雷下雨天,他才缺席的。
总感觉好像发现了他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居然怕打雷,真是不可思议。
因为穿到他身上时是冬天,跟他认识,是春天,今年春天还好,基本上只下雨,没怎么打过雷,以至于她没有注意这个小细节,现在发现似乎也不晚。
“怕打雷很正常,我也怕来着。”只是没人家那么怕,担心他羞于承认,才这么说的。
“小时候……”殷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让声音不那么沙哑,“有人把尸体吊在我窗户下。”
他瞧了瞧不断从窗外透进来的光,道:“也是这个天,这个季节。”
所以一到这个季节,这种天,他就会想起那个脑袋和身体分家,死相极惨的尸体。
方姝蹙眉,“谁这么坏?”
“是母后的老对手,父皇的贵妃。”抓住床单的手紧了紧,“她曾经用这招将写得一手好字,颇得父皇喜欢的二皇弟吓得再也动不得笔……”
即便到了现在,也依旧动不了笔,一写字手就抖,就像他一到这个季节,便失眠一样。
三五不时下雨打雷,处处尽是潮湿,廊下常年聚集着水汽,阴风从窗户口灌进来,就像那天一样,秋天真是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季节。
方姝明白了,“所以故计重施,想把你也吓成那样是吗?”
他虽然熬过来了,但是那时候毕竟还小,留下了心理阴影。
小时候的阴影,长大后也很难去除,因为已经伴随着一起长大了。
“嗯。”那是她惯用的手段,不伤人半点皮毛,却让人再也没胆跟她的儿子斗。
可惜,后来还是没斗过他的母后,被他母后毒死在冷宫里,儿子也随她去了。
后宫一向残酷,弱肉强食,生死搏斗,应该说有人的地方便有刀光剑影。
所以他未来只有一个皇后,不会让她去斗去争,皇位也只能是她的儿子继承,不需要每天提心吊胆,觉都睡不好。
方姝走过去,坐在床边,手犹豫片刻,伸了出来,“要抱一下吗?”
皇上点漆似墨的瞳孔望过来,盯着她瞧了许久,久到方姝都心虚了,手也微微抖了起来,因为举着太累。
也不知道保持了这个姿势多长时间?眼前突然遮来一道阴影,方姝抬头,发现他轻轻覆了过来。
僵硬的手动了动,也虚虚的抱着他,俩人挨得不紧,但是足够传递热量。
“现在没事了,我会陪着你的。”